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557章 我對天下人心失望,人間最高處,見秋,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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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妖島上沒有過年習俗,串門的還是有的。

一場雪越下越大,有個白髮老者帶著個年輕姑娘,頂著風雪到了劉景濁的宅子。

那棵花謝不久的含桃樹,枝頭被積雪壓彎,好似又開了花。

刑寒藻也好,姬泉跟夏檀煙也罷,都很忙,忙到壓根兒沒時間折返回來,估計起碼要忙到過了初十才有休息的時候。

二樓的佈局,暫時已經定下來了,對面妖潮不止,但那天之後再無登樓下場,戰場相對平靜了許多。

如今在島上的修士,被劉景濁分成南北中三批,除卻剛剛換防下場的煉氣士,無論是家主還是某座山的山主,身份銘牌的底部橫面,都會有一個極小的字。日後更簡單,在歪脖子樹下刻好銘牌之後需要到戍己樓錄檔,在戍己樓時就會分好他屬於哪一批了。五年之內,不管來多少人,總會是三分之一在海上,三分之一備戰,三分之一休整。假如戰事吃緊,那備戰的一隊就得隨時往上補。

如果有心細的人在,會發現近幾日劉景濁不喝酒了。符籙替身,喝酒作甚,浪費。

此時門外有人笑著喊道:“劉山主在嗎?鄧稼木求見。”

劉景濁站起來,輕聲道:“鄧山主請進。”

老人推門走進,繞過玄關,身邊還跟著個年輕女子。

那份錄檔劉景濁看了,原來這個女子,叫做莊蔦。

劉景濁率先傳音道:“我無法遮掩氣機,有些不好說的話還是別說了,日後再說,傳音也不行。”

如果有合道修士窺探,心聲傳音一樣瞞不住。

鄧稼木點點頭,笑著說道:“只是聽說劉山主受了重傷,帶著莊蔦來看看,也不知道有沒有能幫到劉山主的。”

原本也沒打算說正事,在這地方可不敢說,只得日後戰場上有機會再說。

只不過,孤沱山跟楚衢演的一出好戲,倒是很不錯。

雪中閒聊,坐在屋簷下,不一會兒功夫來時腳印就被淹沒。

鄧稼木嘆息一聲,輕聲道:“萬沒想到,劉山主會是當年那個劉見秋啊!看來九洲傳言,全是扯犢子。”

莊蔦站在一邊,一言不發,只發呆。

只不過劉景濁時不時會轉頭看向那個年輕女子,因為總會想起那個去往夫餘國,還跟自己一塊兒蹲過大獄的漢子。

劉景濁笑道:“總不能挨個兒去打,不過等關上歸墟門戶,我有大把時間去跟他們掰扯,我是個記仇的人,也得理不饒人,至多也就是給人點兒機會,但犯過的錯不會因為這個機會而抵消,畢竟功是功過是過。”

鄧稼木點了點頭,“我老頭子,從未懷疑過劉山主是個不公道的人。”

劉景濁呢喃道:“公道不公道,天不知道,後人知道。”

說著,他忽然轉頭看向莊蔦,笑問道:“莊姑娘,記得去往綠塢湖的路上,得了你一枚丹藥的重傷漢子嗎?”

年輕女子一愣,含糊不清道:“沒……呀!你怎麼知道的?”

劉景濁也懶得去刨根問底,設局於我,好在不是為了害我。”

不過莊蔦卻忽然乾笑一聲,小聲開口:“就是設身處地去想,假如那個人是我,可能也會因為有個人為我表露善意,從而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劉景濁點了點頭,再沒發問。

小半個時辰之後,鄧稼木起身告辭。

眼瞅著二人就要出門,劉景濁笑著說道:“莊蔦明日去戍己樓一樓吧,夏檀煙有些忙不過來。”

莊蔦滿臉喜色,忙得又拱手又鞠躬的,一口一個謝謝劉山主。

劉景濁點了點頭,也給了鄧稼木一句話:“我劉景濁,挑的就是這個擔子,鄧老山主且放心。”

鄧稼木再次抱拳,一言不發。

其實有時候,劉景濁真的覺得自己挺不是人的,因為到現在,他的懷疑物件還是劉老山主,那個以死解圍的猜測,就從未在腦海之中拿出去過。

況且,登島的六千餘人裡,有無一方渠帥呢?青鸞洲四位渠帥,可一個都沒找出來呢。

其實在知道那位太平教祖的生平之後,劉景濁從不覺得他是個壞人亦或是惡人。亂世之中,能為天下謀出頭之日,並且敢做,那時的教祖,是個真正的尋路人。

黃昏前後,一隻“鐵棺材”自海上折返,裡頭的倆人一趟深海剛剛折返,居然無事發生。

歐鈺回了兵廬,狄邰則是到了劉景濁的院子裡。

幾步而已,已經覆上一身雪。

到屋簷下抖了抖積雪,狄邰看向劉景濁,問道:“你懷疑歐鈺還是懷疑我?”

劉景濁答非所問,“作為柱容峰主,鴻勝山的下一任山主,你師傅就不怕你交代在這兒?”

狄邰卻是答了,“當然怕,可惜鴻勝山就沒有不欺師滅祖的山主。”

劉景濁一樂,怪不得那八角亭能被鴻勝山拿去呢,堂堂一座幾乎與天穹同壽的山頭兒,搞得跟黑道兒似的,還沒有不欺師滅祖的山主?

劉景濁好奇問道:“你師傅怎麼當上山主的?”

狄邰淡然答覆:“搶我師祖的,是真的搶來的。”

劉景濁這才回答了第一個問題,“沒什麼懷疑不懷疑的,試錯而已,江湖之中,我願意賭個萬一,在這裡我不敢賭。”

狄邰點點頭,“那就明白了,告辭。”

就是說你劉景濁誰都不信。

或許這位人皇,連自己都不信。

狄邰前腳剛剛走,有個年輕人火急火燎到此,進門就是一句:“劉先生……”

劉景濁轉過頭,笑盈盈開口:“李前輩去了醒神王朝,打死了幾個人,帶走了個人,對嗎?”

楚翟面色凝重,沉聲道:“劉先生的謀劃?”

劉景濁搖搖頭,“我謀劃什麼,李前輩救他的故人而已。”

此時李泥丸已經帶著馮小盈,與那位陶前輩一起,在去往離洲的路上了。

劉景濁揉了揉眉心,我的謀劃,剛剛開始呢。

再怎麼是一團亂麻,只要揪出個線頭兒,總會找清楚脈絡。

我劉景濁人在拒妖島,九洲還沒朋友了嗎?

呃!朋友一洲就你們幾個,仇人可太多了。

…………

離洲入冬之後,一樣是炎炎夏日。

上山即修佛,下山不修佛的秦少主,又下山了。

這次是孤身一人,沒帶那個尚在元嬰的女修,也沒帶始終身處歸元氣的中年漢子。

辛苦一趟中土,終於是湊齊了三樣東西,這下就可以再入白水洞天,去喚醒龍女了。娶個龍女當媳婦兒,想想就刺激啊!

山上之秦棟,一心向佛。下山之秦棟,滿腦子女色。

但人家秦少主好色歸好色,從不強迫人,唯獨砸錢而已。

遠處一座山頭兒,樹木蔥鬱,山巔有一片果林,有個中年人順手摘下一枚果子啃了起來,結果一口就吐了,澀。

韓逄轉頭看了一眼下方,笑道:“這小子我聽說過,十六七的時候就提著一袋子泉兒,跑去那些個三流甚至不入流山頭兒門前蹲著,只要瞧見個漂亮的,過去就是一句,我想跟你睡覺,開個價吧。”

路闔嘴角抽搐,“這都不捱打?”

韓逄咧嘴一笑,“剛開始肯定捱打啊!後來這小子學聰明瞭,蹲到沒人的地方才問,成功次數就多了,就是錢多燒的,去朦朧臺也花不了這麼些錢。”

路闔笑道:“可能人家就喜歡這種別樣刺激。只不過,公子讓咱們跟著他作甚?想不明白。”

韓逄扭了扭脖子,輕聲道:“咱們什麼時候鬧明白過劉先生想做什麼了?”

讓跟著,跟著就是了。

兩人隱匿雲海之中,韓逄又問了句:“你有沒有發現,那位許先生的轉世身,有點兒不像人?”

路闔沉默片刻,開口道:“他的魂魄元神,好像是一隻玄龜。”

白舂去了那座丈人山,不知轉世是否為人,也不知道體內元神,是否為蛇。

假如還是蛇,那這對苦命鴛鴦,早晚還是要重返青椋山的。

兩人忽然對視一眼,韓逄咋舌道:“乖乖,那不就跟那時候看到的畫面對上了嗎?”

路闔揉了揉眉心,沉聲道:“我們還是力所能及,幫得到什麼幫什麼吧。”

此時此刻的神鹿洲明教總壇,有個年輕人緩緩睜開眼睛,對坐的前任教主,已然燈枯油盡。

乾癟到不成樣子的老教主,擠出個笑臉,說道:“有想問的,就問吧。”

管樓皺著眉頭,沉聲道:“為何是明教而不是太平道?真要度化百姓,就不該做什麼吃菜吃齋以滅魔。”

老教主一笑,感慨道:“我們當年追隨教祖,最開始是行醫濟世,當然也行俠仗義了。那時的我們,一腔熱血,從不覺得自己做不到什麼,總覺得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改變這個人間,起碼能讓百姓過得好一些。即便被人冠以妖道名號,我們也不覺得有什麼,因為天下百姓信我太平。以至於後來甲子年揭竿而起,頃刻間便如燎原之火,席捲中土神洲。”

管樓沉聲問道:“那為何變了?”

老教主苦笑一聲,“教祖算天算地算無遺策,獨獨沒算準一個天下人心。”

他記得清楚,當年四處起義大軍稱王稱帝,借太平名號行不義之事,這才是當年敗了的原因。

後來在一處山巔,教祖摘下黃巾,呢喃一句:“天下人心,教人失望透頂。”

我也曾有一腔熱血,自覺天河之水都難澆滅。

後來才知道,人心遠比天河之水寒涼刺骨。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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