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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有一段時間沒有上號命運編者了。

白榆看向自己身上的大衣,竟略微感到微微不習慣。

十七歲和二十七歲的軀殼硬要說,區別不算很大。

只不過隨著和這個世界的聯絡越發深刻,反而和上輩子的自己有了更多的疏離感。

他站在岸邊,聽著背後潮起潮落的聲音。

此時,陽光明媚,空氣清新,是一切都沒來得及發生的四年前的時間。

副本。

即是歷史重現。

“四年前的蓬萊,仍然是一派祥和。”

白榆邁步行走。

在這裡倒是不會有人查身份證什麼的。

蓬萊無所謂偷渡客。

倘若有犯罪分子跑蓬萊裡,簡直就和阿茲卡班的囚徒跑去霍格沃茲裡躲藏一樣的絕世大聰明。

時間還算充裕。

副本中的時間流速和現實裡的時間流速並不相同。

白榆穿過林蔭,一路散步到了陣法學院。

路上學員往來,風景都和四年後並無不同。

站在校園中,看著青春活力的臉,也會覺得自己其實還並不算老。

他隨便叫住一人,問了一下路。

那名女孩原本盯著書本,看了一眼青年後便被驚豔到了,旋即非常友好的指了一條路。

白榆循著道路走向社團雲集的活動大樓。

午後時分,此地不算吵鬧,反而較為靜謐。

看著路牌,很快找到了掛著‘千塵’二字的路牌。

門被虛掩著,透過縫隙能看到內部的情形。

窗簾被拉上了,午後的時光適合小憩,空氣裡彌散著淡淡精油香氣,陽光穿不過窗簾,因為社團部室內有些微微黯淡,從縫隙裡散出的光亮像是古董燈散發出的柔和氛圍光。

喜歡穿白裙的女孩趴在桌案上睡著覺,呼吸輕緩而均勻。

她抱著枕頭墊在臉頰下方,避免睡醒後留下褶皺的痕跡。

白榆推開了房門,但動作很輕微,行走時,空氣都繞過了他,即便走了進來也沒發出聲響,空氣凝固的彷彿不曾被人打擾過的千年古墓。

而趴在桌案上午睡的女孩,恰如精美無比的黃金雕塑,是一張覆蓋在女神像臉上的面具,探險家誤入了墓穴中也會驚歎於這份美麗,從而愧於伸出手去摘下和觸碰。

生怕只少許驚擾都會讓這份美麗瞬間蒼老。

宛若懷抱著環印城一夢的美麗少女那般。

白榆對美麗的感官自覺已經遲鈍了,因為來到這個世界後,異性緣莫名其妙的好了太多。

不論是凰棲霞、蘇若離還是慕遙夕,容貌都是一等一,非要做個排行,他大可以說自己比較臉盲,看誰都像是x姐。

只是面對這張和蘇若離相似度超過七成以上的面孔,白榆還是有一種奇特的驚豔感,不是說她有多好看,而是有一種真實感。

蘇若離漂亮,但偶爾這份美麗上總是有著一份近乎於朦朧的完美,完美通常不能形容人,真正的八方美人並不存在;

相較之下,睡覺還會流口水的蘇若即就要真實了一整個檔次。

白榆甚至不著急去喊醒她。

而是自顧自的尋了個近距離的位置坐下,然後觀察著這個千塵社。

和四年後的千塵社,都是有所不同。

四年前的蘇若即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少女了,她已經二十一歲,是漸漸走向成熟的年齡。

和七年前在許家鎮中見到的少女,的確有了些許的變化,耳朵旁的絨毛已經消失。

頭髮變短了一些,略微長高了些許,但也僅此而已,其他的還好沒變太多。

白榆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想著該怎麼打招呼。

……

蘇若即做了一場夢。

夢裡的內容在醒來時就忘記了很多。

只是殘留的感覺還記著。

有些悲傷,有些哀婉……

她緩緩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枕頭溼了。

下意識便認定是自己又流了眼淚,然後摸了摸臉頰,結果摸到了粘稠的手感。

做夢流眼淚不算什麼。

但流口水可就很有損形象了。

蘇若即急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這時候,一張紙巾遞了過來。

她想都沒想就接了過去擦了擦嘴角,以為是好朋友來了社團:“謝了,千塵。”

“不客氣。”

回應她的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但不是蘇若即熟悉的任何男聲之一。

社團裡的男生大多不會擁有這樣醇厚成熟的嗓音。

可這聲音讓她感到熟悉,而不是警惕。

側過頭看去。

椅子上是名穿著墨雲服的青年。

微暗的光線中,青年坐在那裡,像是一名安靜的學者,知性優雅。

蘇若即呆呆的望著他,甚至能從對方漆黑的眼睛中看到束手束腳的自己。

“好久不見。”

白榆想了想很久,還是用一句比較常規的招呼作為開場白:“睡得還好嗎,蘇若即?”

蘇若即此時總算是回過神來。

她直接站起來,動作太大,把椅子都撞倒在地,然後第一時間衝到洗手池邊上,擰開水龍頭,開始擦掉嘴角的涎水。

她洗到一半又發現自己把水灑的到處都是,於是放慢了動作幅度,從拉布拉多撲泥坑變成了小貓洗臉。

等確定把自己收拾乾淨後,她抓著被打溼的衣袖回到了座椅上,有些侷促的說:“好久不見,白先生。”

“我很高興,你還能記得我。”

“我當然能記得。”蘇若即低聲說:“我怎麼會忘掉自己的恩人呢?”

白榆笑了笑。

蘇若即又問:“三年不見了,您倒是看上去一點變化也沒有。”

“因為時間對你,和對我,並不一樣。”白榆看得出她的侷促和好奇:“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直說,但說無妨。”

蘇若即也並不是喜歡彎彎繞繞的性子,她問:“您這次來蓬萊,是有什麼事嗎?”

聽到這句話後,白榆不由自主的安心了一些:“伱沒將我的忠告忘記,這很好。”

上一次道別時,白榆就提醒了蘇若即,她將來必然遭遇劫難,具體是什麼,當時的他也不清楚。

如今看來,這場劫難不可謂不是空前巨大。

以她如今的實力,斷然不可能避開。

但只要蘇若即記著這句話,就意味著她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而不是徹底拋之腦後,享受青春去了。

白榆手指敲打桌案:“我來到這裡,自然不是為了和你敘敘舊,而是……你的時間到了。”

蘇若即心頭一陣緊張,在重逢的欣喜後,便是一個糟糕的訊息,她的心情宛若過山車般上下顛簸起伏。

“我的時間?”

“也是你的命運。”白榆看向蘇若即,猶豫道:“其實我在想要不要告訴你,如果告訴你,對你來說很殘忍,就像是給重症患者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一樣殘酷。”

蘇若即望著他,忽然釋然的微笑:“我其實不相信命運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只是相信幫助過我一次的白先生……而且,我覺得我還有搶救的機會,是吧?”

樂觀的微笑讓白榆內心僅剩的絲絲猶豫也隨之消散,他坦然告知。

“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只能說……這會是一場豪賭。”

“這一次的對手和過去不一樣,與其說是命運,不如說是一種純粹的惡意。”

“我現在和他對賭一場。”

“而賭局要放在四年後。”

白榆說到這裡停頓一下:“同樣的,我也可以選擇和你共進退,我有暫時擊退他的把握,但後續是否會捲土重來,尚未可知。”

他抬起手,將選擇交給了蘇若即:“所以,我想把選擇權交給你來決定。”

“選擇賭,還是選擇穩。”

“選擇前者就意味著放棄當下,對你來說,最為直觀的結果便是註定邁向毀滅……而四年後能否有反轉的契機,也不清楚。”

“選擇後者則至少可以保護好你現在擁有的這些,但往後的未來會如何變化,將再一次陷入不可知的混沌。”

蘇若即目瞪口待著。

她小聲說:“我是不是還沒睡醒?”

“你已經醒了。”

“可是,我剛剛才睡醒,就突然要面對這種艱難的課題選擇,是不是……”蘇若即侷促起來。

“不是剛剛。”白榆搖頭:“你有接近三年的時間做心理準備,還不夠嗎?”

蘇若即問:“不能白先生來決定嗎?”

“可以。”白榆說:“但我希望你也能做出自己的選擇,我會尊重你的意願。”

“這很重要?”

“很重要。”白榆確定:“雖然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你必須做出選擇,雖然都很糟糕,但總比一無所知的步入命運洪流泥沙俱下來的更好。”

蘇若即想了很久,然後說:“我選擇賭一場。”

白榆默然,他問:“你確定?”

“確定。”

白榆對蘇若即的回答略感意外,因為太多人不會選擇虛無縹緲的未來,而是會選擇現有的安穩。

至少現在的她什麼都還沒失去,保住現在不是最重要的麼?

“為什麼?”白榆提問。

“我沒那麼笨。”蘇若即眨眨眼,她笑著說:“白先生特意來見我,肯定不是單純的來讓我做個選擇那麼簡單吧?”

她指著自己的眼睛:“恐怕你自己沒注意到,你的眼睛裡一直藏著複雜……雖然我不會讀懂人心,但也能猜到,這件事影響的不止我,還有你。”

“既然如此,我們的選擇就不該背道而馳了。”

“如果是為了安穩,白先生就沒必要告訴我了,和上一次一樣,偷偷暗中把一切帥氣的解決掉就行。”

“所以,你是想要選擇賭一場。”

白榆自以為掩飾的很好,他說:“你沒有必要跟著我的想法走。”

部室內,蘇若即放輕了聲音,忽然開始聊起一件往事。

“你知道嗎?”

“我沒什麼修行的才能……父親都說了,我和若離不一樣,我的天賦只是一般略好。”

“我之所以能進入蓬萊學院,之所以拼了命的努力,是因為我在很小的時候,被一名老兵救過一命。”

“我記得他當時的表情,是那麼的溫和,那麼的滿足……即便是死去時,也是在微笑。”

“我啊,很羨慕那樣的人,羨慕對方走過的人生。”

“我很憧憬那樣的活法。”

“我想,若是自己快要死去時,也一定不能讓自己感到後悔,感到遺憾。”

“所以我想要活的更大膽一些。”

她的聲音並無激昂澎湃,僅僅是訴說自己的心中所想。

良久,她說:“我也很清楚,或許自己現在沒有想好。”

蘇若即按著怦怦直跳的心口。

“也許只是一時衝動吧,但是……”

“看到你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名老爺爺。”

“明明你們不是同一人。”

她壯著膽子走近,輕輕彎下腰,伸出手,去觸碰青年的那張臉。

“可為什麼呢?”

“我感覺我們真的認識了好久好久……”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

早在當年,當白榆觸碰那份百戰老兵的遺物時。

他窺見了老人的一生,也給蘇若即留下一份淺薄的記憶。

長大的蘇若即,因為憧憬,而追尋著他的在歷史中留下的背影。

未來的白榆,也在追逐著蘇若即在過去留下的一道道痕跡。

兩人都在照著彼此的足跡互相追逐。

像是組成了矛盾的螺旋。

既是因,又是果。

因果交替,迴圈往復。

最終在蘇若即觸碰到了白榆臉頰的這一刻。

她感覺自己真的觸碰到了過往。

抓住的不再是足跡,而是真實存在的人。

有溫度有心跳。

她甚至要忘記所有話語,心緒如潮水。

像個滿眼都是夏天的孩子,耳中聽不到一聲蟬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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