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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鼎放到了木案上,湯汁雪白,沸騰不休。

張若塵毫無形象的大快朵頤。

阿芙雅微微蹙眉,目光落向放在木案一旁的卷宗。

之前她來時,張若塵便一直在觀閱。

張若塵察覺到她的神色,道:“不會冒犯到女王了吧?”

“談不上冒犯,天生萬物,弱肉強食,是為恆古第一生存法則。哪怕食素者,食的亦是世間生靈。”阿芙雅淡若幽蘭,似始祖講道。

張若塵將卷宗移向她,道:“這上面是慕容桓、玉洞玄、荀陽子、奉仙教主的資料!”

“他們都是當世一等一的強者,修行百萬年的存在,個個座下勢力盤根錯節,子孫和徒子徒孫以億記。”

“四人,每一個的背後,都暗中控制上百座大世界,影響力可以觸達數百座,甚至上千座大世界。動其中任何一人,就要引發驚天大動盪。”

張若塵並非誇大其詞,這四人,任何一個的資料,都能裝滿一間書屋。

百萬年修行,子孫和徒子徒孫可以傳上萬代,絕對超過億數。

一位真神,可掌控一界。

一位大聖,可以建立一宗。

一位聖王,可以開闢一國。

一位聖者,可以威懾十萬裡疆域。

半聖座下萬千門徒。

……

這些人,就像是大樹的根鬚,向地底蔓延,控制的勢力和掌握的利益,觸達上千座大世界都不奇怪。

這些利益,又一層層供奉到慕容桓和玉洞玄四人手中。

靠山和觸手,兩者相輔相成。

張若塵要動他們,而不引發天庭動盪,就必須研究透徹他們的資料,從而做出針對性的安排。

阿芙雅顯然是知道張若塵意欲何為,沒有去翻閱卷宗,道:“顏無缺和謝天衣何嘗不是子孫和徒子徒孫無數,但,如今他們死了,卻並未引起太大動亂,可見樹倒猢猻自然散。大長老背後勢力遠勝他們,壓得住混亂,定得住風波。”

張若塵端著巴掌大小的白瓷碗,喝下一口熱騰騰的湯,搖頭道:“陣滅宮位於天庭,其中修士來自宇宙各界,勢力太分散了!而且,陣滅宮是依附於天宮,顏無缺和謝天衣隕落之前,天宮就已經接手了陣滅宮,做好了妥善的佈置。”

“可是,這四人就不簡單了!”

張若塵將自己的酒杯,放到木案中心,道:“先說荀陽子!十萬年前,九耀神君隕落後,他便成為天權大世界絕對的主宰,甚至連天權大世界的第一美人,昔日九耀神君的虞神妃,都被他霸佔。”

“十萬年來,他已將九耀神君的所有影響力全部清洗殆盡。那些人,要麼舉族消失,要麼臣服了他。”

“天權大世界周邊上百座大世界,皆是以他為尊,儼然就是一方小天尊。”

九耀神君十萬年前,是為了援助崑崙界而戰死,其傳承化為了九耀神淚,被九天玄女所得。

犁痕古神曾告訴張若塵,荀陽子必取九耀神淚,以求修為更上一層樓。

此人,就算沒有昊天給的名單,張若塵也必除之。

張若塵參照神女十二坊和赤霞飛仙谷的資料,查到了一些痕跡,發現當年九耀神君的隕落,與荀陽子脫不了干係。只不過,沒有掌握到確鑿證據。

當然,真要有確鑿證據,荀陽子早就被昊天收拾了!

張若塵將手中的碗,放到酒杯旁邊,道:“奉仙教,是奼界三大古教之一。但論邪惡,絕對稱得上三教之首,甚至是整個天庭所有勢力之首。”

“每個人內心,皆有邪和惡的一面。正是如此,奉仙教教眾繁多,對天庭宇宙的滲透,還遠遠超過天權大世界。不知多少邪宗、魔門的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

“這些邪人一旦集中爆發,必然多點開花,整個天庭宇宙都不得安寧。”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大多隱藏在暗處,做事也都下的是暗手,要找出他們,清除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大。”

“一個人好殺,但萬億邪修,萬界邪修,卻是連天尊都會頭疼。他們難成大氣候,可是,一旦爆發,天庭必然自損嚴重。”

阿芙雅道:“大長老不都說了,每個人內心都有邪和惡的一面,存在必有其道理。除之,則會自傷。”

張若塵道:“本長老不這麼認為!奼界可留,但奉仙教必須拔掉,得給這些邪修立規矩,設底線。過了底線,鮮血祭之。否則疥癬之疾,必成膏肓之患。”

阿芙雅舉杯,道:“大長老雖是劍界之主,卻心繫天下,敢為他們之不敢為,此為天庭眾生之福。當飲一杯!”

張若塵面露笑意,看出阿芙雅的敷衍。

顯然,這位始女王並不在乎天庭宇宙的亂象,邪也好,惡也罷,皆與她無關。

若非有求於張若塵,她甚至都不會浪費時間在這裡聆聽。

所謂的責任和擔當,不屬於她。

她的世界,或許真的只有修行。

大修行者,到底該肩負責任,為生民立命?還是該追求天地大道,獨善其身,誰都無法給出答案。

只能說,各有各的選擇。

但阿芙雅既然坐在了張若塵對面,而且,看樣子還有求於他,至少表面是這樣。那麼,張若塵又怎麼可能讓她獨善其身?

這趟渾水,她已經蹚進來了!

張若塵從她手中接過空空如也的酒杯,也放到木案中心,道:“這第三人,玉洞玄,女王應該很瞭解吧?”

“見過幾面。”

阿芙雅知曉很多事,瞞不過神女十二坊和赤霞飛仙谷,於是,坦然道:“本座曾託他幫忙尋找薨天箭和神藥,亦包括箭道奧義。大長老先前說,本座在不滅無量之下沒有對手,這實在是太抬舉了!沒有絕對數量的奧義,沒有第一章神器,這戰力得打多少折扣?”

見她毫不隱藏,張若塵所幸直接一些,道:“據我所知,始女王主修的道中有光明之道,美拉主修的道中也有光明之道,奪恆古之道的奧義,豈不比奪箭道奧義更妙?玉洞玄就是光明主神,掌握的光明奧義超過一成。”

阿芙雅盯著張若塵那雙帶有笑意的眼睛,道:“大長老是想讓本座和光明神殿,乃至整個天堂界對立?”

“沒有!絕對沒有!”

張若塵搖頭,道:“只不過……我能夠知道的東西,玉洞玄和柯羅一樣知道。始女王無意光明奧義,但他們會信呢?在他們眼中,始女王何嘗不是一株提升修為的人形大藥?”

張若塵往代表“玉洞玄”的那隻酒杯裡倒滿酒,杯麵波光粼粼,遞向了她。

看她喝不喝。

阿芙雅接過酒杯,垂眸凝視杯中酒,輕聲道:“殺玉洞玄,比殺荀陽子和奉仙教主的影響更大,反噬也更大。定要如此嗎?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有啊,嫁給我。”張若塵道。

黛雪女王直接驚出聲,被張若塵盯了一眼,這才定住心神。

張若塵極為認真的道:“每個男人都有虛榮心和征服欲,若能娶千古流芳的始女王為妻,天下人誰不羨慕?若能如此,我們就是自己人,始女王也就不用斬玉洞玄做投名狀。我也就不用再擔心,女王是在騙我,是在謀算我。”

“只是嫁嗎?”阿芙雅道。

張若塵笑道:“若只是娶一個名義上的妻子,將來被背叛和算計,豈不是很虧?要想得到,得先付出。那樣,將來就算被謀算了,我也認為不虧。”

“風流劍神,不僅風流,而且坦蕩。”

阿芙雅沉思片刻,道:“外界都在猜測,大長老是重傷了,還是隕落了!但大長老卻絲毫傷勢都沒有,如此看來,顏無缺自爆神心是假,誘玉洞玄他們出手才是真。如今,本座知道了這個秘密,看來不做出選擇,是無法走出不周山了?”

張若塵神色肅然,道:“始女王既然前來拜訪,不就已經做好了選擇?”

阿芙雅雙手舉杯,青袖下滑,玉指和半截小臂比月光杯更細膩凝白,道:“那就先取光明奧義!”

張若塵滿意一笑,舉杯道:“玉洞玄最珍貴的,未必就是那一成光明奧義,或有更多收穫。斬了他,始女王戰力必定增長一大截。”

兩人對飲。

明明很和諧美好的畫面,但在黛雪女王心中,卻生出姦夫y//婦暗中勾結,要毒殺家中夫君的詭異感覺,不禁暗暗為玉洞玄祈禱了起來。

張若塵自然不會如此輕易就相信阿芙雅,於是道:“其實,如果拿下時間神殿,借時間神殿內部的大量時間奧義催動日晷,是能夠支撐始女王修行的。”

“是嗎?”

阿芙雅並無喜色,等待張若塵的下文。

張若塵道:“不過,相比於荀陽子、奉仙教主、玉洞玄,我認為時間神殿才是最難啃的骨頭。始女王是從時間神殿降臨的吧,你如何看時間神殿和慕容桓?對了,這對你來說,你是欠了慕容桓人情吧?”

連黛雪女王這個旁觀者都能聽出,張若塵話中藏著大坑。

阿芙雅道:“欠的人情,自然是要還。但,本座修行路上的阻礙也一定要剷除,兩者不衝突。”

“那太好了!除掉玉洞玄,我們就去攻打時間神殿。”張若塵道。

阿芙雅道:“大長老在天庭宇宙橫衝直撞,固然是為當世天尊清理了毒瘤和隱患,將來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本座呢?本座將來有該何去何從?”

張若塵深邃一笑:“既然始女王將整個天庭宇宙都得罪了,那就去劍界,劍界必有你的容身之地。”

“這就是登門拜訪,有求於人,必要付出的代價嗎?”阿芙雅嘆息一聲。

她並未刻意偽裝弱小,但那楚楚可憐的氣質,卻由內而外散發出來,令人生出自責感,彷彿將她欺負得太狠,欲要將她抱在懷中安慰。

當然,張若塵不會被這股無形中散發出來的示弱氣息影響。

開玩笑,對方可是昔日始祖,手段通天的人物。現在的結果,必然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心中可能還在暗暗竊喜。

畢竟張若塵提出的條件,並不算苛刻。

真要讓她為妻為妾,未必不能談。

只不過,張若塵現在滿手都是好牌,佔據絕對的主動權,沒必要為了一個女人,去冒滿盤皆輸的險。

那樣一點都不風流!

阿芙雅也未必還瞧得上他。

張若塵道:“始女王在離恨天待了上千元會,諸神的殘魂之間,應該有聯絡吧?”

“離恨天浩大無邊,加上所有殘魂都在隱藏,相互忌憚,相互躲避,更要提防當世強者的獵殺。所以,大家接觸得並不多!”

阿芙雅繼續道:“而且,離恨天存在一些特殊區域,看似過去了上千元會,但在我的時間裡,恐怕只有幾百個元會。再加上,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以抵擋時間對精神、記憶的腐蝕,真正清醒的時間並不久。”

時間是斬神的刀。

哪怕在離恨天,時間依舊會不斷腐蝕殘魂的精神和記憶。

張若塵試探性,道:“一千多個元會都挺過來了,始女王應該有某種至寶在手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秘,大長老何必苦苦相逼?若不是想要求一個更加公平的待遇,本座何不投向量組織,為量做事?”阿芙雅道。

張若塵立即收斂笑容,道:“量,到底是天地本身,還是某個偷天竊道者?還請始女王賜教?”

阿芙雅昔日乃是始祖,站在宇宙之巔,對宇宙隱秘的瞭解,絕對超過當世任何人。

阿芙雅輕輕搖頭,道:“我只是殘魂,許多記憶丟失,許多記憶在離恨天被時間磨滅,記得的並不多。”

“但,大長老想過這個問題沒有,若量是天地本身,那便沒有情感,沒有意識。量組織和交好量組織的那些古之強者殘魂,為何要為量做事?好處在哪裡?量劫到來,他們難道能夠倖免?”

張若塵屏息,不得不說阿芙雅的這個反推觀點,極有道理。

張若塵道:“始女王對長生不死者如何看待?或者說,量和長生不死者是否有某種關係?”

阿芙雅眼神變得異樣,直視張若塵,道:“這得問你自己!”

“女王何意?”張若塵道。

阿芙雅道:“你為何能夠跨越時間長河,去往無盡遙遠的過去?若要問長生不死者在何處,你自己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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