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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俱蘆洲,其土正方,猶如池沼。若論如今天地之間何處妖魔最少,非俱蘆洲莫屬。
一洲之地,猶勝三洲。這說的是俱蘆洲之富庶,遠勝於其餘三洲。是的,這四大部洲也好,四大仙洲也罷,向來不把中土平等相視,但又不得不捏著鼻子去把中土當做人族祖地。
又是一年二月末,依照慣例,方家繼承人需要在三月上巳南下溫酒城祭祀祖先。
故而一艘渡船趕在二月二十七落在了溫酒城,船上下來的是個四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已經登樓境界。
這要是放在九洲,可是一等一的天之驕子了,不過對於方家來說,十境而已,還是上不了檯面。
年輕人一身白衣,模樣俊俏,想必就是話本之中的劍眉星目了。隨行下船的,有個黑衣青年,還有個手腕兒繫著鈴鐺的年輕女子,走起路來清脆響聲不斷。
溫酒城主早在等候,見年輕人走來,趕忙迎上去,抱拳道:“大公子一路辛苦,我已經備好了別院。”年輕人點了點頭,來迎接的人便對著黑衣青年抱拳,笑著說道:“龍四先生,咱們也兩百多年不見了吧?上次見面還是與那個人一起來溫酒城偷酒?”青年人淡然道:“我來可沒好事兒,聽說你們這次要把小蔥花從方家祠堂除名?你們試試看。”中年人無奈一笑,
“長老殿的主意,我們也沒法子。龍四先生還是不要亂來,畢竟她方蔥當年拿走了方家至寶,要不是清溪閣那個瘋女人,她壓根兒進不了祠堂。”黑衣青年微微一笑,下一刻,一隻手已經扣在中年人頭上。
“方蔥能是你叫的?你算老幾?”一邊的年輕人無奈道:“敖伯,別玩了,你倆什麼關係我又不是不知道。”黑衣青年故意板著臉,冷聲道:“你們方家人,得喊大小姐!虢小子,你敢動,我帶你去南海龍宮閉關啊!”中年城主無奈道:“好好好,大小姐,行了不?老賊,饒我一命?”黑衣青年這才收手,而一邊繫著鈴鐺的女子由始至終就沒說話,只是好奇地四處打量。
中年城主這才對著女子抱拳,笑道:“十幾年不見,珠兒小姐也是大姑娘了。”女子這才開口:“城主,我娘說了,大姨的位置誰也不能動的哦,動的話她就會你的溫酒城砸爛的。”中年人一愣,這溫聲細語說的話,真夠嚇人的。
他只得看向年輕人,問道:“大公子?你別不也是這個打算吧?”方虢輕聲道:“我爹也說了,我要是聽大伯的話,就讓我去當大伯的兒子。城主要是敢動我大姑姑,他就把溫酒城砸爛。”城主無奈道:“得,你們都是爺,砸吧,反正溫酒城是你們方家產業,我就是長工嘛!”一隻手又扣在了他頭上,黑衣青年人沉聲道:“你這老癟犢子什麼時候學會的陰陽怪氣?”中年人擺手道:“上次你跟那個姓劉的來偷酒的時候。”方虢無奈道:“行了行了,你們都是長輩,別鬥嘴了成不?”柳珠兒點點頭,
“咱們先去喝藏酒?我記得城主那千年陳釀上次就給敖伯偷了一半兒,剩下一半兒,取出來幾罈子能行嗎?”中年人瞪大了眼珠子,沉聲道:“想都不要想!我杜小亭不當這個城主了,你們別想打我存酒主意!”看似劍拔弩張,其實敖封跟這杜小亭,關係屬實不錯的。
就是這位有著天庭敕封的南海龍太子,手賤到跑來偷了人家酒。人家見他就來氣,方才客客氣氣打招呼已經是很盡地主之誼了。
返程路上,敖封說了句:“你們也知道,我名義上是有天庭封的龍神稱號的,所以有些小道訊息我也清楚。幾年之內,一處洞天福地會開啟,大概一洲會有五個名額,包括進不去的中土神洲,加上八荒那邊,大概就是三十人進去那處地方,各憑本事奪取機緣。只要活著回來,就是率先補全自身道化,不會與如今修士一樣成為無根浮萍。”杜小亭問道:“你到底多大年齡?你就是個叛徒,南海就是叛徒!四海龍宮就剩下你們南海一脈了,其餘三海龍宮都是不願受封,死戰到底,就你們南海沒骨氣!”敖封破口大罵:“你姥姥!我生下來就是神籍,我有什麼辦法?再說……”再說如今天庭,名存實亡,我這龍神身份有個屁用!
柳珠兒也好奇問了句:“聽說勝神洲那邊,有個猛人砸了一洲太平道宮?”敖封點了點頭,
“八千年來從九洲跑出來的傢伙,他想去天門那邊,被攔著不讓,他氣不過,就跑去砸了道宮,險些把那副教主打死了,奈何雙拳難敵四手,現在被關在道宮。”方虢直揉眉心,
“各位,能不能把一件事說完再說另一件事?一洲五個名額,得去搶還是怎麼辦?”敖封笑道:“你們方家,自然有一個名額的。大概一洲會有三個道宮名額,其餘兩個名額就是世家大族了。”柳珠兒皺眉道:“有道宮那幫狼崽子,別人能活著回來?”敖封搖頭道:“你們還好說,中土神洲那邊的人才應該擔憂。”說來也沒法子,八千年來太平教肆虐,雖然千年前大家合夥兒打的道宮與四大部洲約法三章,但論實力,道宮還是天下第一。
四洲加起來估計就有三十幾個大羅金仙,人家道宮獨佔八人啊!還有那狗日的教祖,無限接近於凌霄境界。
沒法子,道門正統在中土神洲,讀書人也就是那位詩仙撐著,靈山那邊一代不如一代,也只能是道宮一家獨大了。
方虢又問道:“那敖伯究竟多大年紀?”敖封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隨即說道:“反正公子救起我之前,我已經在南海堵了兩千年海眼了。”方虢也好奇了,
“都知道你跟大姑姑關係很好,你跟大姑姑怎麼認識的啊?”敖封呵呵一笑,沒好氣道:“我跟公子搭乘渡船自贍部洲往勝神洲去,在贍部洲北邊遇見了你那大姑姑,方大小姐了不得啊!見我孤身一人去買東西,便讓你們方家供奉把我捉去,硬生生拔了我三片龍鱗啊!我家公子差一點就御劍北上來砍爛你們方家了。後來被勸住了,就把你們方家兩個開天門供奉揍了一頓,算是綁架了小蔥花。”方虢一愣,
“那最後,大姑姑怎麼還拜他為師了?”敖封攤開手,
“鬼曉得她怎麼想的。”不過帶著方蔥的那幾年,堂堂方家大小姐確實挺慘的。
被封了靈氣,幹啥都要自己動手。吃飯?想得美,自己做去!食材都要自己找。
可把方大小姐委屈壞了。敖封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劉顧舟站在船頭,嚇得方蔥大哭。
方蔥說她乾坤玉里還有幾百泉兒,能不能拿了錢放了她?結果乾坤玉就被劉顧舟收走了。
那天晚上方蔥發瘋一樣哭了一夜,都哭暈過去了,還是張諾瀾南實在看不下去了,出去把方蔥抱回了船艙。
那位諾南姑娘與張老伯,也三百多年不見了。第二天是仲秋,船停在了海上礁石之中,大家都在忙活著做吃的,但方蔥不行,即便她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餓得都站不穩,但劉顧舟只給了她一把魚叉,讓她去海里叉魚,叉到了就可以吃,叉不到就別吃了。
嬌貴大小姐哪兒會這個啊?忙活到別人都吃完了,她連魚影子都沒瞧見。
於是那天夜裡,被喊去洗碗的方蔥,吃著盤子裡剩下的東西,邊吃邊掉眼淚,還不敢發出聲音來。
想到這裡,敖封輕聲道:“知道老家主為什麼感謝我家公子嗎?”方虢轉過頭,問道:“我是真好奇,爺爺在世的時候,一直說劉先生是大姑姑的福星。”敖封輕聲道:“因為我家公子讓一個混賬丫頭學好了。”可他們都不知道,教好一個小姑娘的人,與被教好的姑娘,都已經死了,是真的死了。
杜小亭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這麼一個討人嫌的傢伙,能跟姓劉的那小子做朋友,是覺得像劉顧舟?”敖封笑道:“他呀!很像我公子的。”揹著我家公子跟蕎姑娘的劍,還能是誰啊?
可不對啊!那時候公子剛剛帶著小蔥花跟鍾小子去九洲而已,哪兒就有兒子了?
所以那小子賣酒的時候,他是常客。那小子說他很後悔當時沒有挽留一個姑娘,也是他慫恿的。
那小子酒量實在是太好了,溫酒城裡偷的酒,全喝完又灌了十斤地瓜燒才把他灌醉啊!
然後那小子一把推開門,發病一樣大喊:“龍丘棠溪!我喜歡你!我他孃的怎麼會不喜歡你?”那時敖封問了句:“喜歡?那你不去找她?”然後……酒醒之時,那小子已經在海上了。
公子跟蕎姑娘,生了個好兒子啊!他肯定是公子的兒子,不知道怎麼來的又怎麼走的,但絕對不會錯!
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三,方家祖廟,有個老東西居然要把方蔥從族譜除名?
一條火龍破天而來,落在方家祖廟前方。
“給點顏色你們要染大紅啊?”有個老者走出祖廟,皺眉道:“龍四太子,什麼意思?”火龍口吐人言,
“除名?玩呢?我拆了你們祖廟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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