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愛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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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悍馬在荒原上飛馳，安迪載著亞歷山德拉朝著後聖會信徒聚集的教堂營地全速前進。

傑里科鎮已經步入正軌，圍牆的雛形在安迪離開時已經大致可見，相信兩天以後修建的程度就已經相當可觀，至少拿來應付中等規模的戰鬥應該是足夠了；鎮民們都已經做好了保衛自己家園的準備，會開槍的分到了武器，不會開槍的則被安排充當後勤人員運送補給和當偵查人員。

在抄了兩個藥販子的家以後，一批數量不少的藥物也被分發到所有戰鬥人員手裡，關鍵時刻，這些東西可以起到重要作用。

安森的妓女們在情況被奧康納警長獲悉，他最終決定在打完這場仗後將安森放逐並且剝奪他的所有財產分發給幾個妓女，她們的債務將會被免除並且重獲自由。

瑪麗安似乎有點不滿意，因為安森的財產被三人平分後的數目還比不上她之前辛苦偷藥偷出來的藥值錢，因而她又開始嘗試糾纏安迪，但在有急事的情況下，安迪只能先行離開，連哄帶騙的擺脫了那個用幽怨目光一直盯著自己的美貌女人，當時看的亞歷山德拉在一旁直翻白眼。

..................一股狂風吹來，黃色的沙子在空中飛舞，遠處甚至能看見一些小號龍捲風一般的東西。

原子悍馬終於即將抵達那座殘破的大教堂附近。車子剛剛停下，安迪就看見荷槍實彈的後聖會信徒正站成整齊的佇列在耶利米前方聽他講話。

安迪走過去才發現那並不是講話，只是耶利米這位先知在帶著所有人祈禱，這場祈禱肅穆無比，一股凝重的氣氛圍繞著他們。

一直等到他們完事，安迪才走過去。當著全部上帝之手成員的面，兩人說起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傑里科鎮已經同意了你們的要求，但作為交換，奧康納警長希望你們可以參與到戰鬥之中，幫助傑里科從215幫的攻擊裡倖存下來。”他將一封信交給耶利米，這封信裡到底寫了什麼安迪並不知情，不過相信奧康納警長在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以後肯定會改正他的態度，這種時候不是再爭論新迦南過去屬於誰以及傑里科發展到今天與誰相關的時候了，想要頂住強敵的進攻，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耶利米看著那封信，不一會放下了信紙。

“他怎麼說的？”安迪好奇的詢問，耶利米沉默了片刻做了一個總結。

“奧康納說願意對我們燒燬商隊貨物的事情既往不咎，他還同意我們搬遷到傑里科鎮附近，他希望我們可以在關鍵時刻提供幫助，那樣在之後他就願意和我們一起重建新迦南....”他說著，卻沒有安迪想象中的那般高興。

“我在懷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確。”安迪疑惑的看著他，怎麼又有反覆.....耶利米轉身看向所有人，那些上帝之手成員們揹著槍拿著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們追隨的先知，這讓這位裡格登先知心情更加惆悵。

“我一直都深信我承蒙了上帝的啟迪，因為我確實看見了和聽見了，這一直都是我率領所有人前進的動力。但現在我沒那麼深信了，我與約翰聊過了，他告訴我他也經常看見和聽見一些與我當初發燒時所見的差不多的東西.....我想，上帝或許沒有那麼簡單就降臨在我身上。那麼，我一直以來所做的真的就是正確的麼？”亞歷山德拉凝視著耶利米里格登，說了她的看法。

“一個人做的到底對與不對，一部分要交予他人評判，一部分要交予自己評判，但沒有要交給形而上存在評判的部分。”耶利米嘆息一聲，卻沒有因此生氣。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亞歷山德拉，你小時候就是這種態度...但你不理解對上帝的信仰到底對我們有多重要。上帝是一位完美、充滿慈愛、無比公正、願意憐憫世人的神，我們相信祂是世界的起點，是世界的創造者，祂是我們精神的指引與壁壘，是祂的存在讓我們明白正道。”亞歷山德拉笑了笑。

“我也知道你會這麼說，耶利米，就像以前那樣。既然你還是如此信仰著上帝，信仰著祂所代表的一切美德，那麼你現在可以暫時拋開上帝，只是問問你自己，從你成為新任先知到現在，哪怕是站在最世俗的角度上，你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麼？”耶利米一時沉默，他只是轉身看向那等待他下令的眾人，從他們的目光裡，耶利米得知了答案。

就在這時，末底改主教帶著他的追隨者們緩緩走了過來。耶利米注視著他們，直到昨天早上，末底改主教還是在咒罵他以及所有上帝之手成員準備參與戰鬥的行為是違背信仰的。

這位後聖會信徒之中年紀最大的教宗穿著一件滿是破洞的法衣，臉上的皺紋拼出一些頑固的表情，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又要說起來那些他一直堅持的言論時，他卻只是平靜的說了一句話。

“你還記得我以前給你講過的那個故事麼？二途之路。”耶利米點點頭。

“有兩條路，一條寬廣平坦，終點通往的卻是滅亡、破壞和毀滅之地，另一條路，曲折、崎嶇，通往的卻是幸福、和諧和與神一同永生。”末底改主教示意其他人不用跟隨，自己獨自一路走到耶利米前方。

“那麼告訴我，你想帶領眾人走哪一條？”耶利米一時有些無言，末底改主教一向是堅持後聖會傳統作風的，即與非後聖會信徒保持距離並且在任何時候以寬恕、憐憫、非暴力的視角去看待、應對一切事。

他還想說些什麼，末底改主教卻打斷了他。

“你不用和我解釋你為什麼做出選擇，你只需要記住，二途之路，告訴我們的道理是我們每個人都要面臨選擇，這些選擇各不相同有好有壞，但選擇的好壞只是一時的，所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不斷努力、反省並且一直堅持遵循上帝的旨意，如果你能，你就能找到最好的方向，找到了它，你才是走了最好的路。”耶利米意外的看著末底改主教，心裡忽然回想起小時候他和一眾孩童一起聚在末底改主教身邊聽他講故事的時候...那些時光曾確切的在他的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記。

他猶豫片刻，向著末底改主教說了他的想法。

“我們必須回到新迦南，我深信那正是上帝所希望我們去做的事情，新迦南要在我們手裡復興，如果傑里科人願意以和平的方式聯合，那我也願意接受。只是....只是我心裡有一些疑惑，他們曾經與暴徒一起行兇，搶奪我們的土地，我們就這樣原諒和寬恕他們麼？如果我代替大家去寬恕，我配這麼去做麼？我正要帶領大家出去打仗，這仗定要流血，我們卻是為他們流血，我們應該這麼做麼？”末底改主教似乎對此並不意外，他平靜的說了一句頗具哲理的話。

“愛罪人，恨罪惡。”這位年邁的主教身子骨卻還是很硬朗，他臉上的皺紋似乎放鬆了一些，露出一張智慧又蒼老的臉龐。

“我也是最近才忽然想通....可能就是昨晚的那場夢，或許這也是上帝的啟示？哈哈....可能是我年紀大了，我發覺我其實沒有和任何人或物達成真正意義上的和諧，察覺這一點很難，真的很難。我反思了一下我過去做過的那些事情，我發現我越是想要努力的貼近上帝所行的正道，結果越是偏離，我總是做不到完美，因而一面希望避免任何衝突，一面又總是發忿怒於他人。”

“我不想去爭鬥，又放不下心頭因為失去而湧起的滋味。我想，我早就應該和那些信任我的人道歉，遠方的新耶路撒冷並不存在，因為它本來就在我們腳下，去到處尋找它的蹤跡，這本身就是一種可笑的愚蠢。是的，我過去行了很多愚蠢之事。”耶利米臉上甚至浮現出一些震驚，末底改主教居然會說這些話，難道真的是上帝顯靈麼？

眼前的老人繼續緩緩敘述著他的新想法。

“我最終明白了一件事....我們與神距離太遠，我們究竟只是人。神所行的道，不是我們能行的，所以當我懷著一種傲慢的心試圖去步神的後塵時，我就與真正的正道漸行漸遠。神是完美的，我們不是，我們只是人，是人就會犯錯誤，就會有不完美的地方，這是必然的。”

“耶和華說，我曾愛你們。你們卻說，你在何事上愛我們呢？耶和華說，以掃不是雅各的哥哥嗎？我卻愛雅各。”

“然而你還有一件可取的事，就是你恨惡尼哥拉一黨人的行為，這也是我所恨惡的。”

“主所應許的尚未成就，有人以為他是耽延，其實不是耽延，乃是寬容你們，不願有一人沉淪，乃願人人都悔改。”末底改主教唸叨著那些典故，下了一個結論。

“你瞧，神與人是多麼的不同，我們作為人真的能去愛和恨麼？其實做不到，你愛你的家人，你心裡始終半點恨都不存麼？你恨你的仇人，你的恨卻帶著惡意，你沒辦法純粹的去恨一個人，你應該去恨他什麼呢？你卻說不清，到最後，不過是惡意牽引著你去恨。等你一見到仇人之中人的一面，你就又生惻隱，恨不起來了，因為你恨的並不純粹，從頭到尾你所恨的都不是他，而是惡意故意矇蔽你，讓你去恨他的影子，你卻以為你恨他；同樣的，你也沒辦法純粹的去愛一個人，當你養育孩子的時候，你就明白了，人是可以愛一個人又恨一個人的，只是這愛與恨糾纏在一起，混雜不清，但神呢？神可以做到，祂可以同時去純粹的愛和純粹的恨，神既可以愛他所造的人，可以救贖，也可以為人的不信和罪性的生活而憎惡人，我們呢？我們做不到，因為我們是殘缺的，因為我們沒有被補完。”

“我們恨的不是罪人，我們願意寬恕他們，我們真正恨的是罪惡，因此，我們愛罪人，以愛心講誠實話。我們憎惡罪但絕不容忍、忽視或原諒罪。”耶利米聽了，悲嘆一聲，眼角甚至垂淚，忽然抬頭又露出笑容。

“我懂了，末底改主教。”末底改主教走過去抓住他的手。

“那你現在告訴我吧，孩子，你要去帶著大家做什麼？”耶利米笑答。

“我要帶著大家去做撒瑪利亞人。”末底改主教也笑了，他用詠歎般的語調和耶利米一起講起一個故事。

............................

“有一個律法師，起來試探耶穌說，夫子，我該作什麼才可以承受永生。”

“耶穌對他說，律法上寫的是什麼？你念的是怎樣呢？”

“他回答說，你要盡心，儘性，盡力，盡意，愛主你的神。又要愛鄰舍如同自己。”

“耶穌說，你回答的是。你這樣行，就必得永生。”

“那人要顯明自己有理，就對耶穌說，誰是我的鄰舍呢？”

“耶穌回答說，有一個人從耶路撒冷下傑里科去，落在強盜手中，他們剝去他的衣裳，把他打個半死，就丟下他走了。”

“偶然有一個祭司，從這條路下來。看見他就從那邊過去了。”

“又有一個利未人，來到這地方，看見他，也照樣從那邊過去了。”

“惟有一個撒瑪利亞人，行路來到那裡。看見他就動了慈心，”

“上前用油和酒倒在他的傷處，包裹好了，扶他騎上自己的牲口，帶到店裡去照應他。”

“第二天拿出二錢銀子來，交給店主說，你且照應他。此外所費用的，我回來必還你。”

“你想這三個人，那一個是落在強盜手中的鄰舍呢？”

“他說，是憐憫他的。耶穌說，你去照樣行吧。”...........................注1：原文意摘自《摩門經》注2：節選自《馬拉基書》1：3注3：節選自《啟示錄》2：6注4：節選自《彼得後書》3：9注5：節選自《路加福音》10:2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