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馬蒂亞斯赫胥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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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正站在終端機前緊張的與大圓頂方面聯絡。

安迪在一旁耐心的等待著，在這期間他不由得走神思索。

赫爾墨斯十三號的發射程式碼會出現在保留地不是一個偶然，因為威廉克拉克博士本就在應邀前來布隆菲爾德航天中心控制檯參與發射活動的科學家名單上，所以雖然在戰前這一發射活動從未有機會正式完成，但發射程式碼卻已經到了在洛斯阿拉莫斯工作的威廉克拉克博士手裡。

而戴安娜說，她查到訪問程式碼可能在大圓頂，這就意味著兩地的情況是差不多的。

戰前大圓頂是一個SA重要的科研基地，儘管由於新瘟疫和戰爭的緣故它在戰前最後幾年已經不再是SA全國範圍內排名最前列的資源傾斜區位，但該科研基地的研究能力和技術儲備仍然不可小覷。

在那裡也有一位類似於威廉克拉克的科學家原本出現在名單裡並且也提前獲取了另外一份程式碼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他估計就沒有威廉克拉克博士這種好運氣了吧？雖然大圓頂沒有像是洛斯阿拉莫斯那樣被核彈直接命中，但其南部巨石市和東部夏延山飽受核彈威力之害，根據戈達德博士所稱，NcR方最早帶領軍人前往東部發現這一科研基地廢墟的人是維克托普雷斯特博士，在最早的調查報告裡就寫明瞭，此地已經空無一人，不存在任何‘本地人’，是一處具有極大科學價值的無主之地。

換句話說，不管大戰之後裡面的科學家們和其他工作人員們遭遇了什麼，他們或是死亡或是逃走了，大圓頂的構造足以完全遮蔽核爆的餘波，然而裡面並沒有無窮無盡的資源，小小的水培農場種不出來多少糧食，倖存者們如果選擇走出大圓頂，北部的群山是不可選的方向，南部的巨石市和丹佛市俱成廢墟，東部是一個恐怖的彈坑，西邊的情況也不怎麼樣...

或許他們在後來都死於廢土，或許他們全都加入了部落民的行列成為某些今天野蠻人的智慧祖先。

但安迪覺得這裡存在一個問題。

大圓頂裡有很多冷凍倉，後面抵達大圓頂的NcR科學家們在被新瘟疫初代毒株感染走投無路之下將病危者送入其中，也就是那位年輕的女性科學家、戈達德博士的助手，妮娜。她確實被送進冷凍倉接近一年之久，冷凍倉成功的幫助她避免了病亡的命運，這一段時間裡她不需要吃喝，新陳代謝也在低溫之下接近於停滯。

從實際出發，大圓頂的冷凍倉是仍然完好的，那些被普雷斯特騙來並且用codE技術擊暈後送入冷凍倉的NcR科學家們在不久後也會被戈達德博士等人解凍，前提是如果情況好轉的話，此前戈達德博士和艾格尼絲博士選擇暫時不解凍他們是因為新瘟疫正在肆虐，後面不解凍他們是因為補給短缺和局勢的混亂，但他們的運氣其實才是最好的，不管普雷斯特能否成功他們都不會有事。

先拋開這些不論，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戰前沒有人選擇去使用冷凍倉呢？

假如有一位戰前的科學家意識到了末日的降臨，那麼他完全可以選擇將自己封在冷凍倉裡躲避一切，甚至是暫時逃脫時間的摧殘，直到情況合適以後再甦醒過來。

這聽起來很危險，實際上也是很危險，人體在長期冷凍以後可能產生種種問題，最終無法再次甦醒或者在甦醒以後身體因為各種綜合症而發生不可逆的崩潰反應，但這好歹是一條能讓人活下去的可行選擇，究竟是什麼阻止了戰前的科學家們這麼做呢？

他摸著下巴越想越深，這個問題他過去從未如此發散的思考過。

在大圓頂內部那個巨大的罐子裡，被稱為‘智庫’的存在是由一堆腦子組成的集合，這個原本是用於研發一種大型溼件人工智慧設施原型的科學專案在大戰之前甚至也被某些大圓頂的科學家選中作為‘避難所’，這可比冷凍倉更加危險與不可接受，為了取出大腦，志願者必須接受粗暴的取腦手術，過程中可能會因為自動機械誤操作而導致嚴重腦損傷，隨後為了避免意識崩潰還需要進行codE調整，這一過程之中也是存在稍有不慎即造成嚴重精神創傷的危險，確實有不少人變成了精神病和智障，又或者直接發生腦死亡。

然而，像是缸腦....或者說用他棄用的那個戰前本名，他還是個人類的時候使用的名字，‘泰勒’，那樣的傢伙仍然義無反顧的選擇了進入這個大腦避難所，並且成功存活到了2253年，儘管他也一樣變得瘋瘋癲癲，且完全喪失了自主能力只能任人宰割，甚至不太能再以人類稱呼之了。

戈達德博士甚至在檢索大圓頂內部資料時發現了惡趣味的留言，我們沒辦法把一千個人塞進這個罐子裡，但是一千個大腦可以。

變成一顆腦子進罐子還是躺進冷凍倉裡變冰棒，到底哪一個更好很難說，但相信大多數人都會覺得後者總是好一些的，可如果後者沒人去選，一個都沒有，那又是為何？

是不是...其實有人選了，甚至選的人很多，所以冷凍倉被全部使用以後，以缸腦為首的科學家才無可奈何的選擇了另外一種辦法？那些現在塞滿了NcR科學家的冷凍倉其實原本是有人的，就像是安迪在大峽谷底部的.m.b-002裡看到的那樣...而這些人去哪裡了呢？如果他們確實本來存在，誰將他們移走了？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談話聲打斷了安迪的沉思。

“是的，是的，找到了麼？非常好。”

弦臉上帶著一些笑容回過頭來。

“他們找到了，確實如戴安娜所說，赫爾墨斯十三號的訪問程式碼就在大圓頂裡，實在是有些難找，要不是ZAx幫忙的話，戈達德博士和艾格尼絲博士他們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那程式碼被嚴密的封鎖在一個隱蔽的屋子裡，就在一臺終端機中，但這逃不開ZAx的查詢。”

說著，弦也心有餘悸似的鬆了一口氣。

“安迪，這也多虧你的動作足夠快，如果ZAx的記憶體空餘不足問題在最終倒計時之前還沒有得到解決的話，它就會隨機刪除大圓頂內部任何儲存介質內的任何儲存資料，那段程式碼完全也可能被它直接刪除，幸好在一切難以挽回之前你幫了忙。我知道你為了定位.m.b-002結束它的運算任務去了大峽谷，去過那裡以後我才知道那裡究竟有多兇險，你還去了伯納姆泉找到資料罐，不用說我也明白那肯定不簡單...你真是，太厲害了。”

兩人順勢親暱的摟摟抱抱起來，站在不遠處的吉莉安有些尷尬的輕輕咳嗽兩聲。

安迪放下弦，好奇的問起一個問題，這也是他之前無聊時胡思亂想期間產生的疑問。

“那個原本應該來布隆菲爾德航天中心參與火箭發射的大圓頂科學家叫什麼名字？”

弦轉身走到終端機前調閱了一下大圓頂方面傳輸過來的資料。

“是一個名為馬蒂亞斯赫胥黎的戰前科學家，我記得我過去在ZAx那裡看到過大圓頂戰前科學家的資料資料集，裡面就有人員檔案，這個馬蒂亞斯赫胥黎，我沒記錯的話是大圓頂最後一任首席科學家，他在很多領域都有極高的科學造詣，尤其是在航天航空、終端機電子系統和遠端資料通訊這幾個方面...如果單從這幾個領域去評價的話，毫不誇張的說在大戰之前的整個SA科學界都沒有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人，我相信這在大戰之後更是沒有了。”

“我還看到一些有趣的情報，在戰爭爆發後，SA政府更改了資源傾斜方向，致力於民用領域的大圓頂雖然曾開發出了很多極大惠及民生的科學專案，但當時的政府需要科學家們研發一些更‘有用’的東西，準確的說是能幫助他們低成本的消滅大量敵人的軍事領域科學專案，所以在政府的要求下新的SA西部主要科研中心已經在另外一個地方成立，代號為‘大山脈’，專精軍事領域研發。”

安迪看到終端機介面上顯示資料傳輸還未完成，那極端複雜的程式碼想要準確的遠端傳達過來似乎沒那麼簡單，這畢竟不是保留地那時的直接調取，於是他乾脆順著弦說的話題問下去。

“那為什麼這個如此厲害的科學家沒有離開大圓頂去那個什麼‘大山脈’？”

弦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當初也在思考的問題，我找到的答案是，這位科學家其實是秉持著反戰主義思想的，他拒絕了政府的任命和海量科研資源、優越薪資待遇的吸引，甚至是承受了一些監視和逼迫，在一切都不奏效以後，SA政府只能要求他作為首席科學家繼續在大圓頂進行民用領域科研專案的研究，這其實對於他來說完全是屈才了。在大戰之前最後的幾個主要科研專案似乎都與能用來躲避核戰爭的維生技術開發有關，由於資源資金的不充足，他不得不四處拉贊助，包括通用原子國際和麻省理工學院在內，藉助這些勢力的力量共同完成專案的開發。當然，過程中他也要共享科研成果，這也是無奈的選擇。”

“我相信他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要讓更多人從核戰爭裡倖存，畢竟避難所科技修建的避難所數量太過於稀少，資格或者極度稀缺或者極度昂貴，根本無法拯救SA的大部分人，可惜他的努力還是晚了一步，要是SA政府能給予他足夠的支援，今天的廢土上人口不應該如此凋零。”

安迪點點頭，嘴裡不由得感慨起來。

“這樣一個有才能又有堅持的科學家，要是戰前世界上能多一些這樣的人該有多好，與之相比，同時代的其他大多數科學家不是選擇成為SA政府的幫兇就是在大戰之後逐漸變成一些瘋狂的傢伙，像是咱們在保留地遇到的那位威廉克拉克博士，他明明也是與這位馬蒂亞斯赫胥黎博士一個時代的人，幸運的從核彈轟炸裡倖存下來以後卻最終計劃用髒彈發起一場無差別的大屠殺。”

弦贊同的點點頭。

“戴安娜...不也是一樣的麼，曾經的蒂娜斯通博士也是那個時代的人，她也是一個有才能又有堅持的科學家啊，她現在所處的狀態...真令我心馳神往，你也知道，我一直對人工智慧抱有一些特殊的情愫，所以我在大圓頂與ZAx那麼要好。而戴安娜，她在我眼裡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月亮女神。”

她看著安迪，忽然流露出一些詭異的神態，像是十分想要和安迪說名什麼似得，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安迪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問也只是被敷衍。

戴安娜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過獎了，弦，沒有人能理解和明白這麼多年以來我都遭遇了什麼，好多次我也險些迷失。雖然我不太清楚那位威廉克拉克博士在大戰之後的具體遭遇，但他在戰前也是一位被科學界人們普遍讚揚為不但在科學領域頗有建樹而且在人格方面富有理想主義情懷的科學家，他作為戰前SA頂流的核物理學家多次公開發表反戰言論，為此遭受過很多次抨擊甚至是被愛國激進分子毆打，被派駐洛斯阿拉莫斯工作後還被SA政府派去一位軍人擔任所謂的‘安全主管’進行監視監督。我雖然從未去過洛斯阿拉莫斯與之共事，但在海神能源和綠道水培工作期間我都對他在科學界的名聲有所耳聞。”

“我相信他也曾經是一個真正的好人，一個真正的好科學家，然而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經受得起時間的考驗與折磨，很明顯他的意志沒能堅持到最後，這導致他在中途倒折而使其誤入歧途走上邪路，雖然這確實值得唾棄，但他已經死去，你如果願意將心比心，或許就不會再那麼對他報以厭惡。”

安迪和絃兩人默默的聽著，原來那位醜陋瘋狂的威廉克拉克博士也曾有過如此往事。

一聲提示音響起，大圓頂方面已經將赫爾墨斯十三號的訪問程式碼傳輸至布隆菲爾德方面。

安迪緊張的看著戴安娜進行極其快速的程式操作，布隆菲爾德航天中心控制室內主要的大型終端機螢幕上不斷跳出各種介面，最終出現了一艘火箭的內部詳情圖，上面標註有各處部件的大量資訊資料，這意味著訪問程式碼確實起到了作用，戴安娜已經可以檢視赫爾墨斯十三號的詳細情況。

許久之後，她的聲音響起。

“情況有點麻煩，安迪，你得做好準備，有些缺失的東西不是依靠遠端通訊和資料傳輸就能到位的，而且，這一切還需要儘可能快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