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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七月半,其實在中土,南北方是有差異的,如大多數北邊人說七月半是十五日,大多數南方人會說是十四日。

就為這事兒,前些年景煬王朝南北學子曾經寫文章互罵,連著幾個月刊登文章。關鍵是雙方都查閱史料,有理有據。

讀書人罵人用的文章,當然是不會出現一個髒字兒的。可即便沒有爹孃沒有屎尿屁,還是噁心人。

好在是拒妖島這邊,沒人管這屁事兒,你愛十四就十四,愛十五就十五,再不行你兩天都過,地官在別處就一天,到拒妖島待兩天行不行?造了多大的孽,要赦罪兩天?

說歸說,拒妖島上真為這個打架的人,還真沒有。

只是從北邊兒山峰起,到東南方向入海的那條河,紙船、河燈,飄滿了。以至於河燈入海之後,又被海浪拍回,三百餘里東海岸,於是有了一條光帶。

如此光景,惹走了街市半數人,酒鋪飯鋪註定今夜生意慘淡了。

刑寒藻開始輪休,沒著急回去住處,而是拖著疲憊身子到了劉景濁住處。

明明就是在同一樓上,可刑寒藻卻在議事之後,再沒見過劉景濁。

姑娘走進內院,瞧見躺在躺椅上的劉景濁,明知道是替身,卻還是噘著嘴走過去了。

“呦呦呦,這是受什麼委屈了?噘著嘴來了?”

刑寒藻扯了一張椅子,坐在劉景濁身邊,低聲道:“不舒服,不高興。”

劉景濁猛然想起,姜柚那丫頭剛剛跟著自己的時候,讓自己給她買個啥來著。

想到這裡,頓時警醒起來。

“怎麼啦?被人欺負了?”

刑寒藻搖搖頭,“人家都說山主打架作弊,山主夫人修煉作弊。有你們兩個在,誰敢欺負我?”

劉景濁笑著搖頭,“那是怎麼啦?總要說個原因吧?”

刑寒藻低下頭,呢喃道:“海邊的紙船河燈,山主看見了嗎?”

劉景濁點了點頭,“當然看見了。”

刑寒藻便又說道:“沙盤上每個光點就是一個人,我每天看著沙盤,隔一會兒就會有一個光點消失,我……”

一隻手已經按住了刑寒藻,劉景濁轉過頭,問道:“那別人呢?”

刑寒藻輕聲道:“都差不多,我們能做的,好像都很微乎其微。”

劉景濁想了想,問了句:“你今年算下來多大了?”

怎麼忽然問這個了?不過她還是答道:“算是二十了,但沒滿週歲。”

劉景濁笑問道:“現在呢?”

刑寒藻疑惑道:“什麼?”

劉景濁笑著說道:“現在多大了?”

刑寒藻瞪大眼睛,答道:“二十啊!”

劉景濁又眨了眨眼,“那現在呢?”

“還是二十啊!”

劉景濁點點頭,再問:“現在呢?”

刑寒藻無奈起身,嘟囔道:“我還是走吧。”

劉景濁便問道:“去哪兒?”

刑寒藻皺起臉,猛的轉身摸向劉景濁額頭,滿臉不可思議,“符籙替身會生病?山主糊塗了?我當然是回去我的住處啊!”

說完就走了,可走出去幾步,卻聽見劉景濁又笑著說道:“你看,只要走了,不就離家近了嗎?說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我們為何非要是堤,而不能是螻蟻呢?我就啃它、撓它,我還就不信了,微乎其微的作用,積少成多還能是沒作用?”

刑寒藻回過頭,咧嘴一笑,“山主別擔心,我不發牢騷了。”

年輕姑娘提著夾鞘刀離去,碰上了剛剛折返的楚廉。

拒妖島上,最忙的,只有戍己樓了。

結果還沒有進屋,就給劉景濁板著臉說了句:“去練劍,誰讓你休息的?”

楚廉只好扭頭兒走到外院,開始舞劍。

可內院忽然飛出幾張符籙,手腳、肩頭,劍尖,分別被貼上符籙,楚廉頓時覺得有如泰山壓頂,舉步維艱。

“告訴你啊!我們姜柚可是頂著這種符籙走了五洲之地,數千萬裡呢!你要是連這一會兒都撐不過去,還想學劍?想屁吃去!”

有人瞬身至此,是個稀客,朱氏家主,朱霞浦。

劉景濁起身抱拳,對方抱拳回禮。

“劉人皇勸人本事一流,損人本事更不差啊!”

劉景濁笑道:“前輩謬讚,這麼晚了,不知有何貴幹啊?”

朱霞浦笑了笑,院子已經被大陣禁錮。

“這第一個年頭兒就過了,死傷修士的確比從前少得多了,這是你的功勞,某方面來說,大過天了。”

方才那句謬讚是就坡下驢不要臉的不客氣,這句話,劉景濁可真沒臉不客氣。

他無奈道:“前輩,有話直說啊!”

朱霞浦沉聲道:“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先問人皇一句,對於陳黃庭倒戈一事,怎麼看?”

劉景濁略微沉默,然後說道:“陳黃庭對得起拒妖島,但戰場再見,必分生死,誰都可以取他頭顱。”

朱霞浦笑道:“有這話,我就安心了。要是你沒有開始那句,我也就沒有說下去必要了。”

略微一頓,朱霞浦取出來了一枚玉簡,抬手遞給劉景濁。

“我當家主以來蒐集到的,但只是初篩,沒辦法細篩的。人皇要是覺得不妥,便再篩一遍。”

劉景濁剛要發問就被朱霞浦打斷,這位朱家主說道:“別忘了,到拒妖島前的朱家,曾經設立密衛,是天下密衛的老祖了吧?你不用朱家,有你的考量,但我手裡有東西,於情於理都要給你的。”

是啊!入拒妖島前,朱氏也曾是一大王朝之主,可惜後世之君過於敗家子兒了。

不過與他們這支正統無關了,拒妖島上這支,的確算是正統,不過是運氣太差。朱家老祖下南洋後,放下心中魔障,轉而修行,這一脈便以煉氣士家族存在了下來。

劉景濁笑了笑,輕聲道:“多謝前輩了。”

解釋?沒什麼好解釋的,就是信不過,或是暫時信不過。

朱霞浦點點頭,也不求解釋,微微抱拳之後便扭頭扯去大陣,緩緩離去。

劉景濁手中那枚玉簡,已經傳去本體處,也已經開啟了。

這枚攏共寫了十幾人名字的玉簡,其中大半,是劉景濁想到了的,只是沒證據,或者看不出來。

至於剩餘小半,著實想不到啊!

真是開了眼了。

也不曉得阿祖爾那善於找人的鬼修朋友,何時能到?

把這份名單打散,又添置了十幾個絕不是名字之後,劉景濁將其傳信給了阿祖爾,讓她去查。

朱家,怎麼說呢。

其實不管是誰,骨子裡,劉景濁不希望他們是。但沒辦法,大家想要在這個人人自危的局面裡清清白白的,可不是誰懷疑誰舉證,得想法子自證清白才行。33

是有些不講理,可是沒法子。

走出院子,楚廉在練劍,蝸牛爬似的,緩慢至極。

扭頭順著牆根看去,一把劍光亮如新,立在牆頭。

他留了一個很乾淨的陳黃庭在拒妖島,不會生鏽更不會發黴的陳黃庭。

“寒藻。”

“山主,咋啦?”

“咱們去找個人,是青椋山山主劉景濁跟青椋山牒譜修士去找人,不是拒妖島人皇劉景濁。”

刑寒藻咧嘴一笑,來了!

符籙替身,此時也變成了本體,並揹著獨木舟。

山水橋給龍丘棠溪拿去戰場上了。

刑寒藻御劍找到劉景濁,現在御劍倒是穩當。

“找誰去啊?”

劉景濁摘下酒葫蘆,抿了一口酒。

還是真身喝酒爽快,符籙喝酒,那就是浪費啊!

“不著急,先去把歐鈺扯來。”

劉景濁以劍光帶起刑寒藻,瞬間落地兵廬。

吳赤見著劉景濁就跟見著喪門星似的,立馬兒破口大罵:“有完沒完?說了沒做好沒做好,這有一年嗎?能不能不要催命似的?”

劉景濁板著臉,沒好氣道:“邊兒去,沒找你!”

吳赤長舒一口氣,心說嚇死老子了,催命鬼!

可另外一人就皺起臉了,見劉景濁看來,又擠出個笑臉,“義父!親爹!怎麼啦?找我有事兒?”

劉景濁黑著臉,“別逼我打人。”

歐鈺欲哭無淚,“那你要咋?實在不行,你是我親爺爺成不?別折騰我了,你找我就沒好事兒啊!”

刑寒藻咋舌不已,一代天驕,如此懼怕山主?

真要有人這麼問歐鈺,這位煉器天驕會呵呵一聲,然後說一句,你沒見過他,我見過啊!我自己幾斤幾兩我自己掂量不清?能活著為什麼要作死?

歐鈺只得苦著臉跟隨劉景濁出門,邊走邊問道:“誰啊?哪個倒黴蛋被你盯上了?”

劉景濁伸出兩隻手掌,正好九根手指頭。

“從北往南數,絳方山、折柳山、蓌山、哭風嶺、湫栳山、金鼎宮、射鹿山、定波谷、朝天宗。這九座山頭兒,如今都是跌落二流山頭兒了,你們金鼎宮還要至少再來兩個真境,其餘八座山頭兒,都得是一煉虛兩真境。你說,他們會派誰來呢?”

歐鈺頭皮發麻,只得沉聲道:“我與他們,早就分道揚鑣了。”

劉景濁笑呵呵問道:“青鸞洲修士已經盡數到了拒妖島,你猜猜射鹿山那邊兒,來的是誰?”

歐鈺嚥下一口唾沫,沉聲道:“總不至於是姓丘的那個大變態吧?”

劉景濁搖搖頭,“當然不會,雖然我說了不會給人穿小鞋,但你們大先生敢賭嗎?”

說話間,一道劍氣裹住歐鈺,三道身影已經落在一處宅子外邊兒。

有人推門而出,是個獵戶裝扮的中年人。

“怎麼,劉人皇終究是說話當放屁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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