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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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保留地。”

麻疹這麼說著引領安迪往前走，霍雷肖帶著奴隸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看著眼前空曠的廢棄戰前軍事基地，安迪只感覺這裡的情景與自己想象的差異很大，首先這裡實在是太過於開闊平坦，但四周邊緣又聳立著連成一片的岩石山脈，二者的組合給人一種不安全的感覺，其次這裡荒無人煙，原本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住滿了屍鬼的廢鐵堡壘，可他進入這裡後看到的那些往來的保留地成員數量實在是可以用稀缺來形容。

環視一圈，西邊有幾棟廢棄的建築物仍然矗立在那裡，感覺像是某種大型的庫房，有些載具散落在周圍，當然看起來都不像是能動彈起來的狀態；而東邊的情況好像要好上很多，那邊遠遠的能看見以一座大樓為首的很多尚未倒塌的建築物以及比那更多的已經倒塌的建築物殘骸，要說哪邊可能有人住的話，只可能是那裡了。

“跟我來吧。”

麻疹招招手，朝著東面走去。

“父親感覺很新奇，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一個滑皮居然願意這麼盡心盡力的幫助我們，實在是難得，他會與你見面，但不是真的面對面，而是透過電子儀器來完成這件事，這次談話至關重要，我需要你保持對他應有的尊重...”

“電子儀器？”

安迪一邊跟著麻疹向著東面那些建築物扎堆的地方走一邊說著。

“你的意思是透過某種終端之類的交流麼？類似於視訊通話？”

麻疹意外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以為現在滑皮們已經徹底忘掉了這些呢，看來至少你對於舊世界的科技仍然具有一定的見識，你說的沒錯，我們將會進入保留地的聖殿，並藉助那裡的裝置開啟視訊通話。”

安迪咀嚼著麻疹嘴裡說出的聖殿這個詞，這是什麼意思？遠遠的沒看見前面那些破爛建築與“聖”字和“殿”字有什麼關係，就算是赫卡忒那種傢伙用廢鐵搞出來的聖殿也算是有點格調的，而前面那些....完全就是一個大號廢墟。

破碎不堪的柏油路上時不時就出現一堆廢鐵殘骸，比如現在安迪看到在他目光所及東側地區一堆已經碎裂成殘渣的柏油路平面上擠著三四臺老舊的坦克，這些坦克的頂蓋有的被掀開，順著看去其中空無一物，有的則仍然蓋在上面，應該是已經完全融為一體了。

安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坦克在廢土上近乎是一種傳說，這種舊世界的軍用載具刀槍不入且有一門威力巨大的主炮，在戰場上這種戰車可以發揮出極其強大的殺傷力和威懾力，只是這些全都只是猜測罷了，絕大多數廢土人甚至不能理解坦克這個單詞除了水箱以外還能代指什麼東西，NcR人因為有天啟追隨者儲存大量戰前文獻並廣泛推行通識教育還算稍稍有點見識，但他們仍舊沒有機會親眼目睹一臺真的坦克。

多虧了蒂貝茨監獄提供的那些教育課件，安迪不至於因為看見這些大鐵疙瘩大呼小叫。

它們曾經是SA軍方的財產，或許還是什麼對大眾保密的實驗型號，純粹的殺人機器，現在已經是一堆連拾荒人都興致缺缺的廢鐵鏽渣。

想到這裡，安迪突然發覺那幾臺坦克有被拆解過的痕跡，似乎就是在不久之前有人使用切割工具切開了坦克並且從其中取走了一些東西，但這是為了什麼呢？只是一種慣例上的廢品回收麼？或許貝蒂和漢克販賣的商品們製造所需的原材料就從這裡得來。

越過那些坦克繼續前進，麻疹帶著安迪沿著柏油路來到了東部那座大樓附近。

它有三層高，佔地面積很大，本質來說是一系列建築群的一部分，有很多寬闊的窗戶，只是這些窗戶上的玻璃早就已經粉碎，整座建築的絕大部分都已經倒塌或者變形，部分看起來是隨著時間流逝自然倒塌的，其餘的則留存著恐怖的痕跡，那些痕跡意味著這棟建築曾被一種外來的不可抗力摧殘。

在核彈的破壞力作用下，被特殊加固過的軍用標準鋼筋混凝土建築物也不過是曲奇餅乾罷了。

翻卷生鏽的鋼筋頭、蜘蛛網狀碎裂的混凝土、似乎曾經融化又重新凝固的鋼鐵、只剩下變形窗框的窗戶、錯位的承重梁歪打正著的勉強繼續支撐著這棟破爛建築物剩餘一小點沒有倒塌的角落，在炙熱的陽光和隨風飛舞的沙粒縈繞之中，蒼茫的歲月和歷史毫無保留的直接展現在這棟建築物表面，這裡看樣子自從大戰爆發以來從未被修繕、改造、拆解過，一切都被原照原的儲存至今。

“這裡曾是一棟辦公樓，洛斯阿拉莫斯的軍人、科學家與職員們主要就在這裡面工作。”

麻疹看到安迪在注視那棟廢墟建築於是提了兩句這裡的歷史。

“他們曾夜以繼日的在這棟大樓裡繪製圖紙、測算資料、改良配方、開展實驗，而今，那些已經全部煙消雲散，現在這裡已經沒有任何用處，只有三四個人固執的繼續生活在裡面，就在這棟辦公樓中一些還沒有倒塌的辦公室裡，他們不怎麼合群，不喜歡和其他人打交道而且性格古怪，你最好不要進去找人聊天，他們不會給你什麼好臉色。”

麻疹這麼說著繼續沿著柏油路向北，路上仍然隨處可見軍用載具。

比如那輛吉普車，已經徹底趴窩，幾具骸骨還躺在上面，被這裡乾燥的天氣儲存的不錯。

又繼續走了一段時間，兩人繞過了那棟巨大的辦公樓，安迪看到在辦公樓北部有一片棚戶區，他只能這麼形容這片區域，到處都是一片破敗、廢舊，那些被從這個軍事基地廢墟各處回收回來的金屬板、金屬桿變成了一個個棚屋、矮樓、窩棚，鏽跡斑斑的狀態讓人懷疑這些材料一碰就碎，個別的居民似乎不喜歡金屬建築，他們只是使用破舊的帆布等布料搭建了小帳篷。

保留地的屍鬼們似乎主要就居住在這裡，大部分看起來無所事事眼中麻木呆滯，個別屍鬼遠遠的看到安迪立即扭頭回避或者囂張的吐一口口水，幾個荷槍實彈的屍鬼衛兵手持武器身穿護甲從棚戶區裡走出來，在麻疹朝他們揮了揮手以後又轉身回到了之前那種閒散的狀態中。

安迪看著那些人心裡有點疑惑，保留地的貿易規模並不算小，吞吐的資金換取的各類物質早就應該讓居住在保留地裡的屍鬼居民們過上遠超廢土遊民水平的高品質生活了，為什麼這裡聚居的屍鬼們看上去和外面的廢土人幾乎沒有區別，他們有一模一樣的破爛住所和一模一樣的麻木眼神。

還有那些屍鬼衛兵，麻疹說過這些衛兵並不直接聽命於他，也不屬於廢土之子，但這些屍鬼衛兵確實是保留地最主要的武裝力量，廢土之子是目前保留地首領威廉克拉克開創的一個屍鬼宗教組織，這些屍鬼衛兵既然也同樣屬於保留地的一部分，為何看上去如此特立獨行，以麻疹對威廉克拉克稱呼為父親的情況來分析，他的地位就算不是保留地的二把手也差不多了，而那些屍鬼衛兵雖然只是執勤的小兵，面對麻疹卻不卑不亢，他們的底氣又從何而來呢？

安迪皺著眉頭思索著這些事情，保留地的情況很可能比他想的要更復雜。

麻疹再次注意到安迪的目光，立刻出言說出他的建議。

“那邊是另外一人的地盤，即便是父親也得給他面子，如果你貿然進去我不知道會遭受何種對待，說不定你會白白捱上一頓毒打，沒事別靠近。”

安迪看了麻疹一眼，這保留地裡面也沒什麼有趣之處啊，柏油路破爛到不能通行，辦公大樓嚴重崩塌損毀，棚戶區態度極差，西邊的那幾個奇怪造型的庫房不知道曾經是裝什麼東西的，也是一片破爛狀態，那這個坐落於山間的空地上到底還有什麼可以稱之為“聖殿”的地方呢？

思索不出答案，安迪只能繼續跟著麻疹朝著北面走去，兩人略過了那個棚戶區，之後呈現在安迪眼前的居然是一條鐵路。

“這裡...有鐵路麼？”

安迪驚奇的看著眼前這條儲存的還算不錯的鐵路，在鐵路東側盡頭停靠著兩臺火車似的載具，只是火車頭的部分似乎被嚴重的改造過，有很多焊接的痕跡。

麻疹伸出手指向西南邊。

“這條鐵路是戰前的軍用鐵路，一直對外界保密，所以你在任何戰前遺留下來的地圖上都無法找到它，它途徑的區域人跡罕至，但據我所知最終它可以一直延伸到西南方向很遠的地方，與外部的鐵路網路連線在一起。”

安迪舉起嗶嗶小子看了一眼，從保留地向著西南方向一路前進，那不就到了廢棄堡壘麼？這麼說來那裡果然是大中西部聯邦最重要的交通樞紐，以廢棄堡壘為中心，東北方向延伸至狗城乃至於大圓頂，西北方向抵達新迦南郊外，西南方向抵達胡佛大壩外圍，東南則可以直接進入保留地內部。

“其他更多的，等見到父親，他會和你細說的，現在抓緊時間吧。”

麻疹朝著安迪招手，兩人從保留地南邊的正門一路朝著最北面接近山壁的區域前進，這地方其實非常不錯，那些褐色的岩石山脈包圍著這裡卻又沒有在交通方面產生不便，這裡的飛機場跑道殘骸以及隱藏起來的古老鐵路表現出設計者的精巧構思，他們將這一整個龐大的軍事基地悄無聲息的藏匿於安全之所，外人發現不了他們，但他們卻能隨時主動與外界取得聯絡。

保留地裡沒有彈坑，那些猛烈的綠色輻光在這些褐色山脈的外圍，正是它們的庇護讓核彈的餘波沒有徹底推平保留地，只是山脈對輻射的蔓延毫無辦法。

看了一眼嗶嗶小子，安迪使用了一些抗輻射的苗圃溶劑，這裡的輻射劑量又達到了一個新高度。

“那裡就是我們聖殿的入口。”

麻疹指向西北部一個矗立於地表之上的混凝土方形建築物，旁邊不遠處挨著鐵軌很近的地方有一個方形的金屬平臺，平臺周圍還有扶手以及方便車輛上下的金屬斜坡，這很明顯是某種能夠升降的平臺，只是不知道是出於何種目的修建的。

安迪看了兩眼，這東西看結構設計沒辦法升得距離地面更高，那麼它就只能下降到地面之下並來回往復，換句話來說，結合旁邊的鐵軌和火車來判斷，這裡的地下似乎另有玄機。

麻疹領著安迪進入了那個混凝土方形建築物之中，有幾個穿著綠色袍子手持武器的廢土之子成員在值守，看到麻疹以後他們立即恭敬行禮，與之前那些屍鬼衛兵的態度天差地別。

面對這些極其恭敬的行禮者，麻疹表現的十分坦然，並不覺得這種待遇有什麼不妥當之處，兩人走進建築物以後就看到這建築物裡除了一個小保安室以外就是一部電梯，電梯的按鈕處有密碼按鍵和麵部識別裝置以及語音通訊裝置，塗抹有藍黃二色油漆，一旁還有額外的攝像頭以及縮在殼裡的鐳射炮塔。

這部電梯明顯是以最高規格修建的，包括外面的混凝土建築在內，這應該是一個重要的地下掩體入口，洛斯阿拉莫斯作為一個規模龐大的戰前軍事基地擁有一個同等規模的地下掩體似乎也實屬正常，那麼....保留地的主宰者應該就位於這裡面。

麻疹輸入了密碼，又將臉放在識別裝置前接受掃描，在滴的一聲並且閃爍綠光後，電梯門緩緩開啟，兩人走入其中，電梯門又緩緩關閉，裡面的電梯按鈕只有三個，分別標註有1、2、3三個數字，這意味著這個地下掩體類似於麥克森堡，總計擁有三個層級，在麻疹按下按鈕1以後，整個電梯廂開始下行。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嚴肅對待這次對話，機會是非常寶貴的，認真考慮所有事情。”

麻疹又把之前他說過的話叨咕了一遍，他似乎對他的那位父親發自內心的尊重、崇拜，那人也是霍雷肖口中的克拉克博士，保留地首領，稱號為“救世主”和“彌賽亞”的威廉克拉克。

電梯門緩緩開啟，安迪跟著麻疹走出電梯廂，抬眼一看卻不由得愣住。

整潔乾淨的白色地面和藍色的金屬牆壁纖塵不染，一盞盞明亮的照明燈將這個地下世界每一個角落都徹底照亮，踩在金屬地板上，上面閃閃發光，幾乎沒有絲毫歲月留下的磨損痕跡。

一些屍鬼在走廊中路過電梯間附近，他們穿著整潔乾淨的白大褂，有人好奇的看了安迪幾眼，但很快就失去了興趣，繼續自顧自的看著手裡拿著的筆記板上夾著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大量的潦草文字，這環境與地表的那個棚戶區的差異讓安迪難以置信，在同一個聚落裡，不過是地上和地下的距離，區別居然大到這種程度？

“跟上。”

麻疹繼續帶著安迪深入這掩體，不需要他多說，這裡肯定就是保留地所謂的“聖殿”了，但為什麼保留地裡不是所有的屍鬼居民都居住在這環境優美的區域裡呢？

安迪想到了他進入保留地以後觀察到的那些細節：“新來的”制度、持續不斷的對反對者的追查、嚴酷的法律刑罰、不直接聽命於首領的武裝隊伍....

正思索著，麻疹帶著安迪進入一間屋子裡，這裡像是一個會議室，但現在這裡只有麻疹和安迪兩人，其他幾個屍鬼在幫麻疹做了一些準備工作以後就恭敬的離開了，走的時候不忘把門關好。

掛在牆壁上的一個巨大的顯示器，在被按下什麼按鈕以後開始閃爍起來。

麻疹站到了一旁，而安迪也順勢找了一個椅子坐下，他剛坐下，顯示器上就有了畫面。

那是一張嘴。

這個形容很準確，就是一張嘴，在少量面部面板的細節可以看出此人也是一個屍鬼，雖然他的面板狀態還算不錯。

安迪看著螢幕上的那張嘴，心說這算是怎麼回事。

在短暫的安靜後，沙啞又富有磁性的聲線伴隨著那張嘴的蠕動透過電子傳聲器傳遞到了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