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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山王府又沒有多遠,童嫿與高圖生都已經是登樓境界,趕路幾天便到了。

即便拿到了那道稀裡糊塗的軍令,高圖生還是心中不爽,因為自己明明可以在戰場上多殺敵的,為什麼要把自己安排到這兒來啊?

高圖生嘟囔道:“他劉景濁,就是任人唯親。”

童嫿沒好氣道:“多讀書行不行?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假如撤退的是他們,那就可以用了。”

童嫿將頭髮捋開,她不喜歡頭髮遮住臉上的疤痕。

“走吧,這麼些年了,他在想什麼咱們猜不出來,可他又什麼時候打過毫無準備的仗,咱們就去王府借住些日子吧。”

沒過多久,兩人已經走到益山王府大門。

門房見這兩人一個背劍一個臉上有疤,絕不是好惹的主兒,便趕忙出門,彎腰抱拳,問道:“二位是找人嗎?”

高圖生冷聲道:“去告訴梅奇,就說離洲高圖生戍邊折返,想在益山王府借宿幾日。十年前我可救過他的命,住幾天不過分吧?”

老人瞪大了眼珠子,戍邊折返,還是世子的救命恩人?

上了年紀了,人情世故那是門兒清。

其實天底下真正的高門大院,看不起人的很多,但表現出來看不起人的,反倒是很少。

老門房也沒進去打招呼,乾脆先領著二人進客堂,之後才跑去喊世子。

不多久,梅奇與姚妝妝就一塊兒來了。

看這穿著打扮,兩人是已經成婚了。

梅奇小跑過來,進門就咣噹跪倒,“見過恩公!聽說歸墟戰事緊張,兩位恩公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童嫿彎腰扶起二人,笑著說道:“別動不動就跪,再說真正救你們的是劉景濁。”

聽到此話,姚妝妝趕忙問道:“二位回來了,沒有劉先生,難不成……”

高圖生冷笑一聲,破口大罵:“他可死不了,人家現在厲害著呢,說趕我們我們就得走,要是不走,還他孃的要把老子腿打斷丟出拒妖島。老子氣不過,蹲幾天怎麼都得偷偷回去。可青鸞洲沒地方去,就到你們這裡來了,你們就說我能不能住個十天半個月?”

梅奇故意板著臉,“恩公哪裡話?十天半個月算什麼?恩公住個十年,住到我死,我也好吃好喝伺候著!”

高圖生點了點頭,擺手道:“讓住就行,哦對了,江生還找過你們麻煩沒有?”

梅奇搖頭道:“那次之後,再沒見過了。”

高圖生冷聲道:“那還差不多,我現在正好一肚子氣,沒地方出!”

說是借住,不是特意來看他們的,梅奇便老早把一處院子清掃出來,讓高圖生跟童嫿早去休息。

忙完之後,天都黑了。

梅奇返回自己的住處,推門進去,姚妝妝早就備好了洗腳水,夫妻二人,瞧著恩愛極了。

熄燈睡下之後,梅奇呢喃道:“看來傳言不假,拒妖島是真有後撤意思了,要不然,你給家裡傳個信?咱們該出力就得出些力氣了。”

姚妝妝輕聲道:“那是自然,咱們,當然要,報恩啊!”

後方偏院,童嫿坐在屋簷下,傳音問道:“你就沒想過,他讓咱們來這裡幹什麼?”

高圖生傳音答覆:“想不到,懶得想,狗日的,再見面非得比劃比劃不可。”

這個語氣,童嫿強忍住沒罵人,而是冷笑著問道:“你確定你現在打得過他?我看他,比二十六年前的劉見秋,強了何止一大截兒了。”

高圖生一嘆,現在估計是真打不過了。

拒妖島西邊的新島,留著的一艘戰船,其實是當年被酈瀟瀟炸燬的又修好的船,一直放在這裡,就沒動彈。

自登船起,不接到劉景濁親自傳令,他們不能出去半步。

但船上還是可以隨意走的,不上甲板就行了。

杜神與霍犬年並肩往船艙底部走去,其實兩人心裡都不服氣。龍丘陽厲跟溫落,都是他劉景濁老丈人家裡的人,自己人就不用走,老子我是後孃養的嗎?

杜神耿耿於懷的是,連東方疾臨都留著,為什麼自己要走?戍己樓最草包的就是東方疾臨了,他都可以不走啊!

走著走著,兩人齊聲一句:“孃的!”

這可是杜神為數不多的爆粗口。

下到最底層,霍犬年嘟囔道:“關鍵是他不願意說為什麼,我氣的是他不相信我們。”

杜神搖頭道:“我倒不是氣這個,人皇不告訴我們自有不說的道理,只是……只是沒能留下,我氣不過。我一走,刑寒藻就得往死了累。”

說著,兩人忽然齊齊看見一處地方,片刻之後,兩人對視一眼,由霍犬年率先上前,一拳轟爛門板,門後面,是漩渦似的又一處門戶。

霍犬年一皺眉,沉聲道:“你等著,我過去看看。”

一步邁出,霍犬年當場愣住。

這他孃的不是自己教的三千武夫嗎?

再一抬頭,遠處還有近百木傀儡在建,甚至還有尚在建造的。

杜神久等無果,便提劍進了門,進門之時,一樣愣住了。

杜神沉聲道:“這是什麼意思?把這麼多戰力留在最後方幹什麼?”

霍犬年沉聲道:“不知道,但現在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中島早就被挖空了,之所以要死守前方兩座島嶼,是因為那兩座島嶼也在挖。”

他一直說這是個絕戶計,現在想起來,恐怕就是要拿著島上所有登樓修士的命去拼吧!

此時的戰場最前方,劉景濁提著劍,距離朽城只六千里。

三道法天相地,劍光根本就沒停過,他一個人遊走於南北兩方,後方大戰場上,終於輕鬆了幾分。

戍己樓上,符籙替身與本體已經心意相通,所以每次下令的,其實都是劉景濁本體。

此時宋元青收到傳信,便立即說道:“把庫存的所有符籙、丹藥、法寶,全拿出來,我送去戍己樓。”

北邊四處宅子,除卻墨廬之外,其餘三處,所有人都在不眠不休地趕製東西。

今日七月初十,拒妖島上已經沒有登樓修士了,戍己樓前方一片地方,最後的四十登樓,全在這裡了。

而戍己樓後方,黑壓壓一片,少說也有萬人,這都是不願待在島上,怕戰鼓響起的時候,他們來不及用最快的速度趕赴戰場。

劉景濁就站在三樓露臺。

“薛障。”

下方登樓之中,有人急忙起身,抱拳道:“薛障在!”

劉景濁沉聲道:“去把宋男來換下來,她知道她該去幹什麼。”

薛障咧嘴一笑,“得令!”

氣氛並不沉悶,下方蒲慎笑問道:“人皇,仗打完了,咱們拒妖傳上,就寫戰功行了,千萬別寫糗事啊!”

林禽撇嘴道:“你糗事還少嗎?”

劉景濁倒是尚未作答,可下方一眾合登樓卻都笑了起來,認識不認識的,都開始了互罵。

對於那幫天之驕子的退場,多數人倒是覺得沒什麼,因為他劉景濁沒走。要是連樓上那人模狗樣的傢伙都不算是天驕了,那別人哪兒來的臉面自稱天驕?

可別人走了,他還在,他甚至把青椋山的蘇崮派去了最前方,一個煉虛修士,居然在最前方。

戍己樓的杜神跟刑寒藻,島上人盡皆知的兩位軍師,可杜神走了,刑寒藻留下來了。

誰不知道青椋山劉景濁與破爛山姚放牛,一山主一宗主,好到穿一條褲子?可此時姚放牛在東邊最難守的島嶼上。

他劉景濁自己的本體都在戰場最前方,我們還能說什麼?哪兒有臉說?

後邊有人喊道:“劉景濁,你在白水洞天殺圖門山那個小雜種幹什麼?之前就有仇?”

說話之人,是傀山登樓,算下來還是小師姐的門人。

劉景濁答道:“不認識,只是那小子,有點兒不把人當人,我忍了他好幾次,最後沒忍住。至於你們燈影城那位城主,就屬於自己找死了。”

又有人問道:“劉景濁,十來年了,我始終想不明白,龍丘棠溪那麼好看,你為什麼搶人家西花王朝長公主,又為什麼擄走朱雀王朝那位皇帝的未婚妻?”

劉景濁一笑,許久沒笑了。這事兒,還從沒在人多的時候解釋過,看樣子好奇的人不少啊?

他笑著說道:“所謂西花王朝長公主,是被西花王朝那皇帝追殺,我在大月境內碰到了,救下了而已。朱雀王朝的尚書孫女,那是我的次徒姜柚。還有勞什子私生子,這麼些年了,也沒見有人來認爹啊!”

那人一愣,“那你為什麼不解釋?”

劉景濁氣笑道:“換做從前,我解釋了,你信嗎?”

那人訕笑一聲,還真是,劉賊叫習慣了,即便現在心裡信了,嘴上也不願意信。

不上戰場都是笑嘻嘻的,上了戰場,估計也沒多難過。

九洲十萬修士,死了這麼多人了,上戰場前不敢死,上了戰場了,誰不紅眼?

殺一個夠本兒,殺兩個賺了,殺三個,死而無憾。

幾天之後,對方攻勢忽然放緩,難得的,大家有了喘息機會。

姚放牛喘著粗氣傳音:“明日七月十五了,按你那皇帝老弟傳來的訊息,再看這些畜生……”

話沒說完便被劉景濁打斷。

一聲高呼,響徹戰場。

“大家都帶酒了嗎?”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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