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兄弟會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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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比林斯長老交談幾句以後，安迪發現這位老邁的長老十分健談而且知無不言，那些別人不知道或者不敢說的事情在他這裡不過三言兩語之間就抖了出來。

“我們其實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比林斯長老直截了當的這麼開了場。

“你說你來尋求和平，我真的求之不得，我相信我們之中的大多數人也一樣，你們也覺得奇怪吧，為什麼我們突然停止進攻，而且持續了一年多的時間。”

安迪支吾了一下，還是說了前不久發生的事情。

“事實上，就在幾天之前，一群使用跟你們所用類似裝備的武裝分子進攻了胡佛大壩，而且從現在起直到一年前這一段時間裡也一直有商隊被你們襲擊的傳聞....”

比林斯長老臉色一垮。

“怎麼....怎麼可能呢？布利克斯利長老在一年前就已經下達了指令停止所有進攻活動，因為那些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好吧，我說的話並不嚴謹，因為現在我們這個分部實質上已經分裂了，有一批人已經離開了這裡，我們不清楚他們之後都做了什麼。”

安迪點點頭，這倒是可以理解，皮埃爾之前的猜測也提到過，鋼鐵兄弟會內部發生了嚴重的問題，這種問題極可能伴隨著指揮權的失落和群體上的分裂。

“能跟我詳細說說...分裂這方面麼？”

比林斯長老頭疼的撓了撓腦袋。

“啊，你想聽的話我可以講給你聽，這種事情遮遮掩掩下去又有什麼必要呢？那麼你聽好了孩子：一年多以前，我們的文士長與一位脾氣乖戾的聖騎士爆發了一場爭吵。這場爭吵的根本原因是長久以來外派兵力對胡佛大壩封鎖導致的後勤高壓，文士長認為文士們已經不堪重負。”

“他們需要在每次騎士們回來之後以最快速度修復他們的所有裝備並且補充彈藥，麥克森堡裡的替換原件越來越稀缺，那些裝備在長期使用反覆損壞以後維護的難度也越來越大，但騎士們絲毫不以為意，只知道抱怨文士們的效率干擾了他們的進攻計劃，甚至後來文士們做的稍有問題就要被騎士們大加責罵，一天又一天，這種在漫長時間裡積累起來的怒火絕對不是輕易就能平息下去的。”

“這場衝突的背後是雙方在多年苦戰之中積蓄起來的情感乾柴，所以爭吵很快就失控了，那位聖騎士傲慢的認為掌握武力的他們才是鋼鐵兄弟會的核心之重，文士其實根本無關緊要，他們註定就是騎士的跟班，甚至不過是會動的戰前技術罷了。”

“這種發言當然踐踏了文士們長久以來的所有努力和心氣，但布利克斯利長老沒能第一時間調停雙方，她還是希望文士們能夠再忍耐一些，這種偏袒導致之後因為再次作戰不利而態度變得極度粗魯的騎士們選擇直接用謾罵和暴力來強行壓制文士們的不滿，錯誤的選擇當然得到了惡果。”

安迪聽到這裡，想到遠走到胡佛大壩的皮埃爾，頓時就明白接下來的進展了。

“我猜，文士們離開了？”

比林斯長老點點頭，然後用頑皮的表情加以補充。

“換成我的話我也跑了，每天都像是一頭雙頭牛一般幹活，換來的對待可能還不如雙頭牛，跟那幫混球講理人家張口就罵，罵不過就舉槍，你說說....這像話麼？大不了就不幹了麼！”

他用浮誇的表情和動作敘述了接下來的情況。

“這裡所有複雜的設施對於那些文士們而言恐怕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般簡單，文士長應該是召集了所有的文士，而後在那天夜裡秘密的開啟了大門，嗖的一下....所有的文士都跑入廢土不見蹤影了，這甚至引起了連鎖反應，很多意志不堅定的新兵也跟著跑了。”

“等到騎士們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們攔截了零星的逃兵，有人提議要將這些人槍斃，但是那有什麼意義呢？文士們跑的一個都不剩。哦....這麼說不準確，是隻剩下一個，可憐的戴維斯。然後呢？大家就傻眼了，麥克森堡的各種設施都再也沒有維護者了，那些騎士們拿著壞掉的鐳射步槍看著動力伺服器失靈的動力裝甲乾瞪眼，他們這時候才發現如果沒有文士們幫助的話他們什麼都不是。”

比林斯長老吐了吐舌頭。

“真可惜你沒辦法親眼看見那些蠢貨的傻樣子，就兩個字，活該，哈哈哈。”

安迪也跟著笑起來，不過笑著笑著他心裡也產生了一些疑惑。

“但，這種集體逃跑的行為不也是對鋼鐵兄弟會的戰略計劃造成了破壞並且削弱了鋼鐵兄弟會的力量麼？你為什麼會這麼高興呢？”

比林斯長老臉上露出微笑。

“什麼戰略計劃？哦，你說我們那封鎖胡佛大壩，用圍困戰略讓駐守在裡面的NcR崩潰然後將胡佛大壩奪為己有的戰略計劃麼？我可不喜歡那戰略計劃，一點也不，所以我寧可它被破壞，我寧可看見我們的力量被削弱，我寧可看見那些被成天壓榨的苦兮兮文士奮起反抗，哪怕是用這種消極的方式也好，他們不該被這麼對待。他們必須要讓那些傲慢的騎士們明白，兄弟會是一個團結與共的整體，誰破壞這個整體的團結，誰就要遭受懲罰。”

“在這個群體裡大家都是平等的，不管是騎士還是文士，都是缺一不可的，少了誰，兄弟會都將不再是兄弟會。”

說著，他似乎回憶到了什麼，神色略微暗淡下去。

“我老了，我的心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我年輕的時候完全可以說是殺人不眨眼，哪怕為了奪取一項重要的戰前科技而屠滅一個聚落，我也眼睛都不閉一下，只要讀一讀法典並朗誦其中的禱文，我的心就能重歸寧靜，因為那時候我發自真心的願意為兄弟會戰鬥至死，這種信仰非常單純。”

“但後來呢？我瞭解到的事情越來越多，世界紛繁複雜....它遠遠沒有我年輕時想的那樣簡單，我的信仰因此動搖了...為了找到答案我報名成為了遠征隊的一員。這一路上我見識到無數的事和無數的人，我那時候才注意到很多在迷失山裡我從未注意到的東西，戰前科技確實一旦失控就會對世界造成極大的損害，但把它們全都鎖起來就會更好麼？不...那是在基於恐懼而抗拒文明的進步，是愚蠢的。”

“而如果我們認為除了我們以外世界上再也沒有可以信任的個體或者群體能夠有資格去使用戰前科技，那就不僅僅是愚蠢，而是比愚蠢更可怕的傲慢。”

安迪驚訝的看著比林斯長老，周圍路過的人對他說的毫無反應。

“比林斯長老....難道這裡沒有人對你說的表示強烈的反對麼？”

比林斯長老大笑起來。

“過去是有的，他們總是從他們背的滾瓜爛熟的法典裡斷章取義，然後拿來攻擊我，哦？真嚇人，不過這裡可不是迷失山，布利克斯利長老和我是過命之交，在遠征至此的路上我們都數次救過我們彼此的性命，那些後面被迷失山派來這裡的宵小之輩怎麼會懂這種真摯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厚？他們不懂，所以他們也不能理解別人，永遠沒辦法和別人達成和解。”

安迪聽得有些神往，但宵小之輩這四個字讓他想起之前他沒說的那件事。

“那麼，你有聽說過鋼鐵之環這個詞麼？”

比林斯長老一下愣住了，停頓了好一會以後他才疑惑的詢問安迪是從何得知這個詞的。

“從一個...刺客口中。”

這個答案讓比林斯長老神色複雜。

“鋼鐵之環....鋼鐵之環....我們以前一直以為這群人是個傳說，但後來我們知道他們確實存在了。文士們集體逃走以後，布利克斯利長老身心俱疲，她下令鋼鐵兄弟會無限期停止所有對胡佛大壩市以及周邊旅行商隊的攻擊行動，這個決定被一夥激進派強烈反對，他們後面甚至帶走了一批裝備離開了麥克森堡。在他們離開之前，他們拿出了一些有迷失山長老議會印章的證件試圖奪取指揮權，但他們最後失敗了，那些證件卻證實他們的真實身份是鋼鐵之環。”

“這幫人就是一群討厭的幽靈，既然現在可以確定他們真的存在，那麼過去那些流傳在人們口中的流言也可能有一部分是真的了。據說鋼鐵之環的成員們隱匿自己的身份潛伏在鋼鐵兄弟會各個群體之中，日夜不停的收集、監聽各種資訊，他們會積極的彙報任何可能的不穩定因素給長老議會，還會負責執行對於叛徒的刺殺。這種刺殺不死不休，一旦被一個鋼鐵之環刺客鎖定為目標，哪怕目標跑的再遠也沒有用處。”

“現在看來，在迷失山總部後期派來的援兵里居然有如此比例的鋼鐵之環成員存在，長老議會似乎不像是他們表現的那般對於我們這個地處遙遠東部的小分部放心啊。”

安迪這下明白了那些長久以來動作不斷卻又規模不大的小股鋼鐵兄弟會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麼...麥克森堡怎麼看鋼鐵之環？”

比林斯長老吐出了簡短的評價。

“叛徒。”

他的臉色嚴肅了起來。

“我們唾棄他們，在我們已經與迷失山總部中斷聯絡的情況下，依據長老議會最後的正式任命，布利克斯利長老就是這個分部的最高負責人。另外根據法典束鏈的相關規定，違背上級指令和越級指揮都是可以被剝奪職位的重罪。他們拿出的那些證件什麼用處都沒有，他們說什麼都無法掩飾他們公然違背布利克斯利長老命令並擅自攜帶武器裝備離開麥克森堡的行徑是叛逃！”

比林斯長老認真的看向安迪，做了一個表態。

“我們很抱歉他們還在發起襲擊，但他們已經脫離我們的控制....”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一旁傳來，穿著動力裝甲的迪森長老有點無奈的站到安迪身旁。

“比林斯長老，你不應該把這些事向著一個外人和盤托出。”

他無視了對方的嬉笑，轉身招呼安迪起來。

“你可真能跑啊，就這麼一會沒看著你，你都快要把麥克森堡這一層逛個遍了，嗯？跟上我，我帶你去給你準備的房間看看吧，那可是我們這裡絕無僅有的少數人才能住上的豪華套間，你肯定會喜歡那裡的，之後你還要在那裡住上一段時間呢。”

兩人隨後一前一後的來到這一層的一件單人套間處，然後迪森長老指著眼前這個狹窄的小房間示意安迪進去。

“這裡之後暫時就是分配給你的房間了，長老們還需要進一步討論一下關於你的事情，另外，你之前不是說你身上有一封約瑟夫道奇的信麼？交給我吧，這個可能會對你有幫助。”

安迪掏出那封信交給他，迪森長老將信收起，一抬手，兩個穿著動力裝甲的鋼鐵兄弟會騎士就走過來粗魯的將安迪推進那個狹窄的房間裡，然後一把將一道鐵柵欄門拉了過來然後鎖好，兩人完成一切後轉過身去開始沉默的站崗。

“................”

被動力裝甲的可怕力量毫無抵抗之力的推進房間裡，安迪看著眼前的鐵柵欄門，忽然發覺自己被囚禁了起來，這哪裡是什麼分配給他的“豪華套間”，這分明就是監獄...

“嘿！你們這是幹什麼！”

安迪將胳膊從柵欄縫隙裡伸出去，大聲招呼，站崗的鋼鐵兄弟會騎士回以嘲笑。

“平民，肅靜！你在害怕什麼？至少我們沒有把你身上所有你不該持有的東西全部掏空，看來長老們對於如何處置你的看法出現了一些矛盾，這也不奇怪。你現在被關在這裡只能怪你自己到處亂跑，你以為這裡是你家麼？現在你有充足的時間在裡面盡情思考一下人生了，哈哈。”

安迪臉龐抽搐著，沒想到他又一次當了個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