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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過獵嗎?”
一棟碧瓦朱牆的高門後,庭院的養魚池前,一名穿著藍白色交替的陰陽師服裝的男子歪過頭對另一人問道。
池子四周並無其他人,只有身穿著武士盔甲的屍傀站在那裡,手裡捧著托盤。
男子對話的物件則是站在橋樑下方的少年。
“我不明白為什麼閣下現在要問這個問題。”少年皺眉道:“我們現在正在聊的應該是關於鬼人的問題。”
“就當做是閒聊好了,回答我的提問便是,土御門晴琉,你打過獵嗎?”
“回稟權助大人……並沒有,我自幼就在家中學習陰陽術和知識。”土御門的少年搖頭。
“那真是可惜了,雖說如今的扶桑已經不再適合打獵,但天皇家還是保留了相當大一塊的私人領地,那裡面養了不少奇珍異獸,每一年都有狩獵活動,下次你該去參加參加。”
“……”土御門皺眉,他覺得這件事現在根本無關緊要。
“打獵是有道理的,我們的打獵和狩獵不一樣,不是為了生存,而是為了樂趣。”陰陽寮的權助淡淡道:“天底下的道理大多相同,要獵殺一頭猛獸,伱覺得需要的是什麼?”
土御門想了想:“精準的弓箭,還有出手的時機?”
“說的不錯,但也大錯特錯。”陰陽權助搖頭說:“如果你面對的是兔子,你有的是辦法對付它,可若是你面對的是猛虎,需要的是耐心。”
“一頭猛獸不會輕易被擊斃,所以需要慢慢圍獵它,消耗它的體能,放幹它的血。”
“甚至可以暫時放它離開一段距離,等它覺得安全了,再將它逼入絕境,它若是要發狂,那就要儘量避開。”
“打獵是需要耐心的——甚至有時候需要付出一些代價,灑下一些誘餌。”
聽著聽著,土御門的少年聽懂了,他抬起面頰後問:“您所說的誘餌,指的是那些慘死於爆炸中的無辜之人麼?”
陰陽權助淡淡道:“他們可不是什麼無辜之人……他們甚至不算人。”
“……”
“聽著不舒服麼,但這就是事實,扶桑的底層人如同雜草一樣,死了一批,還會長出來更多,這群人早已是被榨乾了價值,苟且的活著或者在火焰裡化作灰燼,結果都是一樣的。”陰陽權助灑下魚餌,看著池子裡鯉魚翻騰:“重要的在於,猛獸已經被激怒了,接下來他會做什麼,我們能輕而易舉的猜得到,哪怕佈下了陷阱,它也會自己跳進來。”
土御門還是不理解:“就算對方是通緝犯,我們也該堂堂正正的取得勝利,以陰陽寮的實力,何須畏懼這區區一個鬼人!”
陰陽權助反問:“什麼叫堂堂正正?土御門,這世界上活下來的人才是贏家。”
他側眼道:“如果你覺得自己有本事能降服那個鬼人,大可以自告奮勇去充當前鋒。”
土御門行了一禮,旋即直起腰轉身大步的離開:“恕我斗膽——!”
“年輕,這就是土御門家的天才,真是可笑。”
陰陽權助將手裡的魚餌連帶碗也丟進池子裡,原本還在翻滾的錦鯉被池子深處鑽出的一條獠牙鋒銳的大魚給一口吃光,連帶著水中泛起大片的血花。
此時一道殘影在地面上匯聚,一名作忍者打扮的矮個子道:“稟報權助大人,已經確認鬼人動向。”
“很好,等他鑽進籠子裡,再慢慢動手,至於土御門……既然他這麼想逞英雄,就讓他去試試好了。”權助揹著手說:“不過記得,別讓他死在裡面,否則我不好給土御門交代。”
“是!”
忍者化作雲煙去執行命令。
陰陽寮的權助走向了正廳,接下來他打算去看看藝伎跳舞,悠閒的等待結果。
這裡是他的私人住宅,隱蔽而且安全,很少會有人知道具體的位置在哪裡。
既然是要狩獵,那他自然不會親自直面猛獸,只需要暗中操控即可,何必讓自己暴露在危險裡。
土御門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又豈會不明白。
熬了三十年才熬走了上一任權助,他知道地位和權勢的來之不易。
陰陽寮內部的派系很多,主要是有兩大派系,土御門和賀茂,這兩族是陰陽師的世家,也是主流。
不過為了讓陰陽寮維持派系平衡,也會啟用一些非兩族之人,他的位置就是這麼來的,從神道系轉成的陰陽師……論及陰陽術他的確不怎麼樣,但長袖善舞的功底不錯,能在派系之間取得平衡。
這次狩獵鬼人的任務落在了他的手裡,其中就有賀茂一族暗中授意,這涉及到賀茂的內部家族醜聞,同樣是個暗中的威脅,必須儘快將其處理掉。
當然,最重要的是必須在陰陽寮的視線之外,悄悄拿到那把‘鬼切’以及那隻‘鬼手’。
這才是交易的核心內容,為了這個目標,賀茂家願意開出高價,陰陽權助和對方暗通款曲,得了不少好處。
要做的不是殺死對方,而是給他放血。
引誘,然後等待,進了籠子,再慢慢捕獲。
簡簡單單的道理,而猛獸對此不會有所察覺,因為它受傷了,被激怒了,流血的時候甚至察覺不到自己在流血和疼痛,憤怒的衝上來恨不得咬死許多人。
土御門或許就會成為這頭猛獸的目標。
賀茂家肯定很希望土御門晴琉死在鬼人手裡,也給過許多暗示,但身為權助,他暫時還不希望這種事發生,需要的是兩方實力的平衡,這樣才有自己反覆橫跳的機會,一方獨大不是什麼好事,藉此機會稍稍敲打一下土御門晴琉就行,真死了,自己也不好交代。
一切都已經安排到位,接下來便是一場與自己無關的圍獵。
他在侍大將的保護下走向了正廳,抬起手正要把藝伎和舞姬們喊過來。
忽然嗅到了一些血腥味。
不對!
權助立刻回過頭:“有刺……”
他出聲前,侍大將已經拔刀了,卻在兔起鶻落間被斬下了握刀的手和頭顱。
一名穿著白衣的倩影側身站在倒地的屍傀背後,嗓音如縹緲的女鬼。
“回來的挺慢,人都已經殺完了,你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感知到?”
“你真的是關東陰陽寮的權助?”
持刀的女子歪了歪腦袋:“看著不太像。”
權助內心罵道,你倒是睜開眼睛看清楚再說啊!
不過表面陪笑道:“您,您誤會了,我只是一個路過的商人。”
“無妨,都殺了便是。”雨宮真晝面無表情的說:“反正這裡的人大多該死。”
“您在說什麼,我只是普通人……”
“我去過後院了。”雨宮真晝舉起刀:“先生說過一句話,我至今為止都很認同……喜歡玩孌童的,都該死。”
“等等!”權助大聲道:“別殺我,我很有用的,我知道很多……”
話沒說完,刀光已經擦過他的脖子,喉嚨處多了一條紅線,他捂著咽喉,試圖阻止血液從傷口流失,氣管被血液倒灌,大口的噴出褐色的血汙,癱倒在地上,不過十幾秒便帶著極度痛苦和扭曲的表情裡死去。
什麼精心算計,什麼將來籌謀,一概都沒了意義。
正如他不久前才說過的那句話:活著的人才是贏家。
雨宮真晝揮刀血振,將快雨收入刀鞘裡。
倘若是在陰陽寮,她要殺人斷然不會這般簡單,偏偏對方選擇了一個僻靜的宅院,守備力量也遠遠不夠,恰恰適合她這類定位為‘刺客’的角色發動襲擊。
暗殺了一個陰陽權助也不算什麼大事,因為扶桑的情況非常特殊,這裡魚龍混雜,沒有任何一方勢力可以把手伸進別人的轄區。
她的本意是殺了這個陰陽權助以便於製造指揮系統的混亂,但目前針對雨宮龍二的陰謀詭計已經全部安排了下去,她這個舉動不算是雪中送炭。
“嘖,該怎麼辦呢……”雨宮真晝陷入抉擇。
知道雨宮龍二已經成了焦點,落入了陷阱,她一定要去救人。
但救人的代價不能是把自己也陷進去,否則都跳進水裡,還怎麼把人拉上岸。
但眼下情況這般嚴峻,她也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
此次圍獵和上次不一樣,上一次賀茂家屬於私自行動,這一次有陰陽寮信用背書,外加土御門也參與了進來,情況就複雜了許多。
如果要強行救人,且不論其難度之高,就算成功了,這也意味著和陰陽寮徹底撕破臉皮,往後要重新躲藏也是極難。
難不成要丟下現在的身份遠走高飛麼?
她倒是情願直接去大夏,可是留在這裡的人該怎麼辦?
白峰,還有南詩織,都會被捲進來的吧。
人一定要救,否則為什麼要來這裡?
問題只在於自己為了救下親人願意付出多少代價。
離開了庭院,翻過高牆落下,巷口位置有前來接應的人,她當然不是單打獨鬥,知道訊息後,白峰奈緒美也立刻派來了實力不俗的死士表明態度。
“剛剛得到了訊息。”
那名蒙著面的死士說:“雨宮龍二已經進入了陰陽寮,四周升起了結界,他理應是出不來了。”
雨宮真晝握著刀的手攥緊,其他人都看著她,等待著決定。
只要她說要去救人,那周邊這十多人都會隨著她一起去赴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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