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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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們控制下自己的情緒好嗎？”夏雪薇走過去，擋在孫大爺身前，將他們隔絕開來，“不要動手動腳，仗著自己人多就欺負人！”

夏梓川掰開精瘦中年人攥在孫大爺衣服上的手指，語氣溫和：“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這麼多年輕人欺負一個老人說出去也不好聽是不是。”

“小子，別多管……”中年人開啟他的手，正要發作，看到他們身後扛著攝像機的人，又改了態度。

“你們是電視臺過來採訪的？正好，你們幫我報匯出去！”

“這老東西的兒子在瀾市第一人民醫院普外科當副主任醫師，我爸本來好好的可以保守治療，他兒子非建議立刻手術，還嚇唬我們家裡人說不開刀會出大問題。”

中年人唾沫狂噴，拳頭捏得嘎吱作響，惡狠狠地瞪著孫大爺：“結果呢？我爸從手術檯下來當晚病情就惡化了，第二天直接不行了。”

“一條人命，醫院扯皮說手術方案和流程沒有紕漏，硬是不肯給賠償，還瞞著我們家屬把那個天殺的主刀醫生調到別的地方去了。”

“天理何在啊？啊？憑什麼這種罔顧人命的狗醫生還可以繼續禍害別人？”

夏雪薇睜大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你冷靜一點，”夏梓川勸道，“人死不能復生……”

“去你媽的！”中年人直接一拳過去，紅著眼罵罵咧咧，“合著死的不是你爹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是不是？你們是一夥的吧？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睛看看這群天打雷劈喪良心的傢伙吧！”

聽到瀾市第一人民醫院，謝逾原本漠不關心的態度有了轉變，蹙眉看向在爭執的那些人，還有一臉絕望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的孫大爺。

第一人民醫院，普外科副主任，姓孫，孫旭？

他冷了臉，從袖手旁觀到主動上前將被那家人推搡的孫大爺護在身後。

“你他媽又是哪根蔥？！”中年人橫眉怒目道。

“有問題就去報警，別堵在這裡。或者我現在報警，說你們私闖民宅圍毆老人。”謝逾冷冷道。

“直播暫停，播放公益短片。”導演沉著臉，在耳麥中喊道。

有些懵的攝像師們立馬切斷直播，這件事如果發酵起來，醫患關係又會被推上熱搜，還有瀾市第一人民醫院也會陷入輿論，罵聲不斷。

這種容易引發熱議的社會性新聞不是他們能播放，嚴重的話還會導致節目被停播。

“其實老孫家的小旭是個好孩子，”王嫂的婆婆說，“俺們這嘎達就出了他這麼一個大學生，還是被華大醫學系錄取的，當時村裡人別提多高興了。”

“老孫家窮，獎學金啥的都要攢著給孩子當生活費路費，辦不起升學宴，還是俺們村上每家每戶拎著肉啊魚啊蛋啊去他家幫著辦的酒席，小旭那孩子可知道感恩了，平時俺們村裡有人去市醫院，都是他幫忙跑上跑下嘞。”

陸雲曦一言不發聽著，視線落在謝逾身上。

“可是孫旭把人治死是事實吧，人品再好，醫術不好也沒用啊，他的職業可是醫生！”攝像師忍不住反駁。

王大媽唉聲嘆氣，沒有再說了。

就是可惜了小旭那孩子。

“醫院手術過程都有影片存證，還有手術方案以及用藥都是反覆確定後才簽字的。好，我們假設是主刀醫生出了醫療事故，那你們交給別的醫院核查過了嗎？”夏雪薇頭腦清晰道。

是不是醫療事故很好判斷，讓別的醫院的普外科主任們檢視一遍手術影片以及手術方案術後用藥之類的就能清楚了。

家裡是做醫療行業的，有自己的醫藥公司以及私人醫院，她對這些還算了解。

“這些醫院都是一路貨色！”中年人紅著眼睛憤憤道，“生怕拔出蘿蔔帶出泥，都說沒有問題！不就是怕以前那些患者家屬又去鬧事嘛！”

第一人民醫院否認醫療事故後，中年人立馬報警調取手術影片，警方聯合各大醫院開了個會，給出的結果是孫旭的診斷沒問題，手術過程也都是按照規範來的，術後也完全嚴格遵醫囑。

那問題出在哪？難道是他爹就該死？

“不管怎麼樣，鬧事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夏梓川說，“如果你願意，可以留個聯絡方式，把你手上的資料交給我一份，我會請國內一些大醫院的名醫來幫你鑑定是不是醫療事故。”

“你覺得怎麼樣？”

“不行！誰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說不定都聯合好了，你們就是孫旭家裡找來的幫手！”

中年人想也沒想就拒絕：“我爹已經沒了，現在我們家裡要的就是賠償，這些年為了給我爹治病我們兄弟姐妹們輪流放下工作照顧他老人家，現在人就這麼沒了，補償也沒有，這件事別想就這麼過去！”

“就是想趁機要錢唄，說這麼好聽，跟個大孝子似的。”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最後還是村長來了，才把人半推半勸弄走，他擺擺手：“別看了大家，地裡還要幹活呢，都散了吧，散了啊。”

看到頭髮花白身子佝僂的孫大爺，一陣心酸湧上心頭，夏雪薇安慰了幾句，問攝像師：“能不能把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

她覺得這事就是患者家屬想要賠償金，醫院那邊認為手術沒問題不同意而鬧出的事，孫旭完全是被當成炮灰了。

剛才王大媽的話夏雪薇也聽到了，她覺得這麼好的醫生不應該就這樣被髮放。

孫旭現在肯定被人民醫院塞到哪個社群小診所去了。

攝像師問了一下導演，得到肯定的答覆把手機遞了過去。

“喂，爸爸，是這樣的……”夏雪薇把這邊的情況說完，可憐兮兮道，“爸爸，你最好啦，幫幫他們吧。”

那邊笑著應付了幾句：“爸爸知道了，乖女兒都開口了我還能說什麼？還在鄉下錄節目嗎？弟弟在不在旁邊，你把電話給他。”

夏雪薇伸手：“喏，梓川，爸爸找你。”

夏梓川接過手機，看了姐姐一眼，走到另外一邊去接電話了。

“爸，是我。”

“梓川，聽爸爸說，這件事你們不要參與。”那邊一改和藹語氣，嚴肅道，“特別是你姐。”

“……好，”夏梓川回頭看了眼姐姐，沒有問原因，“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電話後，他把手機還給攝像師，見姐姐在安慰神情麻木的孫大爺，夏梓川撓了撓胳膊，“姐，不知道為什麼我全身特別癢，你帶來的止癢藥放在哪裡？我回去擦點藥。”

“啊？是不是過敏了？”夏雪薇匆匆跑過來，把夏梓川防曬衣的袖子拉上去，確實有紅色的痕跡，“這是溼疹吧，肯定是昨晚沒注意，我帶你回去拿。”

“雲曦，孫大爺家的活就麻煩你們做一下了。”夏雪薇歉意道。

陸雲曦輕微頷首。

孫大爺家的房子沒怎麼損壞，換一下房頂的幾塊瓦片就可以了，這點活很快可以幹完。

等圍觀的村民都走了，村長無奈嘆氣：“這事鬧的，怕是難解決咯。”

本來是要在被幫助的人家裡吃午飯的，但是孫大爺沒心思做飯，他老伴也躲在屋子裡哭。

修補好房頂，謝逾放下工具桶，主動去旁邊的小菜園裡摘菜做飯。

吃完飯，下午還去幫孫大爺把他家地裡熟的西瓜都摘了，剛下完雨留在地裡很容易裂開腐爛。

他反常的熱心腸行為陸雲曦都看在眼裡，但她沒有開口問原因，她不在意。

晚上八點，剛天黑，收完西瓜堆放在堂屋，又給老兩口做了晚飯，謝逾才打算離開。

攝像師下午被導演組叫去臨時培訓了，下次再有這樣的狀況他們必須第一時間關閉攝像機。

剛跨出堂屋，就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以為是那群人又來了，謝逾危險地眯起眼睛。

孫旭開啟車門下來，看到門口有兩個陌生人，他心口發緊。

“你們是？”他試探道。

“小旭！”聽到聲響，孫大媽出來看，在見到兒子的這一刻終於繃不住了，撲在他懷裡痛哭，“你個沒良心的，這麼久不知道給家裡打個電話，俺和你爸都快急死了！”

“……媽。”孫旭眼眶濡溼，心裡萬語千言不知從何說起，他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沒讓您二老享福還給你們添麻煩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孫大媽緊緊拽著兒子的胳膊去堂屋，生怕一鬆手他就跑掉了。

“小陸，小謝，今天謝謝你們姐弟倆，忙活了一下午，你們也一起吃點吧。”

陸雲曦看了眼謝逾，見後者轉身跟了回去，她也毫不猶豫折返。

確實是餓了。

聽父母說完上午發生的事，孫旭一臉頹然。

“爸，媽，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敢確保手術沒問題。”

他苦笑：“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做過愧對良心的事。”

“俺們信！”孫大媽直接點頭，“俺兒子從來不說假話。”

孫旭心裡既溫暖，又難過。

可相信有什麼用啊，他現在已經當不了醫生了，連小診所都不敢收他。

“手術方案和手術過程以及術後護理的病歷你現在還記得嗎。”陸雲曦放下筷子，突然開口，“仔細回憶，確認無遺漏後複述一遍。”

聞言，旁邊安靜吃飯的謝逾下意識抬頭睇她。

孫旭也顯然詫異，許久才反應過來，心裡對她的身份有了猜測，對上她沉靜的雙眸，莫名多了幾分信任。

這位女士渾身散發的冷靜氣場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同行。

他笑容苦澀，眼眶通紅：“不僅記得，已經爛熟於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