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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細雨之中,李潮人帶著劉景濁以及巢兒五人,進了一處飯鋪子。

因為劉景濁說要吃火鍋,李潮人也不曉得火鍋是個啥,但聽樣子應該跟這差不多。

結果進去才知道,現在尚無那種辣鍋。

行吧,怎麼都可以,吃唄。

大家擠在一張桌子上,在一隻冒著熱氣的鍋裡吃東西,驚與糯自然早就習慣了,李潮人也不怕,但巢兒跟文丈可不敢,就站在一邊看著。

吃了一口羊肉,劉景濁便放下了筷子。

糯歪著頭問道:「先生怎麼不吃了?」

劉景濁笑道:「你們吃,我飽了。」

有無辣味不重要,如今菜式單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從前吃這個,都是陪著某個姑娘的,如今自個兒吃……總是覺得缺了什麼。

李潮人可不管那麼多,死裡逃生,吃一口是一口。

吞下一大口肉後,李潮人問道:「景濁兄,我就不喊前輩了啊,有點兒彆扭。留著這兩人作甚?我覺得不如一起做掉,不然還得管飯。」

驚冷不丁一句:「應該先砍去一條胳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哎呦,別打,不說了。」

這樣略微俏皮的驚,可不多見,就是是看出先生有點兒不那麼高興,出來耍個寶。

劉景濁將椅子往後挪了挪,取出酒葫蘆,抿了一口酒,隨後問道:「說說吧,總不用我提醒你們該說什麼吧?」

巢兒搖了搖頭,「不用,我來說。」

她猛地起身,摘下佩劍立在一邊,沉聲道:「在下無姓,先師給我起名一個巢字,後就叫做巢兒了。他是我師弟,叫做文丈。被前輩打殺的那人是我們的老祖,名為沛簧。贍部洲西南,有一處山門,名為中伏,我等皆是中伏宗修士。兩百年前起,老祖一趟遠遊歸來,彷彿換了一個人,修為暴漲但性情大變,我們必須臣服於某位主人,不臣服的代價,就是變作傀儡。後來我才知道,不止中伏宗,還有泉山、神樹山等宗門,都認南海一人為主,如今半座贍部洲恐怕都一樣。」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淡淡然道:「言下之意,你是被逼無奈了?」

巢兒笑了笑,搖頭道:「前輩,文丈是被逼無奈,我只是怕死而已。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未濫殺無辜,手上沾血的事情,向來是我做的。」

文丈大急,剛要開口,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劉景濁笑盈盈問道:「大致說說,都有什麼事?」

巢兒問道:「前輩能否給口酒喝?」

劉景濁一嘆,甩去一壺酒,輕聲道:「三萬年陳釀,悠著點兒喝。」.z.

李潮人兩眼直放光,「那個……景濁兄,還有嗎?」

劉景濁便又丟去一壺。

此時巢兒才說道:「打死師妹師弟,虐殺……師父獨子,算不算?」

糯黑著臉,看巢兒的眼神愈發不善。驚也差不多,心性再好也是少年嘛!

此時劉景濁心念一動,巢兒閉嘴,文丈急忙開口:「前輩,她沒有殺師妹師弟。我師弟叫做徐川,此時應該已經與師妹成親,在神洲北部紮根了。」

劉景濁疑惑道:「那她為何求死?」

文丈苦笑一聲,看了一眼巢兒,沉聲道:「巢兒……巢兒確實殺了大兄,也就是師父的獨子。師父死後,我與巢兒是宗門修為最高之人,大兄反對老祖,帶著山中修士逼宮。若……」

劉景濁點頭道:「明白了,若是不及時制止,恐怕你們中伏宗就斷了傳承了。」

說著,劉景濁一揮手,巢兒也恢復自由。

只聽見劉景濁說道:「求死算什麼能耐,你們老祖死得不能再死了,

回去撥亂反正才是正解。既然覺得有罪在身,愧對先師,便永不要忘記這份愧疚。」

巢兒一怔,「前輩不殺我?」

劉景濁緩緩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遠處江邊濃霧翻湧,呢喃道:「關於那道紫氣,你還知道更多嗎?」

巢兒搖頭道:「不知。」

不知,好像更合理些。

曾經我以為教祖是我此生最大的敵人,後來我發現不是,好像孟休更難對付些。當我以為孟休就是那個在大堤築蟻穴的存在時,又忽然發現,原來一直以來,他也只是傀儡。

現世的十萬大山,紫氣依舊被鎮壓,他也只能像後世一般,找尋代理人。

出現在南邊的那所謂主人,想必就是他找的代理人吧?

我是否需要南下一趟?若是我南下之後,再次引起一些不該出現的漣漪呢?萬一是因為我去了,才有的後世豆兵城戰場,那該如何是好?

李潮人放下筷子,問道:「景濁兄在想什麼?」

劉景濁實話實話:「在想要不要南下贍部洲,斬殺所謂主人。」

李潮人又問:「糾結之處在於?」

劉景濁想了想,揮手變出一道光幕,畫面之中是一條小河。小河靜靜流,與世無爭,但忽然之間,劉景濁揮手強行捋直了一處小河彎曲處,於是河水沒了彎曲處的減速,瞬間變得湍急起來。

轉過頭,劉景濁問了句:「可明白了?」

李潮人深吸一口氣,盯著劉景濁看了許久。

活了數萬年的人族,隨手打殺大羅金仙,知道的事情還很多,明明頭一次來巴郡,但好像對此極其熟悉。

想來想去,李潮人說了句:「我是覺得,只要為的是好事,強行改道何錯之有?退一萬步說,該如何,不得先是想如何?景濁兄想如何?」

劉景濁灌下一口酒,呢喃道:「也罷,我南下一趟吧。」

糯趕忙放下筷子,「得帶上我們啊!」

劉景濁擺手道:「不必,我分身南下,順便帶巢兒與文丈折返吧。」

話音剛落,劍光瞬時而起,拉著巢兒與文丈,已經走了。

劉景濁呢喃一句:「好多年沒有分身去做什麼了,居然有點兒不太習慣。」

李潮人臉皮直抽搐,「你……分身與本體,同境?」

劉景濁笑了笑,「習慣就好了,你幫我找艘船吧,我要順流而下。」

反觀分身那邊,只一瞬間,便在後世離洲所處之地,但如今還是中土神洲最南邊的疆域。

劉景濁停下來往後世鴻勝山方向看了一眼,但很明顯,此時鴻勝山還是一片荒蕪。

劉景濁剛要動身,卻有人聲傳來。

「前輩稍等片刻。」

劉景濁停在半空,面前也有青色光華聚集,很快就變作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人。

中年人對著劉景濁一拱手,笑道:「此時前輩不能南下。」

劉景濁面帶疑惑,問道:「你是何人?」.z.

中年人微笑道:「當年過關,我為師尊牽牛,與前輩見過的。」

劉景濁恍然大悟,抱拳回禮,「原來是徐真人。」

中年人點頭道:「師尊讓我攔下前輩,並轉告前輩,不如先教弟子,日後再南下?」

劉景濁眉頭一皺,「這是原話?」

中年人點頭:「就是原話。」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我若不南下,南邊如何是好?」

中年人一笑,翻手取出一個布袋子,遞給了劉景濁。

「也並非不南下,只不過不用親自南下。此時節的那存在,尚且用不著

前輩親自南下。」

劉景濁開啟布袋子看了看,滿滿當當,三百六十顆黃豆。

「真人明示,我要如何?」

那位曾為道祖牽牛的徐姓道人輕聲道:「師尊說,那東西不懼怕天地之間任何事物,任何人物,但這裡面要除去一個人,就是前輩了。」

那團紫氣,連劍神都只能散道去壓,但劉景濁只要現身,他便不敢再聒噪。

天上地下,紫氣只怕劉景濁。

當年不知道,但與天帝最後神念一番交談之後便知道了。

不論何種原因,即便那一戰天帝放了海,也還是劉景濁贏了,故而那道紫氣,只懼怕劉景濁。

說得這麼明白了,劉景濁也沒什麼不好懂的了。

於是他張開布袋子,並指滴下三滴本源精血,隨後遞去布袋子,笑問道:「是這個意思吧?」

徐真人哈哈一笑,抱拳道:「那我即刻南下,撒豆成兵。」

劉景濁將巢兒與文丈推了過去,「把他們帶上,順便兒掃清一洲吧。」

道人點了點頭,揮手將二人裝入袖中,立刻離去。

天下凌霄掰著手指頭就數得清,這位徐真人,就是其中之一。

也沒用多少功夫,道人便落在南贍部洲最南端的海域。

他一揮袖子,將巢兒與文丈放出,隨後取出布袋子將其丟在半空中,雙手掐訣,呢喃一陣咒語之後,布袋子之中,一顆顆黃豆滾了出來,落地之時便成為一個個黃衣背劍的少年人,少年人眉眼與劉景濁有幾分相似。

三百六十背劍少年齊刷刷站在徐真人前方,形色各異。

中年道人看著南邊海面,輕聲道:「三百六十豆,豆豆是劍仙,你們承載那位前輩精血,又有我家師尊敕封,須在此地守個三千年。」

背劍少年齊聲喊道:「好!」

而此時,海底一座搭建了小一半的宮殿之中,有個周身環繞紫氣的披髮青年皺起了眉頭。

他握緊拳頭,沉聲道:「總跟我過不去是嗎?」

紫氣沙啞開口:「過不去了,他若是本體來此,我們的事情就到此結束了,好在只是撒豆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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