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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錢糧的籌措上,丞相賈溫的安排,起碼從一開始來看,是沒有問題的。
就像一直以來那樣,由於事情緊急,丞相賈溫便將份額攤派了下去——至於攤牌的物件,自然是文武百官,以及建康都城的那些世家大族。
平日裡拿那麼多俸祿,眼下朝廷有難處,總得慷慨解囊吧?
“之前北征的糧餉不是攤過一回了嗎?”
雖然嘴上罵罵咧咧,但文武百官和世家大族也都乾脆的掏了一部分,是大家出又不是一家出,攤派到每家身上,數目也不算太多,他們還是出得起的。
至於另一部分……
“什麼?又徵?”
在看到徵收糧餉的告示被衙役們貼出來後,大陳各個州郡的百姓們無不瞠目結舌。
“之前北征的糧餉不是徵過一回了嗎?什麼?你說這是平叛的糧餉?”
於是,本就被徵了一次糧餉的百姓們,便又不得不再交一次。
對於那些動不動就是百年積累的世家大族來說,這點錢糧也就只夠填補一下虧空,但對於本就被徵過一次的百姓們來說,這卻是雪上加霜。
一時間,各道州府怨聲載道,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甚至,遭殃的還不只是百姓。
事情是發生在淮南道揚州府,一個官署的小吏身上。雖說有著官吏的身份,但這小吏也難免被徵點錢糧出去——好在這小吏平日裡比較注重積蓄,因此也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可就在小吏慶幸自己渡過這一劫,準備回家休息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怎麼還徵?”
小吏很是不解,他明明都已經交過了啊,怎麼還要再來一次?
但很快,這小吏便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兵卒們出征只是要錢糧,高手們出征可就不止要錢糧了。眼下這揚州都督府中有高手準備隨軍平叛,卻也是需要一些提前準備的——而那位修行玄牝之術的高手,所需要的準備,便是這小吏那未過門的妻子。
按照那位軍將的說法,他的玄牝之術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正需要有鼎爐相助,才能再上層樓。而這小吏的未婚妻子生的貌美,卻早已被這軍將看在了眼裡。
“可那玄牝之術……”
小吏瞠目結舌,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面臨這樣一個理由——要知道那玄牝之術他也瞭解過,這玩意就沒人修出過東西,充其量也只能當個夫妻敦倫的樂趣,又怎麼能真有人把這個當修煉法門呢?
然而不管這小吏怎麼說,也沒人相信他的話。
只因為,那軍將,確實有著一身本事。
那是遠超凡俗的勇力,甚至是超越想象的偉力,在以前,小吏就聽說過,這名軍將隔著兩三丈,就能揮刀劈碎草靶的傳聞,而現在,在看到他有所抗拒之後,這名軍將居然真的抽刀一揮,隔空揮碎了一堵牆!
這就是強者,強者說的話是不會有錯的。
強者甚至都不需要在意弱者想什麼。
那軍將這次過來,也只是知會一聲而已,至於小吏是否同意,這種事不重要。
區區一介小吏,難道還能比得上煞氣外放的軍將嗎?
於是當天晚上,小吏便已得知,本已定好婚約的親家,已然解除了他們之間的婚約,而那位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未婚妻子,卻也已經被送入了那位軍將的府中。
失魂落魄的小吏本能的走到那軍將的府邸門外,想要討個說法,但那軍將這次卻連面都沒有出,只是兩個守門家丁,便已經將這小吏打了出來。
一通棍棒之下,這小吏渾身是血,遍體鱗傷。
回家的路上,小吏的大腦已經徹底陷入了停滯,過度的痛苦甚至讓他無法正常思考,身上的傷痛,再加上內心的悲痛,此刻這個小吏卻已經與死人一般無二。
都說,人越是瀕臨死亡的時候,腦就越是會讓人回憶起那些快樂的畫面,從而減輕死亡帶來的痛苦。
可這小吏能夠想起來的畫面,卻全部與她有關。
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說話,第一次牽手,第一次看星星,他還記得,當時為了給她帶份揚州少見的燈盞糕,他第一次逃了先生的課業,因此被拉去打了板子,同樣,因為拿了家裡的針線為他縫補衣服,她也被她的母親數落了好久。
好在,他後來終於成為了一個小吏,也算是在揚州城中有了一點立足之地,那時的他是如此的心潮澎湃,掙出點身份的他終於能光明正大的上門提親。
可是,後來呢?
後來的事情,他想不起來了。
生死之間,他的腦已然遮蔽掉了那些過於痛苦的回憶。
此刻留給他的,只有對美好未來的無限展望。
是了,後來的他應該是與那青梅竹馬成婚了才對,兩人本就兩小無猜,在一起之後更是有說不完的話聊。白日裡,他去官署點卯,妻子便會在家裡操持一些,等工作結束之後,他會專門去集市買些菜肉回來,與妻子攜手做上一頓美餐——至於讓妻子獨自下廚,這卻是萬萬不可的,妻子的廚藝遠不如他,這也算是夫妻之間的一點小秘密。
酒足飯飽之後,他會去看些書,而妻子偶爾也會將一些評書話本上的有趣故事念給他聽,直到入夜之後,二人便會回房歇息,行那人倫大道。雖說這是為了讓雙方老人們早日見到子孫,但在這之中,偶爾用上一些外面流傳的玄牝之術,倒也能讓這夫妻之間添上幾分別樣的情趣。
“是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她還在等我回去呢……”
這樣想著,小吏一路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寒舍。
次日,官署點卯的時候,小吏一如既往的出現了——可這再平常不過的舉動,卻令其餘眾人一陣愕然。
原因無他,他們都已經知道了,這小吏昨晚的遭遇。
要知道那軍將派出來的家丁可都是膀大腰圓,一通亂打更是完全沒留手,就這小吏的身板,就算沒被打死,此生恐怕也是個殘廢了——可現在,看這小吏的模樣,分明是一點事情沒有,這怎麼可能?
事出反常,這件事很快便傳了出去,就連那軍將,也知道了這件事。
甚至還特意趕了過來。
“他已經瘋了,你們快退下去。”
軍將的臉色頗為難看,腰間的長刀更是鏗然出鞘。
“小心,他很可能六親不認,突然下手殺你們。”
“瘋?我沒瘋,我清醒得很。”
小吏只是搖頭。
“伱昨日辱我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
這樣說著,小吏拔出了腰間的寶劍。
說是寶劍,其實充其量只能算作裝飾,雖說這大陳一朝崇尚武風,男子大多都有佩劍的習俗,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會佩戴精鐵戰劍——就像這小吏佩在腰間的所謂寶劍,就只不過是拋光的竹木,插在鞘裡或許還能裝裝樣子,但拔出來之後,也就只能引人發笑了。
可這一刻,那軍將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沒必要,我會把你的妻子還給你,再者說你有了這樣的本事,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如此?”
“什麼還?你在說什麼?”
小吏皺了皺眉頭。
“我的妻就在我身邊啊,你難道沒看見嗎?”
“什……”
軍將不禁一陣呆愣。
只見那小吏身邊,明明就是空空如也,又哪裡來的什麼人在?
但那小吏,卻不這麼覺得。
“他說他看不見你誒,你說他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啊。”
對著身邊的空處耳語了幾聲,小吏便再次轉回頭來。
“你是不是眼睛壞了啊?她這麼漂亮的一個人,你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我……”
軍將本能地舉起了手中的戰刀。
也就是這個時候,小吏搖了搖頭。
“既然眼睛沒用的話,那就別用了。”
嗡——
老舊竹劍只是凌空一揮,那軍將的雙眼便飛了出去。
連帶著半截頭顱一起。
眼見得那強的不像人的軍將居然說死就死,整個官署頓時亂作一團,很快,揚州都督府也已然得知了這場血案,連忙點齊兵馬,準備在事態擴大之前,先行將這小吏誅殺於此。
可即便是強弓勁弩圍攏攢射,都無法奈何這小吏分毫。
不管是箭矢,還是投槍,亦或者那些從武庫中提出來的煞氣刀柄,都停在這小吏身周的一尺之內,再難寸進。
而這小吏,卻已然痛哭流涕。
“你為什麼要擋在前面,明明這些都是衝我來的……是你們!都是你們!”
抬起頭看向那些府兵時,小吏已然雙目赤紅。
“你們怎敢傷我妻子!”
竹劍揮動之下,沒人知道這一天到底死了多少人。人們只知道,作為建安附近最為富庶的一個州城,這揚州只是一天,便已然改旗易幟。
而這,還僅僅只是這遍地烽煙之中的其中一股。
大陳十五道,兩百四十州,竟一口氣反了六十有餘。
眼下那最早舉起義旗的沂州,在這片混亂之中,反倒是變得毫不起眼了。
畢竟與那些鬥得如火如荼的各州不同,沂州這邊,是真的沒有任何動作。
第二更終於搞定了,我去眯一會,半夜繼續爬起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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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無盡火域參上的打賞,實在是破費了。
歇了歇了,大家半夜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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