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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高車國,已經成為中土除卻景煬王朝之外最大的國家,也是除了景煬王朝之外,為數不多的君主敢稱皇帝的地方。
女帝年也四十好幾了,卻還是二十幾歲的模樣。
這也是她著急退位的原因了。
退位大典著實佈置得不錯,下方座席滿坑滿谷,只不過大月道官員就佔了一半,其餘分散在高車境內的各大山頭兒就佔了一半。真正的緊要人反倒是為數不多,如景煬王朝,只是派了禮部郎中來,從五品而已,連個侍郎都沒派。
即便只是派了個禮部郎中,但這大月道第一強國,不得不將其奉為座上賓。
有什麼法子,外派出來的禮部官員,那就是景煬臉面,不給他臉就是不給景煬王朝臉。
不過這位座位最靠前的禮部郎中,在瞧見一道身影之後就趕忙讓了位置,都不敢坐。
高車官員見狀,趕忙將原有座席變更位置,那位朱姓郎中這才有了地方,不過他還是沒坐,只站在青椋山幾人身後,準確來說是姜柚身後。
姜柚也是官宦世家,景煬王朝沒有朱雀王朝規矩大,但也僅限於某些事情的「沒大沒小」。一個從五品,見著了公主,哪裡敢同席?
原本朝廷官員沒幾個認識姜柚的,但先皇入陵時,文武百官都在,京城各司官員全見過了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青莜公主的。
姜柚實在是煩得緊,便說道:「我師父大概不會來的,不必這樣,找個地方坐下,杵在我身後幹什麼?再說我是代替青椋山觀禮,又不是代替景煬王朝。」
朱郎中乾笑一聲,低著頭,輕聲道:「公主代誰來是公主的事情,但下官不能不當作沒看見公主,王爺在於不在都一樣。」
事實上兩字王,一般都是賜封異姓王的,但用在劉景濁身上就有點兒怪了,因為劉景濁確實是異姓,但人家是親王。
楚廉沒把後方郎中當回事,只是問道:「師姐,曹首席他們不來?」
姜柚淡然道:「就隨了一份禮,你想來多少人吃席?」
楚廉乾笑一聲,心說也是啊!
事實上楊念箏跟孟九羌他們是去城中逛了,人家也不喜歡這種場合。跟姜柚與楚廉一樣,閒散慣了的煉氣士,在這裡就是如坐針氈。
此時有人高喊一句:「吉時已到!」
姜柚又回頭一句:「坐著,別這麼戳眼行不行?」
朱郎中乾笑一聲:「沒法兒坐,等女帝禮敬天地之後,我是要去傳旨的。」
大典流程就是帕朵兒先行禮敬天地,之後宣讀禪位詔書。再由景煬王朝的禮部官員上臺,為帕朵兒在位期間做出的事情做出表彰,等帕朵兒摘下王冕,他再宣讀景煬皇帝聖旨,給新皇加冕。
楚廉也說道:「禮數確實是這樣。」
姜柚也就沒法子了,只是有些不爽,最討厭勞什子典禮了。
好在是這偌大王宮,沒哪個不長眼的敢於亂瞄。
姜柚忽然轉頭朝著宮城高處看去,看見一道兩道白衣身影之後,一下子笑了起來。
劉景濁與白小豆隱匿身形,站在金鼎,看著下方退位大典。
白小豆越看越開心,因為這是小時候在船上一塊兒玩兒過的小姐姐,一晃神功夫,小姐姐都當了二十幾年皇帝了。
她笑著問道:「不是說天下大會之後,人間最高處明文規定皇帝不能修行嗎?為什麼小姐姐都是金丹修士了?」
四十出頭兒便是金丹,說明她很勤加修習了。
劉景濁說道:「大概是因為明文規定時她已經是皇帝了,況且幾年前她已經有了退位心思。如今浮屠洲邊禍已除,高車國內也算是歌舞昇平了,她此時退位,稱得
上功成名就。」
繁瑣禮節,看得白小豆一陣頭大,光是禮敬天地就花費了小半個時辰。
之後才輪到那位朱郎中上臺宣讀文書,大致就是稱讚二十餘年來帕朵兒的功績,如同整治平妖道,讓國內百姓豐衣足食之類的。
朱郎中拿出一道聖旨,封了帕朵兒一等公,位同郡王,外加亂七八糟一大堆頭銜兒。說簡單點兒,就是你現在不當皇帝了,但你放心,景煬王朝會養著你,每月照例發放俸祿。
白小豆嘆道:「咋個這麼麻煩?」
劉景濁卻搖了搖頭,解釋道:「大月道諸國,國君都才是三等伯爵,如今給帕朵兒一個一等公爵身份,相當於無形中打壓大月道諸國。你得知道,閒都王朝的皇帝也才封了王而已,相當於在景煬王朝這些屬國之中,高車只比閒都低一等,且高出大月道諸國一大截兒。」
帕朵兒又是一陣肺腑之言,高車百姓那叫一個聞者落淚。
又過去許久,新皇登臺禮敬天地,朱郎中再次宣讀聖旨,為新皇加冕。
房樑上站著的白小豆,與坐席上的姜柚,都快要睡著了。
白小豆都在想,那些站著觀禮的腿不麻?
眼看大典就要結束,天空中忽地一聲炸雷響動,隨後無數紙張雪花一般自天空灑落,很快,京城之中差不多人手一張了。
楚廉撿來一張紙,看了一眼便皺著眉頭遞給姜柚。
姜柚同樣黑著臉,因為紙上寫著「高車女帝,劉賊禁臠」。
白小豆當然也瞧見了那八個大字,當然也火冒三丈。
她冷聲道:「小墨,跟我走!」
話音剛落,白小豆已然化作劍光朝天而去,墨麒麟在雲海等候。
反觀劉景濁,十分淡然,彷彿是在預料之中。ap.
雲海之上堂堂首席就沒那麼清閒了,得撒丫子跑路,免得被白小豆追到,總不能回頭砍墨麒麟幾劍吧?
結果還沒完,姜柚與楚廉幾乎同時御劍而起,姜柚板著臉喊了一聲阿狸,也加入了追趕佇列之中。
劉景濁搖頭一笑,將聲音送到臉色陰沉的朱郎中耳邊:「我是劉景濁,照常結束大典即可,小事情,不必在意。」
朱郎中一下子有了靠山似的,繼續宣讀聖旨,依照既定流程結束了大典。
下方那些個觀禮之人,個個神色古怪,但沒人敢說什麼。
方才天上動靜都瞧見了,更何況如今中土那就是景煬一家獨大,除了長安城集賢院的那幫不怕死的讀書人外,誰敢叫劉賊?
劉景濁摘下酒葫蘆,抿了一口酒,隨後傳音帕朵兒:「那個酒樓還在不?」
帕朵兒臉上陰霾一掃而過,立時喜笑顏開:「在的,殿下稍等,我就來。」
片刻後,劉景濁已經進了一處酒樓,二十餘年的罵名,就是從這處酒樓開始的。
剛坐下要了一壺酒,帕朵兒已經趕到,看樣子還順便換了個衣裳。
可把酒鋪夥計嚇壞了,「陛……陛下!」
帕朵兒大大方方擺手,「退位了,別再喊我陛下,快給流離王上酒。」
夥計又是一愣:「流……流離王?」
難道方才灑在城中的紙張上的八個字,是真的?
直到帕朵兒轉頭看了一眼,夥計這才回過神,趕忙去取酒。
劉景濁微笑道:「當了這麼些年皇帝,倒是聰明瞭不少啊?」
帕朵兒咧嘴一笑,「我可終於自由了!也就聰明這一次。」
看起來是真高興,按照往常肯定不敢坐,但她這會兒大大方方坐在了劉景濁對面。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
「真是抱歉,臨了臨了,又讓你名聲不保。」
把朵兒擺手道:「殿下這是什麼話?當年為了讓我抓住高車坐穩皇位,殿下背了罵名,之後就是一連串的子虛烏有,我這又算什麼?」
曹風氣喘吁吁折返回來,雙手抻著膝蓋,喘息道:「快讓她們別追了,這倆畜生是真能跑。」
劉景濁黑臉道:「說誰呢?」
曹風一愣,氣笑道:「山主別找茬兒啊!我除了說墨麒麟跟風狸,還能說誰?」
於是劉景濁傳音說道:「回來吧,別追了,我安排的。」
曹風一把搶過夥計手裡的酒,笑呵呵坐在帕朵兒身邊,咋舌道:「女帝妹妹長得也不賴啊!在下曹風,青椋山首席供奉,也是個單身漢。」
帕朵兒禮貌一笑,屁股挪了挪。
曹首席有些尷尬了,只得面不改色的看向劉景濁,問道:「你端著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潑,肯定沒憋好屁。」
劉景濁笑盈盈開口:「姬叔……」
還有一個字沒說出來,曹風已經差點跪下了。
「山主饒我狗命,我服了,服了還不行嗎?」
劉景濁這才作罷,小樣兒,曹風四篇,你四把飛劍,我一說一大堆!
帕朵兒神色古怪,心說這位曹首席瞧著境界高深莫測,怎麼……跟個流子似的?殿下身邊,還真是籠絡了一幫奇人啊?
劉景濁這才解釋道:「自打我入歸墟後,十餘年沒有新黑鍋甩給我,現在要去做點兒什麼事情,好像太突兀了,這不,接下來就可以讓魚雁樓轉載一篇邸報,我也好辦事點兒。」
曹風心說這的確沒憋好屁,就是可惜我家女帝妹妹了,長得真俊啊!是大人喜歡的那種俊,飽滿。
夥計也懂眼色,已經端來兩壺新酒。
劉景濁舉起酒壺,歉意道:「你這壞名聲怕是要背上幾年了。」
沒想到帕朵兒反倒是一笑,輕聲道:「對我來說不算是什麼壞名聲,如此一來,不是愈發讓高車百姓覺得,我為了高車委身於殿下麼?」
劉景濁笑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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