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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風覺得人類果然狡猾多端,光是說話就能活生生氣死妖,她決定把秦千凝甩給計綏。

計綏正想找機會和秦千凝多接觸,爽快地答應了。

於是赤風御劍靠近計綏,轉身揪著秦千凝衣領把她放到了計綏劍後。

計綏是個酷哥,秦千凝不好意思揪著人家衣裳,站得很艱難。

“我不會掉下去吧?”她問。

計綏抱臂,語氣平淡無波:“你不用裝了。”他決定開啟天窗說亮話。

如他所料,秦千凝臉色果然一變。

只不過不是那種被人忽然戳穿秘密的驚訝,而是五官皺在一起的無語:“你在說什麼?”

計綏微側著頭,幽幽道:“問心階。我本見你在梯上死去,可一眨眼,你又出現到了階頂。你還要繼續裝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凡人嗎?”

秦千凝撓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上去了,修仙界出現奇奇怪怪的事不是很正常嗎?”她想了想上班摸魚看過的修仙小說,“說不定我觸發了什麼傳送陣呢。”

計綏聽得額角筋直跳:“問心階怎麼可能疊傳送陣?那可是問心階!”

秦千凝雙手一攤:“話就說話,不要激動。還有,開車……御劍的時候看前方,開得這麼快,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御劍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計綏一口氣堵著下不去。他雖然經歷很多,比常人心思重,但總歸是少年心性,情緒一時壓過理智:“你不想告訴我就直說,何必胡言亂語。”

由於撐著靈氣罩,二人對話並未傳出去,旁邊御劍的赤風只看到兩人沒說上幾句話,計綏就被氣了個倒仰,偷偷幸災樂禍。

接下來的路,計綏都氣鼓鼓的,不和秦千凝交談,御劍御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學堂。

元始堂,顧名思義,一切從初始學起。因為萬壑宗生源雜,弟子資質良莠不齊,修習的基礎大多不牢固,所以學堂會從頭教起,幫大家彌補以前修煉的不足。

在這裡,一切從引起入體開始學,雖然在座的其他人全都是練氣期,但長老會帶著大家從頭感受靈氣。

弟子堂很大,比前世的高階講座會場大多了,秦千凝一進去就馬上選擇邊邊角角坐下。

計綏他們都走到前排了才發現自家師門少了一個人。

赤風不像計綏那樣對秦千凝有懷疑,第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本質,不用想,指定是不想好好學習所以找個地方偷懶去了。

“我去把她揪過來。”再怎麼也是同門,赤風受溫恪所託,不能放著不管。

計綏卻攔住了她。

剛才路上他很快就想通了,如果是別人這樣貿然打探他的事,他也會生氣的——即使是同門。過往的經歷讓他明白人與人之間只有算計,不可交心,同門又如何呢?

她只不過是胡說八道打岔過去,換做其他人被人瞧見秘密,說不定會動手滅口。

可他太想知道秦千凝為何能輕鬆透過問心階的考驗了,他渴望力量,他的仇人們有金丹,有元嬰,而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練氣,這樣慢慢修煉下去,不知何時才能復仇。

他又陷入了苦大仇深的情緒中,陰沉著臉,走到秦千凝旁邊坐下。

秦千凝正在神遊天外,忽然聽到旁邊飄來一句“抱歉”,猛地回神,就見計綏坐在她旁邊,很嚴肅地道:“我無意窺探你的秘密,那日之事,我全當沒有發生過。”

她算是明白了,再不解釋,計綏又要腦補更多了。

於是她一口氣說完:“我說真的,我真是個凡人。那天躺在問心階上是因為我累了,想休息,你說的那些‘豪言壯志’我都聽見了,之所以不醒來是我覺得太尷尬。至於為什麼到了階頂,這我真不知道,師弟你好好修煉,哪天出人頭地了,幫我問問心階的煉造者唄。”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計綏不信也得信了。

他只是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真的就這麼簡單嗎?聽上去太匪夷所思了。

他頹喪地揉了揉頭,總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很快到時間了,各個峰頭的弟子安靜入座,忽聞四方傳來一陣泠泠磬鳴聲,悠悠滌盪開,瞬間掃空了人的情緒,只剩下澄澈純粹的感知。

白鬍子長老緩緩落座,明明離得極遠,開口卻像是在人耳邊講話。

“一切眾生,身無邊相……”[1]

眾弟子聽得入神,只有秦千凝一臉問號。

她本就是偏科的工科生,語文很差,不僅一個字聽不懂,還聽得頭疼。

其實昨夜她睡得很香,完全不想打瞌睡,但被這麼一念,瞌睡瞬間就上來了。

她端坐著,就這麼閉上了眼睛。

沒別的本領,就是在哪兒都能睡著,睡姿還能保持板正。

但即使是閉上眼,老頭講道的聲音還是不斷在耳邊縈繞,也不知用了什麼功法,總能讓大腦不自覺地專注去聽每一個字。

太難熬了。

耳邊的聲音不斷繼續,就像一個人趴在她耳邊唸書,一邊念一遍搖晃她讓她不準睡過去,保持清醒。

“諸法清浄,無生無滅。云何有眾生得道?”[2]

她只能不斷放空自己,努力讓大腦變得一片空白,讓思緒停駐。即使是這樣,還是會受到影響,聲音越來越大。

看來放空大腦不能戰勝這個聲音,於是她反其道而行之,開始用洶湧的思緒沖走這個聲音。

長年走神摸魚的人都具備大腦多開技能,一邊放搖滾樂,一邊閃現遊戲畫面,還能一邊覆盤多年前那場沒吵贏的架應該怎麼吵。

就這樣,那股聲音漸漸消弭在過於雜亂的大腦世界裡。

秦千凝剛進入狀態,時不時偷瞄她的計綏就發現了這點。

他靈氣化實,戳了戳秦千凝。

秦千凝的癲狂腦內世界“咔”就碎掉了。

她轉頭,一臉莫名地盯著計綏。

計綏像個學習委員:“認真聽。”

秦千凝咬牙,用氣音說:“你別管我。”

計綏沒忍住勸學:“你如此輕鬆地透過問心階考驗,便證明心境穩固,心思純淨,最是適合修道,你可知這世上有多少人羨慕你這般的資質嗎?”

兩人在後面講小話,前面的人受不了了,轉頭一看,計綏練氣七層,不敢惹,所以最終狠狠瞪了秦千凝一眼。

秦千凝:好離譜啊。

她只好擊鼓傳花,把白眼傳給計綏。

計綏氣了個倒仰,他好心好意勸誡她,她這什麼態度?難道真打算浪費資質,在內門做一個凡人?

他語速加快:“修仙之路千難萬阻,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你以為你今日偷懶,明日偷懶,不過短短時日,不影響什麼,但未來和別人可能差的就是這兩天!”

越說越來勁兒了。

這下不僅一人,前面一排人都轉了過來,非常默契地一起瞪秦千凝。

秦千凝好冤啊。

耳邊是她最害怕的超大音量文言文,旁邊是計綏喋喋不休的勸卷論,前面是一排人凶神惡煞的白眼,她有點崩潰。

正好耳邊文言文放到了:“何者為道?何者為法?何者為師?”[3]

多麼恰好的短暫安靜。

秦千凝“唰”地舉起手:“老師,萬壑宗浮銀峰郢衡長老三弟子練氣七層計綏想要回答這個問題!”

計綏:???

所有人:???

不是不能回答問題,只是這種別人幫忙舉手的還是頭一回。

而且前面那串是什麼東西,生怕長老點錯人是吧?

白鬍子長老也愣住了,下意識點頭:“呃,好,計、計綏,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秦千凝奸詐地笑了。

還有什麼比讓人在全校面前站起來回答問題更顯眼包的事呢?而且還是報了班級學號成績的那種。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裡是人均卷王的修仙界,所有人都希望能在修道初期就能和前輩交流探,說不定一句話能受益終身,少走許多彎路。

但主動搶奪這個機會顯得太浮躁貪心,只能等長老自己選人回答,全看誰有這個機緣。沒想到居然有人主動舍下臉面,不惜惹怒其他人,也要為自家師弟爭得與長老論道的機會。

計綏也大為觸動,他迅速整理好心情,回答了老師的問題,又藉此問,引出了自己的疑惑。

等他再坐下來時,面對秦千凝的心情就十分複雜了。

這下不用問了,他明悟為何她能如此輕鬆地透過考驗了。

因為她為人赤誠,心胸磊落。

修真界根骨上佳、靈根絕妙的人數不勝數,但赤子難求。而且還要聰慧細膩,看透他冷淡外表下渴求機緣的心,不計前嫌地幫他。

他捫心自問,自己永遠做不到這樣。

為什麼?因為我們是同門嗎?僅僅是同門而已,修真界親人相殘師徒反目的多如牛毛……

他陷入了心境迷障,一動不動地看著秦千凝。

把秦千凝給嚇得。

她是挺愛惹是生非,但她也慫啊。

這計綏也忒小氣了,不就是當堂丟個臉嘛,這就把她盯上了。

所幸計綏很快回神,壓下複雜的思緒,專注聽長老論道。

他們如飢似渴地聽著,只有秦千凝是真的又飢又渴。

辟穀丹藥效到期了,早飯也沒吃,她一介凡人熬不住了。

她頭暈眼花,老師的聲音魔力加大,那種被人瘋狂搖醒聽課的感覺又來了。

不行,得討點飯吃。

她用氣音喊:“計綏,計綏。”

計綏正半入定,沒有注意。

她沒靈氣,不能戳他,又怕加大音量惹來前排人怒火,只能把屁股底下的墊子一點點往右挪。

滿學堂的人,她實在不起眼。

可她不知道修仙界不能在別人入定時打擾。

計綏恍惚之中,突然感覺有人靠近自己。

他警鈴大作,下意識“譁”地撐起靈氣罩。

秦千凝直接被彈飛,吧唧撲在旁邊弟子身上。

旁邊弟子嚇一跳,跳起來躲開,壓到旁邊的人身上,宛如多米諾骨牌倒下,一串連鎖反應發生,這一圈弟子通通遭殃,亂成一團。

個個一臉懵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趴在地上的秦千凝心道完蛋。

果然,金丹長老直接外放神識看過來,威嚴的聲音響徹大堂:“大鬧學堂,豈有此理。”

講課暫停,一行人被扭送至戒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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