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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再來俱蘆洲,區別並不是很大。
但對劍靈來說,區別可大了。
她嘟囔一句:“十萬年前跟老主人來的時候,這兒就妖魔鬼怪。”
敖封接茬兒道:“待了三天,走的時候啥都沒有了。”
劍靈卻搖了搖頭,“有啊!風生獸就是其中之一,老主人並未斬盡殺絕。”
劉景濁抬頭看了看,呢喃道:“蕩魔渡口,出現得極早,不比風陵渡晚多久。我記得從前這座蕩魔渡口是有凌霄修士的,但如今卻只有三個開天門撐場面,真是令人唏噓。”
敖封瞪大了眼珠子,問道:“就這蕩魔渡,還有凌霄修士?劉赤亭,你老實跟我說,你當年是個什麼修為?凌霄之上,真的還有境界?”
這傢伙還是習慣叫劉赤亭,改不了口。
劉景濁一笑,如實答道:“初入兩界山時,我與遠古天帝不分上下,大概是天下無敵的。後來三萬年,隨著兩界山日益下沉,修為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慢慢就只是神明巔峰了。其實即便是兩界山沉沒之時,我依舊算是神明巔峰的修為。離開兩界山後,原本應該跌境到凌霄的,但數萬年淬鍊劍意,我的凌霄,堪比神明。後來煉化半座天穹,我就又回了神明境界了。”
刑寒藻好奇問道:“山主,小北前輩能一劍劈開瘦篙洲,當年的你也能做到吧?”
劍靈笑盈盈一句:“老主人曾說,不敢用力,怕劈開人間。”
刑寒藻長嘆一聲,呢喃道:“可惜如今人間,凌霄境界都沒有哦!”
半步凌霄,已經頂天了。
敖封輕聲道:“當年你迎戰道宮大羅金仙,蕩魔渡口這三人還算是幫過忙,要不要去逛逛?”
劉景濁搖頭道:“不了,你傳信方篪,讓他來溫酒城,就說他今日黃昏要是不到溫酒城,明日方家見不到天明。”
敖封一樂,豎起大拇指,“這才是我赤亭兄的風格啊!”
刑寒藻疑惑道:“山主從前……很跋扈?”
敖封笑道:“寒藻丫頭,當年修煉可沒這麼容易。一個不到三百歲的半步大羅金仙,你可得知道有多嚇人。換你你不囂張跋扈?”
其實也算不上跋扈,只是出手時,相較於後來失去記憶的幾十年,更加果斷而已。
臨走之前,劉景濁呢喃道:“蕩魔渡祖師,也是人間豪俠。”
大羅金仙親自傳信,要多快有多快。
於是方家那位已經數百年沒出世的老祖,今日終於邁出了閉關院子。
年近兩萬歲的大羅金仙,很長壽了,但壽元所剩也不多了。
當世經歷過最後一次伐天的修士,極少極少,方篪算是其中之一。
老人聽到敖封傳信之後,苦笑一聲,呢喃道:“方姜,陪我去一趟溫酒城吧。”
有個中年人憑空出現,疑惑道:“老祖要去溫酒城?”
方篪笑道:“有人說,我若不去,方家就等不到明日天明瞭。”
方姜聞言,啞然失笑,搖頭道:“那還是別去了,大不了讓人放出我已成金仙的訊息就是了。”
方篪卻道:“隨我去吧,龍四傳信,能讓他代為傳信的人,能有幾個?哪個不是狠人?”
說道此處,方姜皺眉道:“當年那位劉赤亭,就是劉景濁。最近一些時日,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訊息,說是劉景濁,死而復生了。敖兄當年,可是跟他一塊兒去溫酒城偷酒的主兒。難不成……魂飛魄散的人,真能復生?”
那訊息在大勢力眼中,不可盡信,但也不能不信。
方篪深吸一口氣,呢喃道:“方家是靠著一座靈脈礦起家的,我年幼時,見過一個人。若真是他,我也能驗證一件事了。”
臨走之前,方篪一笑,呢喃道:“姜兒,我壽元將盡,若真是他,他要取我性命,你不必阻攔。”
頓了頓,老者呢喃道:“這是我欠守門人一脈的,當年因為蔥兒劉先生才手下留情,只拿走了那隻酒葫蘆而已。”
劉顧舟收方蔥為徒,給這個存世近兩萬年的家族,留了一線生機。
此時此刻,四道身影已經進了溫酒城。
與當年一樣,劉景濁與敖封直奔酒窖。
想必杜小泉又釀製了不少好酒,能拿多少是多少。
刑寒藻嘟囔道:“山主,咱們偷偷摸摸不好吧?”
劉景濁正義凜然道:“誰偷偷摸摸了?我們這般光明正大,是拿,可不是偷。孫先生大婚,祝賀仙子也是我老熟人了,我還算是紅娘呢,不得拿壺好酒?”
敖封撇嘴道:“他杜小泉,也最多就罵幾句,他的命都是我跟劉先生所救,一個救命恩龍,一個救命恩人的親兒子,偷幾壇酒怎麼啦?”
劉景濁糾正道:“注意措辭,是拿。”
敖封趕忙點頭:“對對對,是拿!”
說話間,混沌劍意已經破開了重重禁制,帶著幾人進入酒窖。
劍靈興沖沖掀開一罈子酒的泥封,只聞了聞,便嘟囔道:“還不如當年打工給老主人掙的酒香呢。”
有一段歲月,劍靈在兩界山蹭飯,也是陪著劉景濁,而劉景濁需要每日付給劍神一罈子酒作為工錢。
敖封指著最深處,笑道:“前輩,那裡才是好酒,那都是杜小泉四處蒐羅來的名酒。”
說著,敖封大步朝前,劉景濁瞪大了眼珠子,“哎哎哎,瞅著點陣……”
結果敖封一隻腳已經踩進一處陣法,頃刻之間,雷霆竄動,堂堂真龍,竟是被雷劈得汗毛倒豎。
劉景濁趕忙一揮手,將最深處的好酒一股腦兒全收了,隨後嘆道:“說了讓你瞅著點兒。”
刑寒藻嘴角抽搐,心說龍族真就這麼皮糙肉厚?方才那陣法,若是自己,不死也要掉層皮啊!
可下一刻,一道尖銳聲音便傳來地窖:“哪個天殺的敢闖我酒窖?”
劉景濁一把抓起刑寒藻,嗖一聲就不見了。
敖封張開嘴,吐了一口煙,同樣破口大罵:“杜小泉!一個酒窖而已,你他娘至於佈設五雷大陣嗎?”
杜小泉落地之後,只往深處瞧了一眼,雙袖符籙便如同飛瀑一般爆射而出。
一袖雷霆,一袖火焰。
“龍四!你把老子的酒還來!”
敖封回頭看了一眼,再次破口大罵:“孃的,還他娘好兄弟呢?給我留點兒啊你!”
杜小泉手中雷火不斷丟擲,敖封現出原形,跑得賊快。
於是一個大羅金仙在前邊兒跑,後邊兒一個初入開天門,一手扔雷霆,一手扔火焰。
已在某處院中的刑寒藻臉皮抽搐不已,她扭頭看了看笑得合不攏嘴的劉景濁,呢喃道:“我好像第一次認識山主……”
此時此刻,刑寒藻確切察覺到了劉景濁與以往的不同。
拒妖島也好,後來回山也罷,在刑寒藻眼中,劉景濁一直是在抱著石頭過河。
對,是抱著石頭,不是摸著石頭。因為水勢洶湧,一不小心就會被沖走,所以只能抱著石頭。
但如今遠遊歸來的山主,給人的感覺,是……輕鬆,自如,瀟灑。
劉景濁笑問道:“寒藻,不習慣了?”
刑寒藻點了點頭,道:“是不太習慣,山主好像越活越年輕了,我是說心態。”
劉景濁摘下佩劍,放在椅子邊上,輕聲道:“那你說,當年在拒妖島,我但凡有個登樓境界,還會那麼步步為營嗎?”
刑寒藻一愣,嘀咕道:“山主煉虛境界都壓得妖族登樓不敢抬頭了,要是有個登樓境界……你怕一個人就殺光妖族合道了吧?”
劉景濁取出一壺偷來的酒,呢喃道:“寒藻,你家山主,那時是守門人,是人皇,是景煬王朝的二殿下。”
又灌了一口酒,劉景濁繼續說道:“現如今,乾爹乾孃早已離世,我也不是人皇了,守門人的身份還在,但我已經開過天了。現如今的劉景濁,只是青椋山主。”
他抖了抖肩膀,笑道:“輕巧。”
開天一戰,劉景濁肩頭的一切擔子都已經卸下來了。
現如今,我就是個劍客,一劍砍不死的人,那就多砍幾劍嘛!
此時敖封化作人身,落在了院子裡。
“我拿你當兄弟,你拿我當棒槌啊?酒呢?給我留點兒啊!”
罵聲不止:“你個山豬喝什麼酒都一個味兒,別浪費啊你!”
劍靈一抬頭,疑惑道:“你管我主人叫什麼?”
敖封立馬兒憋出個笑臉,“嘿……嘿,我說……三叔。”
杜小泉的雷霆與火焰緊隨其後,敖封反正也不動手,劉景濁沒法子,之後揮手以劍意將其驅散。
杜小泉冷笑道:“果然還有同夥!”
劉景濁之後揮手將其扯來院中,以劍意將其壓制住。
“差不多得了,拿你點兒酒怎麼啦?”
杜小泉聽見這熟悉聲音,猛地抬頭,怔怔出聲:“你……你不是死了嗎?”
劉景濁攤開雙手,嘆道:“這一不小心,又活了你看。”
還想跟他玩笑幾句呢,但有兩道身影,已經落在門外。
劉景濁收回劍意,杜小泉又想放火。
有個老者走進門,笑道:“小泉,別鬧了。”
杜小泉瞪大了眼珠子,“老祖怎麼出關了?家主也來了?”
此時此刻,劉景濁伸手取來椅子後的劍,用缺了一指的右手拄著。
方篪苦笑一聲,恭恭敬敬抱拳,沙啞道:“見過前輩。”
劉景濁也有些疑惑,“當年我並未現身,你如何知道我的?”
方篪苦笑道:“曾有人在北邊天盡頭枯坐千年,我去看過。”
劉景濁點了點頭,手掌略微用力,整座溫酒城居然被厚重劍意壓的下沉丈餘。
三位大羅金仙,除卻硬撐著的敖封之外,方篪與方姜都有些吃力。只是開天門修為的杜小泉,都坐下了。
他心說這傢伙,死而復生,修為暴漲?
要不我也死一次去?
但劉景濁只是淡淡然看向方篪,問道:“需要我主動問嗎?”
方篪苦笑一聲,沙啞道:“伐天之前,我答應了顧舟先生兩件事,卻只做了一件。四百年前,我又答應顧舟先生兩件事,卻一件未做。”
方姜猛地看向老祖,不敢置通道:“老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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