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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聖閣有四聖。

刀聖,霍秋水;炎聖,炎無極;花聖,花濺淚……這四聖之間並沒有什麼強繫結關係,其他三聖相對比較年輕,而刀聖作為已經活了兩甲子的封聖,他的資歷最老,同樣具有話語權。

武聖閣中的真傳超過三分之一都是刀聖派系的人。

霍秋水的壽元不多,這已經不是一個秘密。

而人之將死……總想著給後人多留下一些東西。

霍秋水近來十年的所有舉措都給人一種相當急躁的感覺。

以往的武聖閣相對比較超然,並不會捲入爭權奪利的小格局裡,它最初被建立的本意,是希望封聖能將畢生所學傳承下去。

但這種師徒代代相傳的方式,也必然導致武聖閣產生宗門宗派之類的侷限性。

過去的武聖閣不變化,是因為為首者保持著開拓進取的心思。

可惜,霍秋水已經老了。

半截身子埋入了黃土。

不得不開始考慮身後事,而且即便尊貴如封聖,也不免被名聲利益所牽掛,他一人再如何超然世外,徒弟、親人、親人的朋友、朋友的親人,可都是一張張嘴,要吃飯的。

本來,以霍秋水上百年的經營,武聖閣的地位本就難以被動搖。

只是時代的變化太快,很多人都始料未及。

誰能想到,在刀聖垂垂老矣之前,會看到大夏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爭之世?

這一代輩出的英雄人物太多了,恰如東漢末年的三國英豪,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

靠著他留下的那些本錢,那些情分,只怕是不夠消耗多久,遲早會因為他的隕落而在幾十年內煙消雲散。

身為前行者,最悲哀的莫過於看見後繼者一個接著一個的越過自己;身為超凡入聖的修行者,更痛苦的也在於看到了這大爭之世時,自己已經垂垂老矣。

莫用多問。

路人皆知刀聖霍秋水內心多少會存著一些不甘。

而站在了武聖閣對面的,不論是任南北,還是白榆,都算是這位老封聖的僭越者。

他們僭越的是刀聖年輕時候打下的制度,立下的傳統,以及他的身後事。

任南北還不想現在就和這位刀聖對上,面見的瞬間就產生了退意,既然知道對方斷然不會讓路,又何必非得去和封聖慪氣找不快?

驕陽退了。

白榆上前。

兩人做出了截然相反的舉措。

“晚輩,斗膽向前輩借路。”

白榆的時間不多,也沒時間浪費在路上。

前方是刀聖霍秋水,哪怕是刀槍劍林,該走也得走過去。

霍秋水的外表是一名眼窩深陷的老者,佩戴著一副眼鏡,頭頂戴著一頂帽子,右手拄著柺杖,外表看上去如同普普通通的算命先生。

倘若不是在這裡,僅僅是路邊相遇,誰能想得出這是叱吒大夏近半個世紀之久的刀聖。

他也是上個世界公認的最強驕陽。

只是這一代甚至上一代的人,已經沒有幾人還記得刀聖的事蹟或者名號。

人都是健忘的,時代也是。

刀聖的軀殼上纏繞著濃郁到散不去的暮年之氣。

然而即便是枯朽的身軀裡仍然藏著足以毀天滅地的鋒芒。

垂垂老矣郭海皇……呵,誰信?

霍秋水隔著老花鏡看向五步外的青年,他已經老的連鬍鬚都不再長了,右手拄著拐輕輕敲打著地面。

“你想借路?”

“是。”

“如果老朽要你退回去呢?”老人嗓音低沉,如同生鏽的金屬剮蹭在測試強度的磨具上,十分生硬。

“恕難從命。”白榆的回答同樣生硬。

刀聖略微佝僂的腰緩緩挺起:“真是個不知所謂的年輕人。”

老人倒是沒有和任南北預料中一樣露出不忿的神色,而是流露出少許的古怪笑意:“若是早個三十年前,我會很欣賞你,然後將伱招入武聖閣裡……”

“不了。”白榆回答的很快:“地方太高貴,不適合我這種平民老百姓。”

任南北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霍秋水沉吟,他閉上眼睛,忽然問:“據說你和霸者過了三招,還小勝了他?”

“這算是提問麼?”白榆說。

“不算。”

“那我也沒有必要回答。”白榆直言:“請您出題吧。”

刀聖的柺杖砸在了地上,一陣劇烈的風吹過小道,呼嘯而尖銳,飄落的樹葉斜向的刺入地面,水泥地上留下羽毛般的劃痕刻印。

“小傢伙,對年長者,多點耐心和禮貌。”

白榆抹掉了臉上的一絲血痕:“尊老的前提是對方愛幼,還有……”

他看了一眼自己劃破的袖子:“我的衣服很貴的,就算是封聖也得賠錢。”

任南北已經在扼腕嘆息了,你還真囂張啊……現任驕陽三個加起來都沒你一個能說會道,你是收納盒嘛,這麼能裝?

但白榆認為自己說的沒毛病,他的衣服的確很貴,不是貴在價錢上,而是貴在心意上,是蘇姑娘親自挑選的。

上一次被打壞衣服還要追溯到霸者那時候,可對方是個法外狂徒,而且還是陶如酥親爹,怎麼說呢,有點張不開這個口。

刀聖霍秋水並未發怒,到了他這個人生古來稀的年齡,情緒的波動已經無限趨近於零,大小事的變化皆不能動搖。

他敲下柺杖也不過是試試對方成色。

見到白榆面不改色的場景,心中對於剛剛提問的回答已經有了七八分確認。

倘若沒有這份膽魄,直面十兇裡的霸者,只需一個照面就已經摘下猴頭下酒了。

這還是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

哎……年輕人。

“想過去,就得按照規矩來。”刀聖言歸正傳,豎起一根乾瘦精煉似老樹的手指:“老朽只出一道題,答對了便過去,答錯就退回去,這裡是中湖,容不得小輩胡攪蠻纏。”

白榆知道也沒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

於是他扭過頭對任南北說:“把題目記下來,回頭發論壇上……算了,你還是乾脆拍個短影片。”

驕陽瞪大眼睛,心想臥槽你來這招?

他不禁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然後開啟了手機開始錄製影片。

這就叫做有備無患,萬一刀聖問出來‘你是不是東西’‘很多人說看不到未來是不是看到了未來’‘死亡是不是脫離了生命危險’‘草是不是壯陽藥’等弱智吧精選……這根本是怎麼回答都不對的。

有任南北在這裡做個證人,還有影片為證據,堂堂刀聖快兩百歲的人了,總不至於臉皮都不要了吧?

白榆尋思自己沒有大智慧,但小聰明還是有的。

可刀聖只是平淡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硬幣,屈指一彈,嗡的一聲,這枚硬幣直接飛旋轉動著上至了百米高空。

“硬幣落地是數字面,還是花紋面?”

霍秋水開始發出經典的提問:“只要你回答正確,你大可以直接去中湖。”

聽到這裡,任南北已經默默皺眉了,他倒是很想提醒一下白榆,這種看似二選一的選擇題裡,往往都存在陷阱。

猜硬幣是一個十分經典的選擇題。

絕大部分情況下,要麼就是正面,要麼就是反面,只有很少的時候能保持著站立。

而在封聖的手中,一枚硬幣,不論正面反面,還是立起來,亦或者從硬幣變成方塊,都是在對方一念之間均可變化。

這就好比是個看似彼此都可能贏的剪刀石頭布遊戲。

A:我們玩剪刀石頭布如何?我贏了,給我一塊,你贏了,我給你一百。

B:那我豈不是穩賺不賠?

A:看運氣。

B:那行,什麼時候開始?

A:已經開始了。

B:那剪刀石頭……

A:你先出。

只要白榆進行了回答,恐怕刀聖想要改變遊戲結果,也只是他的一個念頭。

在對方制定的規則下就是這樣的結果。

不想放人過去,有一百萬種辦法將你攔截在外。

回答了,就會踩中陷阱;而不回答,一樣是預設失敗。

知道這一點,所以在提問的同時就已經把硬幣拋上了天空。

這個刀聖……真是個狡猾的老六。

任南北默默尋思,自己有什麼辦法破除這一局。

不論如何回答都是錯誤,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創造出答案。

先回答‘它不會落地’,然後直接將這枚硬幣摧毀掉是最直接的辦法。

然而,奈何對方是封聖,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是不可能的,只能來強硬的。

可強硬的也未必是對手啊。

對方的形勢更強,且實力更強,佔據著絕對主動權,靠著一點小聰明就試圖翻盤是不可能的;要不然就撞大運的隨便說一個結果,之後聽天由命。

任南北自詡也是見過大風大浪了,但在這一刻還是止不住情緒翻滾。

他想不出來萬全之策。

甚至,任南北想到了更深的一層,或許猜硬幣不是真正目的,他是在藉此機會試探白榆的根底,這時候此次白榆如何選擇將直接決定霍秋水和武聖閣的態度。

他是個莽夫,但不是個蠢材,對實力更強的封聖會產生更多的心思揣摩,種種可能性冒出來,他感覺自己的CPU如同烤機般溫度飆升。

他找不出解答,看向白榆,想知道他會給出一個什麼樣的回答才能過得了這一關。

只能說希望渺茫吧。

兩人對刀聖也只有紙面上的瞭解,想要摸清這位活了兩百歲老怪物的想法,談何容易,同樣是差不多的年紀,動畫版的韓跑跑都比他好懂多了。

在這份壓抑的沉默裡。

等到硬幣已經飛過了最高點,開始朝著地面下落的當口。

白榆終於有了動作。

他抬起手,做了一個禮讓的手勢。

“刀聖前輩……您先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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