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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峰奈緒美並沒有外人所想的那麼高傲,她不認為自己是什麼高嶺之花,她也害怕死亡。
只是她覺得自己太軟弱了,只剩下自己一人,不論如何都活不下去。
白峰組註定毀滅,會死去很多人,她也會失去家人、忠臣、下屬、朋友……
她無法苟活,是因為自己無法去面對這些失去後的慘痛。
她知道自己實際上很脆弱。
所以經受不住這些。
若是一起死了,便是閉眼睛的事,若是讓她獨自活著,反而會煎熬的度過下半生。
瀛洲人的生死觀大多不可理喻,而她僅僅是畏懼獨自一人活著罷了。
白峰奈緒美知道這個藏汙納垢的地方遲早要被一把火燒的乾乾淨淨,只是沒想到,它會來的這麼快。
而且,點燃這把火的人……會是她自己。
長樂天裡傾注了白峰組幾代人的心血,樓層也是從六層開始,逐步加高到了十八層,走到這一步用了足足三代人,近八十年。
而現在,它被大火點燃了。
就像是給自己的葬禮,她已經揚起白皙的脖頸,等待著引頸就戮。
後方的人群亦如此。
不過是一死罷了。
後方一名壯碩的中年人走出:“白峰組若頭,桐山大助!前來試刀!”
緊接著是第二人:“白峰組若頭輔,田中六郎!請劍豪出刀!”
五十多人,齊齊往前。
人可死,組可滅。
卻唯獨不能讓家主組頭死在最前!
留在這裡的五十多人無一例外都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雖然這五十多個人頭,也不一定能讓三位劍豪盡興痛快。
薄井暗中冷笑一聲,罵了幾聲蠢貨。
他倒是沒注意到,周邊的跟進來的打手們,已經忍受不住燥熱,悄悄的打算離開馬上成為戰場的長樂天。
愚蠢的壯烈,卑微的聰明。
紫電劍豪赫然出手,斬出一刀。
橫掠而過的劍光宛若霹靂雷霆那般撕裂了大氣,剎那間在所有人眼中留下一道紫色的電弧。
這一刀不單單是快,更是一招範圍攻擊。
殺一人是一刀,殺一百人也是一刀。
這一刀是不可阻擋的。
哪怕前面五十人是多麼視死如歸,多麼氣勢如虹。
超凡者的世界就是金字塔狀的層次分明,強者殺弱者太簡單,如同踐踏螻蟻。
能攔住這把刀的,只有同級別或者更強級別的兵刃。
噹——!
清脆的迴音,濺落的紫電,飄零的火星,懸停的利劍。
那把劍不知從何而來,直直的懸停在了半空。
就這一把劍,寬不過一指,長不到五尺。
將劍豪的一斬阻斷在外,激盪在它身上的電光就像是撞擊了高溫蒸汽的珠子般散落一地。
突如其來的這一幕,錯愕了所有人。
不論是冷笑的薄井,還是白峰組的眾人。
因為這把劍,沒人認識。
起初若頭還以為是雨宮真晝出現,但仔細一看,這根本不是刀,而是劍。
中式的劍和日式的刀,差別如此明顯,不會有人看不出來是什麼區別。
紫電劍豪微微皺眉,看向左右:“誰在暗中出手,出來!”
他又是斬出三刀。
仍然被懸停的劍阻斷了刀光。
居然斬不斷?
這劍上到底容納了多少的氣機,居然撐得住我三刀?
紫電劍豪內心震撼,緊接著生出一股煞氣。
我偏要斬斷這把劍試試!
他收刀入鞘,將氣力蓄積到了極點,下蹲身體,全力蓄積劍意,狂暴的氣機如同開閘洩洪般流轉百里,靈魂意志點燃,刀鞘之中蓄積著龐大的雷霆威能。
紫電劍豪踏入劍豪境界時,就是源自於觀摩雷霆,他曾經在一處名為掣電谷的秘境中停留了十多年時間,觀摩電光十年,才最終感悟出了這一刀,將他送上了劍豪之境,而且對敵斬殺幾乎無往不利。
他將其稱之為‘紫電一閃’!
通透的紫色電光隨著拔刀而迸發,就像是噴灑而出的電漿,被加速到了極點的刀刃完全是彈射起步。
這一刀與其說是居合斬,不如說是電磁炮。
那麼,懸停的飛劍,攔得住這一刀麼?
答案已然得出。
就在紫電劍豪出刀剎那,他的身體轉過了足足一百八十度。
原本對著前方的攻擊,也轉向了自己的後方。
只因為有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一句調皮的調侃。
‘——不怕背刺麼?’
紫電劍豪這一刀揮去,裹挾赫赫風雷,輪轉一圈的刀,威力更勝一籌。
可站在背後的,不知何時出現的青年輕描淡寫抓住紫電劍豪的手腕,彈指一揮,靈犀一指。
紫電劍豪瞬間只覺得體內那股急速流轉的磅礴氣機被截斷,如同千軍萬馬碰到了一座雁門關,關門閉合,任你如何衝殺,都是巋然不動。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外洩的劍意和刀氣,直接從全身各個竅穴中迸發出來,手臂、後背、前胸,整個上半身的衣服頓時膨脹起來,像是充滿氣的棉布氣球,表面已經佈滿無數道細小裂縫,右手的袖子更是直接崩裂化作齏粉。
揮灑的劍意被阻攔在一指之下,這讓劍豪目眥欲裂的同時渾身顫抖,鮮血猛然從牙縫間迸出。
他繼續推動紫電一閃,拼著受傷也要衝斷那些鐵鎖,竭力要讓這一刀斬出去。
很果決,也有不惜玉石俱焚的狠辣。
可惜,命運編者早已殺了不止一兩位四階了。
他太清楚劍豪體系的弱點在哪裡。
在對方衝破靈犀一指的控制之前,左手已經扣住了紫電閃爍的刀刃,緊接著灌入龐大的鳳凰內息,再加上觀想的星辰大日。
浩浩威光注入刀身。
頃刻間,紫電閃爍的兵刃,硬生是被青年徒手掰彎!
淬金鍛玉!
這一招既可以強化兵器,也可以摧毀兵器。
劍豪沒了刀劍,就像老虎拔了牙。
甚至能看到紫電劍豪眼中的狂怒轉為了錯愕甚至茫然。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刺痛。
因為被掰彎的刀已經被推了回來,刺入他的肩膀中。
再輕輕一拍。
下一刻,整條胳膊齊肩而斷!
鮮血噴灑出去幾十米遠,濺落在了薄井義次的臉上。
在瀛洲都有不小名聲的紫電劍豪被切了一隻手臂後便立在原地不動了,他兩隻腳深深陷入了足下的地板中,雙目圓瞪著望著地面,像是變成了一隻雕塑。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已經重創,但幾乎看不出他現在已經死了。
青年丟下扯下來的那隻手臂,隨意拋在另一邊。
燃燒的長樂天中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默。
一切來的都太快。
本該是白峰會的末日,卻忽然間急轉直下。
稻早會的劍豪只在一個回合內就被人拿下,斬了一臂!
突然間出現在這裡的青年,帶著神秘的身份和完全無法預知的強大實力,登堂入場,先斷了劍豪一臂,輕描淡寫,寫意至極。
他是誰?
他為何來此?
他想要做什麼?
在薄井義次想清楚這些問題前,他的身體已經很誠實的往外跑了去。
緊接著就忽然肚子一疼,低頭一看,一隻斷臂穿過了他的胸膛,他連連抬起手想要堵住不斷漏出來的缺口,很快趴倒在地,一動不動。
白榆看了眼踢出斷臂的枯瘦老者。
“老夫……”老者猶豫後改口道:“這薄井義次已死,這位先生若是不介意,我可以代為殺人,只要您放過我。”
白榆神情古怪了幾分:“這麼識時務?”
“大夏有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老者用大夏語回道:“您一看便是來自於大夏上邦,替您辦點小事,不丟臉。”
白榆:“……”
好歹也是超凡第四境,放在大夏,四階超凡也斷然不算多。
能在瀛洲有這個級別的修為,還能這麼快的認慫。
有點東西,但不多。
白榆思索當中,忽然聽到上方傳來動靜。
三位劍豪中的第三人已經悄悄潛入到了上方看臺。
此時徒手轟殺了兩名捨身的護衛,直接衝著白峰奈緒美而去。
第三個劍豪也直接扯下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一顆光頭和黝黑的面板,還有身上的奇怪掛環,以及各種奇異裝飾品。
這一看就不是瀛洲本地人,更不是劍豪,而是……
“天竺人?”白榆微微挑眉。
也就在他抬頭看去的空擋,一臉乖巧的枯瘦老者直接一個腳底抹油,以畢生最快速度衝出大門外,消失在火海中,頭也不回的一路狂奔。
天竺僧侶此時已經抵達白峰奈緒美的跟前,雙手一合掌,金色的圓環直接將她籠罩在內。
“只要我雙手一合,她就會被壓成肉餅。”天竺僧開口說出蹩腳的瀛洲話:“你若是不想讓她死,就速速退去。”
白榆淡淡道:“你一個天竺來的和尚,參與極道仇殺,圖什麼?”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天竺僧咧嘴。
白榆繼續道:“是和稻早會達成了合作,幫他們除掉白峰組後,他們也會給你們天竺的商人便利,以搶佔原本大夏商會的市場份額?”
天竺僧不動聲色,只是默默合掌:“你退不退?”
白榆笑了笑:“你能殺,便殺。”
天竺僧皺了皺眉頭,有些騎虎難下,不過他不相信這大夏人特意跑一趟,真的要看白峰奈緒美變成一灘肉醬。
雙手一合,就要將她壓斷幾根骨頭。
實際上他的伏魔圈應該已經壓的普通女子承受不住了才對。
眼神一側,見到的是白峰奈緒美不僅沒有流露出半點的痛楚,反而是在微笑,她顫抖著身體,站在那裡,像是一顆隨時會凋零的嬌嫩花朵,卻還在竭力的維持著自己的美麗姿態,只是為了多保持一份矜持的模樣。
……瘋了麼這是?
天竺僧心頭一怒,給老子叫喊幾聲去!
他正要繼續合掌,卻陡然發現自己面板上浮現出一抹青灰色。
雙手變得極其僵硬,全身更是生出劇烈的麻痺感。
不知何時,在白峰奈緒美的身側,悄然多出一名有著妖豔雙眸的年輕女子,她有著一頭青絲長髮,活靈活動,那雙色澤鮮豔的眼睛散發著攝人心魄的紫色光芒。
見此,天竺僧頓時在心頭大叫不好,這定然是某種神秘。
他即刻鬆開雙手,意圖後退。
但石化魔眼盯上的對手,豈會那麼容易逃脫?
這天竺僧也不愚蠢,後退同時也打出了幾招,震的火星四濺,煙塵四起,意圖阻攔視線。
下一刻裁虹劍穿破層層障礙,撕裂了天竺僧的防禦氣機,直接一劍臨空的刺向胸口。
天竺僧雙手抓著飛劍的劍鋒,兩隻腿在空中撲騰記下,,被抵住後直接飛上了長樂天的頂層。
他雙目圓瞪,接連不斷的捶打著飛劍,每一拳都激盪著一層層金光璀璨的漣漪。
天竺的修行體系很是特殊,煉體為主,各種攻擊手段都比較奇特,沒有特別突出的點,但很均衡,也比較擅長假借各種器物。
天竺僧連續十幾拳砸開,掙脫了飛劍後,也不敢再做停留。
白榆已經存了幾分殺意。
咖哩僧人不想拼命,只得提前掏出一枚菩提子吞下,憤憤不平的罵了兩句聽不懂的話,消失在了高空中。
裁虹劍失去目標後飛了回來,收入劍鞘。
至此,三位劍豪,一死兩退,盡數敗退。
白榆腰間懸劍平靜登樓。
白峰家臣盡數低頭彎腰,大氣不喘,心臟狂跳。
神道幻陰流弟子眼中藏著近乎狂熱的崇拜、敬畏、憧憬、仰慕。
他們都認出來了,來者就是他們幾乎每天都要朝拜的畫像中的那位先生。
在白峰組和神道幻陰流的絕境當下,居然真的有人能力挽狂瀾,還是如此的輕描淡寫……那可是三位四境!
白峰奈緒美站在高處,目光復雜的看向他。
闊別十年,這是第二次相見,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境況下。
她低下頭,想要露出微笑,卻不知該說一句‘十分抱歉’,還是該說一聲‘您回來了’。
意識到自己走神後,她迅速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僅僅是走神的片刻功夫,對方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近距離處。
慌亂中抬起眼睛,和對方目光交錯。
她本該低下頭,因為在心裡,她知道自己和白峰組甚至雨宮真晝,都是這個男人的附庸……她不該如此正視真正的家主。
但目光交錯時,她注意到了白榆的眼神裡只有平靜和關切,沒有什麼責備、訓斥或者焦躁。
只有平靜,像是她小時候家裡的那口水井,深邃,但清澈。
“上一次走的匆忙。”
“這一次來的不巧。”
白榆笑著說:“這次趁著有空,我想喝杯梅子清酒,最好還來點和牛烤肉。”
白峰奈緒美恍惚了幾秒才意識到原來白榆在點餐,她愧疚的很,這個小小的要求,自己現在也無力完成:“十分抱歉,長樂天已經是這副模樣,恐怕不能繼續營業了。”
“我不是說想白嫖。”白榆說:“我的意思是:這一次我有空多呆一會兒,嚐嚐美食,看看櫻花。”
燃燒的天守閣裡,她望著這個青年。
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了雨宮姐姐時常提及的點點滴滴以及不自覺呆在屋簷下時流露出的思念之情。
她常常會想,僅僅只有一面之緣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才叫天仙般的姐姐那樣的念念不忘。
現在,或許她有些懂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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