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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酥衣縮在牆角,沒有動。

經過適才那一番折騰,她的衣裙、頭髮全亂了。少女烏髮披肩,雙臂也緊緊環抱著,唯有那一雙倔強的眼眸烏黑,此時正恨恨地瞪著他。

警戒,防備,還有……

憎恨。

那一件緋紅色的衣裙就這般擲在她身前,連同那根粗繩一起,危險地停在她的腳腕邊。凌亂的被褥下,露出少女那一隻素淨的腳踝,月光透過紗帳灑下,襯得那一片肌膚愈發雪白誘人。

她沒有出聲,沒有動。

只在那裡,靜默地反抗他。

那樣的緋色,在漆黑的夜中陣陣彌散開,倒有幾分嫵媚與攝人心魂。見她半晌不動彈,沈蘭蘅再度壓上前,他的聲音低低的:

“是你自己換,還是我幫你換?”

酈酥衣抬起頭:“我不換。”

這件衣裳是沈頃送她的,更是她喜歡的。她為什麼要向眼前這個不明身份的男人低頭,為什麼換上那一件豔俗的衫?

沈蘭蘅捉住她的手腕,輕嗤了聲:

“酈酥衣,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殺了我事小,可我乃是世子夫人,是沈頃的妻。你若是殺了我,沈頃定會發現端倪。倒時候被他發現了你的存在,你也要與我一起下地獄。我雖不知道你是誰,但倘若你是隻聰明的鬼,便知曉殺了我之後的後果。”

酈酥衣心想,這也是前幾次,眼前之人點到為止、沒有對她下死手的原因。

果不其然,聽了她的話,“沈頃”的面色變了變。緊接著他歪了歪腦袋,目光若有所思地劃過酈酥衣那張被嚇得慘白的小臉。

她明明害怕極了,明明害怕得身子發抖。

卻還依舊大著膽子試圖反抗他,努力剋制著聲音的顫抖、同他說完那些話。

沈蘭蘅想,如若此刻他是沈頃,一定會心疼壞了。

只可惜他不是,他並非眾人面前高風亮節的君子,他生來活在陰溝裡,自然也不屑於那等雅正的美名。

殺了她?

沈蘭蘅勾唇笑了笑,一個人活了這麼多年,身邊好不容易才出現了個活人,如此殺了,豈不是可惜?

如此思忖,男人的目光再度垂下。見她一直搖頭反抗,他低低嘆息一聲,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捻起那一抹緋色的衣裙。

以及衣裙旁邊,那一根正散開的麻繩。

酈酥衣的雙手被人捉了去。

對方的力道極大,根本容不得她的反抗,登時那根本應用來綁住“沈頃”的繩子就這樣纏繞上了她的手腕。男人將她的雙手懸起,掛在高高的床樑上,酈酥衣的雙臂就這樣被人吊起來,動彈不得。

“你、你究竟要做甚?!”

男人扳正了她的身子,讓她正對著不遠處那一面銅鏡。

月光打在鏡上,鏡面明澈,恰恰好完整地映照出她全部的身形。酈酥衣一抬眼,便瞧見鏡中自己的狼狽之態——她的烏髮凌亂,雙臂被懸著,整個人驚懼地縮在床角,身形瑟瑟。

與她的侷促不安相反。

“沈頃”顯得格外鎮定,格外的遊刃有餘。

男人側了側身,好讓她看清楚鏡中自己的那張臉,以及她身上那件清雅的蘭花衫。不等酈酥衣縮回身子,只聽“撕拉”一聲,對方竟殘暴地撕開她身上的衫子!

“不要!你住手——你、你……你鬆手……沈頃!”

與沈蘭蘅相比,她的力氣很久甚微弱,如今又被人如此綁著,她愈反抗,手腕處的疼意便愈發劇烈。就在她欲喊人時,身側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捏住了她的下巴,低低笑道:

“你若是喊出聲,不但沒有人敢前來救你,那些下人們反而以為你我良宵激烈,我們的世子夫人慾迎還拒、慾壑難填呢。”

他的聲音裡帶著溫熱的氣息,淺淺一層,伴著清潤的蘭花香氣,就這樣拂至酈酥衣的耳垂之下。

聞言,她果然止住了喊叫,縮了縮身子,在他懷裡嗚咽了一聲。

“不要這般……我、我不會與沈頃說,我不會與沈頃說起你的事……”

酈酥衣被人扳正了臉,目光卻躲閃。她不敢看,她根本不敢望向那一面銅鏡。銅鏡之前,那一襲清麗的衣衫簌簌而下,露出那件衣衫之下,她原本的模樣。

她的頭髮散開,披擋在春色前,維持著她最後一分體面。

沈蘭蘅的眸色動了動,伸出那一隻冰冷的手,將她胸前的髮梢撥開。

酈酥衣絕望地閉上眼。

她顫抖著聲息,哀求道:

“不要這樣,沈頃,我自己來。我自己會來。”

她錯了,她不該去反抗他,不該天真地以為,除了殺死她,對方對她再沒有別的辦法。

男人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身上,從酈酥衣記事開始,便有許多人誇過她生得漂亮。但唯有“沈頃”知道,她這一張清麗可人的外表下,又是怎樣的嫵媚妖嬈、攝人心魂。

“沈頃”的氣息流轉在她的頸項。

他每撥出一寸,酈酥衣的身子便抖上一分。

她的臉頰漸漸發燙——這不是情動,而是羞恥。

淚水自眼眶溢位,一顆顆,滴至頸窩。

她錯了,她不該對身前之人抱有任何幻想。

他與沈頃雖然有著相同的外貌,但他們兩個卻完全不一樣。沈頃是沈頃,他是他,若是真要將二人作比較,莫說是十分之一,就算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他都是比不上沈頃的。

他……甚至沒有一丁點兒的道德之心!

男人的手置在她的腰間,滾燙的觸感讓她緊咬著下唇、閉緊眼。

“酈酥衣,”沈蘭蘅在她耳邊低低喚她,“我知道你看了那本書,既如此,我也不怕告訴你。我不是沈頃,換言之,我與他沈頃勢不兩立。而你呢,你雖名義上是他的夫人,但每每入夜,便只能是我沈蘭蘅的妻。你是我的人,也只能是我的人。”

正說著,他走下床,拾起地上的衣裙,以及那一盒胭脂。

再上榻時,對方已將胭脂盒開啟,手指冰涼,於她的面上塗抹。

額頭、眼皮、臉頰、雙唇……

每一處,每一地,都塗抹上那等嬌豔的顏色。

這種顏色屬於他沈蘭蘅,也只屬於他沈蘭蘅。

他並未給女子上過妝,那口脂塗抹得萬分拙劣,可即便如此,當他目光垂下時,唇角仍不禁往上勾了勾。月色皎潔,男子眼中竟閃過一抹愛憐,不過這憐意只在頃刻間轉瞬即逝。

他放下胭脂,拾起那一件衣。

此時此刻,酈酥衣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再去折騰,她像一個破布娃娃,有氣無力地癱坐在床角,任由對方為自己穿著衣服。

換好衣裳,她已然煥然一新。

沈蘭蘅將她手上的繩索解下,帶她走到銅鏡前。

“睜眼。”

“……”

他第二聲:“睜開眼。”

這一句,對方儼然沒有了耐心,酈酥衣害怕他會做出更激烈的事,只好聽著他的話睜眼雙眸。鏡中的自己完全是另一副模樣,她畫著濃烈的妝,穿著華貴嫵媚的衣裳……這一切的一切,都與她先前大相徑庭。

鏡中,酈酥衣看清楚對方眼神之中的歡欣與滿意。

她不由得一怔。

酈酥衣原以為,對方這般將自己捆起來,又褪了她的衣裳,是為了去做旁的事,完全沒有料到他今日的訴求會這般簡單。此時此刻的沈蘭蘅,活像一個因得到了糖果而得意洋洋的小孩,他一貫冷冽的瞳眸中竟閃過一絲孩子氣,緊接著,他摸了摸酈酥衣的臉。

她想往後躲,卻被對方先一步抓住。

男人將她的臉按至銅鏡前,於她耳畔低語,如同某種蠱惑:

“記住你現在的樣子了麼?酈酥衣,以後在沈府,就得穿成這樣。”

什麼蘭花荷花,他見了就煩。

緊接著,不等酈酥衣反應,他又接著說:“還有今日之事……”

少女趕忙道:“我、我不會同沈頃說。”

沈蘭蘅的目光閃了一閃。

下一刻,他又伸出手,摸了摸酈酥衣的臉頰,嘆息:

“你都這般恨我了,此時此刻,肯定恨不得我去死,我又怎能相信你呢?”

她一時無言。

沈蘭蘅勾了勾唇,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我若是沒有記錯,方才那個來沈府找你的女人,是叫宋識音,對嗎?”

聞言,她身後一陣發寒,心中立馬警鈴大作。

“你要對她做什麼?”

對方看著她,又笑了笑:“我還並未說什麼,你怎麼就這般緊張。你是我的夫人,她又是你的好友,我怎麼會對夫人的好朋友動手呢?除非……”

他頓了頓,語氣略微有些遺憾,“除非我的夫人,並不想與我一條心。”

“我已答應你不將此事告訴沈頃,你還想讓我做什麼?”

“單單是不告訴他,這又怎麼能夠呢?”

沈蘭蘅歪了歪頭,伸出手,把玩著她身上的流蘇穗子。月光洶湧入戶,流淌在他冷白的面容上。

酈酥衣圓眸輕顫,看著他,緩緩低下身。

那道蘭花香氣隨著月色,拂於她臉上,送來他陰冷的聲息。

他道:“我要讓你幫我,殺了沈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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