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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兒莊,皇太極汗帳。

穿著皮裘,抱著暖手壺,身形略顯肥碩的皇太極,半眯著眼睛看著跪在下面的阿巴泰“丟了多少人?”

頂著光禿禿的腦殼,直接扣在地上的阿巴泰,甕聲回應“奴才清點了下,少了兩千多人。”

‘砰!’

皇太極手中的暖手壺,直接砸在了阿巴泰的腦門上。

鮮血頓時流淌而出。

阿巴泰悶哼一聲,卻是不敢抬頭言語。

四周一眾滿蒙高層都是神色各異,看向阿巴泰的目光也是不善。

大傢伙都是高層,自然是知道自己這邊的虛實。

雖然號稱十萬大軍,可實際上把蒙古人都給算上,總兵力也不過三萬多而已。

或許後續還會有零零散散的小部落跟著入關搶一把,可那些都不算數。

遵化城外一戰就丟掉了兩千多,誰能受得了。

雖說是以鑲白旗,外加阿巴泰的直領牛錄為主,可卻也是整個東虜強盜集團的實力。

“起來說話。”皇太極沉聲“從頭到尾說清楚!”

“是。”

顧不得額頭上不斷落下的鮮血,阿巴泰低著頭起身,將遵化城外的戰鬥說個清楚。

“你說,是阿濟格棄馬,帶著勇士們步行去衝擊明軍火槍陣?”

哪怕是心思深沉的皇太極,此時也是控制不住面容,滿臉的驚愕“怎麼可能。”

阿濟格也是打了老仗的,怎麼可能做出這等無腦之事。

“你莫不是覺得老十二沒回來,就把事情都推他身上去?”

聽聞此言,阿巴泰當即再度下跪,用力叩首“大汗,奴才所言句句屬實,葛楞臺吉等人皆可為證。”

參加了遵化之戰的蒙古各部臺吉,鑲白旗逃回來的額真們,都是一口咬定此戰之所以戰敗,就是因為阿濟格貝勒帶著勇士們步行衝擊明軍火槍陣。

此時的後金還處於創業階段,軍法森嚴。

這麼多人一起撒謊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這不對吧。”四大貝勒之一的代善,疑惑出聲“就算是步行,老十二帶著數千勇士,難道還打不破一個小小的明軍軍陣?”

按照以往的戰力,數千勇士足以輕鬆擊破明人的萬人大陣。

可此時卻是說被一個明軍不過千餘人的小小軍陣給打崩,實在是難以置信。

阿巴泰的出身很低,可不敢喊代善二哥,而是稱呼“二貝勒,那支明軍,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很明顯,這話勾起了眾人的興趣。

“那支明軍。”回憶起遵化城外那瀰漫的硝煙,震耳欲聾的火銃聲響。

阿巴泰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神色複雜“很像是渾河岸邊的浙兵。”

此言一出,汗帳之中頓時一片寂靜。

這裡的大部分人,都親身參加過當年的渾河血戰。

浙兵的火銃與川兵的白杆長槍,給所有人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多少勇士硬生生的去填命,就是衝不開!

代善捏著手“不成想,明人竟還有這等精銳!”

眼見著汗帳內計程車氣逐漸低落,皇太極當即大手一揮“既然有硬骨頭,那就敲碎他!全軍開拔,去遵化城!”

遵化城,巡撫衙門。

“據城而守,不是全都縮在城裡當縮頭烏龜。”

不過是小小千總的陳然,在正堂上對著一眾文武狂噴“城外結寨互相呼應,構羊馬牆,建甬道,設敵臺才算是防禦體系。把人都放在城裡,算個什麼事!”

他是沒什麼經驗,可好歹是看過《紀效新書》,《練兵紀實》,《蒞戎要略》,《武備新書》的。

按照後世的觀點,戚繼光在軍事上說的肯定對,按照他說的去做絕不會錯。

現在得知東虜大軍壓境,遵化城上下就慌忙將人馬都給收入城內,打算死守。

這讓陳然難以接受。

都沒腦子的嗎?可前人的書裡寫的清清楚楚,按著抄都不會?

換做以往,小小千總敢在都督巡撫的面前這麼放肆,恐早已經被拖了出去。

可陳然不同,不僅之前城外野戰之時立下大功,更是揪出了城內隱藏的間人。

硬邦邦的功勞擺在這兒,文官武將都只能忍著。

眼見著陳然不斷得罪文武,趙率教忍不住的開口“行了,此事已定,無需多言。”

說罷起身走向後堂,招呼陳然“隨我來。”

來到後堂,趙率教和顏悅色的解釋“你說的事情,我們都懂,可做不到。”

“你練兵得法,軍士精銳。”他的話鋒一轉“可此時遵化城內萬餘兵馬,還有誰能比得上你的兵?”

“我也懂城外結寨互為呼應。”趙率教上前一步“可軍士孱弱,難以擔當大任,唯有高大的城牆才能鼓舞他們計程車氣。”

“懂了。”陳然頷首“都督不必多說,我明白了。”

他是真的明白了。

自己麾下的軍漢吃飽穿暖還能拿滿餉,又是經歷過刻苦訓練,哪怕出城結寨也敢戰。

可那些吃不飽穿不暖,更是被拖欠多年糧餉的軍漢,一沒這個士氣與心氣,二沒這份體力與身板。

唯有躲在城牆後面,方可鼓起勇氣抵抗。

“陳然。”趙率教溫聲開口“守住遵化城,拖住東虜。待到四方勤王大軍雲集,必可一戰功成。到時,以你的戰功必得重用。”

“多謝都督。”

離開巡撫衙門,策馬行走在空蕩蕩的遵化城街道上,陳然略顯遲疑。

‘這大明,比之前想象的還要爛。’

‘薊鎮精銳,居然連出城結寨,呈犄角呼應都不敢。擺明了就是躺下任X,這讓漢唐雄兵知道了,情何以堪。’

心思翻轉之間,前方不遠處傳來喧譁聲響。

目光掃過去,一群衙役們,正在揮舞棍棒驅趕蜷縮在大戶之家牆角的百姓。

棍棒紛飛,慘叫哀嚎之聲連綿不絕。

面有菜色的婦人,弓起腰護著身下襁褓中的孩子,衙役們的棍子落在單薄的後背上,沒有絲毫留情。

馬蹄聲密集響起,揮舞棍棒的衙役愕然轉身。

還未看清楚狀況,只見著刀光一閃而過,自己眼中的視線頓時天旋地轉。

抖了下手中雁翎刀上的血漬,面無表情的陳然低喝一聲“都殺了。”

跟著他的數十騎兵,齊齊拔刀。

帶隊的百總,忍不住的問了一聲“大人,殺誰?”

手中雁翎刀指向那些驚慌失措的衙役,陳然神色嚴肅“這些人都是東虜間人,一個不留。”

“將將將...將軍!”

有衙役班頭顫聲哀求“我等不是間人,是縣衙衙役~~~”

“衙役?”陳然垂下眼眸,狀若思索“在這作甚?”

“是高老爺說,家宅外有流民聚集,恐有不軌之事。遞了帖子進府衙,太爺命我等前來驅散。”

“原來如此。”陳然扭頭看向不遠處,有不少人影向這邊張望的高府大門,旋即囑咐身後的騎兵們“問過話了,把他們都宰了。”

這些騎兵,原本多為薊鎮各部夜不收,或是各將家丁。

是陳然用優厚的待遇招募而來。

好吃好喝好穿,足糧足餉的養著他們。

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來說,就是家丁。

家丁們甚至不認什麼朝廷什麼聖旨,他們只認自己的主子。

得了陳然的命令,紛紛策馬前衝,將數十衙役當街斬殺。

衙役們也想抵抗,可手中棍棒如何對抗雁翎刀?

他們想要逃跑,可一雙腿如何跑的過四條腿的軍馬?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街面上就迅速安靜下來。

這邊距巡撫衙門不遠,很快就有人過來檢視動靜。

帶隊之人,正是趙率教的親信趙十二。

見著正在拭刀的陳然,趙十二略顯驚訝“陳大人,這是...”

“趙大人。”陳然神色嚴肅的解釋“這些人是混入城內的東虜細作,正好被我遇上,全都斬了。”

聽聞此言,趙十二的臉,都是按耐不住的抽了抽。

‘神特麼細作!各地衙役都是父子相傳,薪火不斷。難不成東虜百年之前就安排人手來當細作了?那時候的遵化城都還沒重建!’

狂翻白眼的趙十二,不知該如何吐槽。

“此事。”他思索一番表態“某得稟報都督。”

若是被斬的是百姓,他會心中唾棄,卻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可這些衙役,雖然身份地位不高,卻算得上是朝廷中人,更是牽扯文官。

哪怕只是斬了幾個都好說,可一口氣斬了數十個...

這事文官們肯定會鬧,沒辦法只能是請都督來抗了。

“趙大人儘管去做。”陳然乾脆翻身下馬“我不會跑。”

趙十二苦笑連連,轉身直奔巡撫衙門。

看著眼前的高牆,陳然面色微白“狗屎一樣的大明。惹急了老子,直接上梁山!”

街上的百姓,都是來自城外村鎮。

東虜肆虐,到哪裡都是屠戮劫掠,百姓們為求生只能躲入城中。

可他們一沒錢糧二無住所,只能是在大戶之家的牆垣之外掙扎求活。

然,大戶之家,就像是這個什麼高家,居然還喊來衙役暴力驅逐。

這等腌臢的大明,真是要將陳然給惹急眼了。

他真是想不明白,要不要拯救這樣的大明。

“爾等回營,命民夫攜材鍋,另二百石糧食過來。”

騎兵們領命,當即分出數騎,飛奔回營去。

“諸位勿懼。”陳然向著一眾畏縮百姓沉聲開口“朝廷不管伱們,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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