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渾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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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紅色的血肉在街道的縫隙中蠕動，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引動心中的季動。

蠕動的血肉不斷的向外蔓延生長，如同一隻只肉蟲，它們和觸手怪是一體的，是觸手怪的一部分。

僅用幾天的時間，觸手怪將周圍改造成獨屬於它的地域，不管是無意闖入的非凡生物，還是遊蕩的喪屍，或者說前去檢視情況的人類，都會被觸手怪所吞噬。

一片的死寂，只有紫紅色蠕動的血肉，當然也可以說是生機盎然，充盈著龐大的生命力。

“在往屍潮的方向生長，是因為感應到這邊的喪屍更多嗎？”

蘇長幸時刻都在監視那邊的情況，血肉覆蓋的速度不慢也不快，幾天之後大概就能和屍潮正面碰上。

“這東西總不會能夠無限成長？”

他說完這話卻又不確定，這怪物不同於他以前見過的任何生物，獨特的，或者乾脆就是被某種存在創造出來的，類似花傘那樣的人偶，是獨一無二的。

最讓他感到詫異的是，不知道這隻觸手怪從哪裡吸收的能量，彷彿無窮無盡，長在巨大的能量塊上。

就像是那些憑空出現的人……

想到這裡，蘇長幸頓時陷入沉默，似乎突然發現了事情的盲點，如果連人都能夠憑空出現的話，那麼觸手怪所需要的能量是否也能夠憑空出現呢。

或者說，它根本就不需要主動的進食，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能量輸送進它的身軀之中！

也正是因為不再需要主動捕獵，觸手怪也乾脆固定在了一個地方，以便於更好的生長身軀。

如果說世界總是會主動的去維持一個動態的平衡，當不存在的事物突破虛實的界限，那麼本就存在的事物又會怎樣……

在之前。

蘇長幸也大概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只是沒有那麼的清晰，也沒有那麼的確定，觸手怪的情況正好應證了他的想法。

“這個世界恐怕處於某種虛實相互疊加的狀態，扭曲至極。”

他閉上眼處於某種冥想的狀態，同時控制屍潮的移動。

這時。

窗外的牆壁傳來動靜，一隻身形只有孩童那麼大的喪屍，揹著一個揹包，從窗子外跳了進來。

正是送貨1號。

這是一隻將天賦全都點在速度上的喪屍，從荒漠那邊趕過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主要也是給蘇長幸運送捕獵到的非凡晶體。

除了運貨1號，還有運貨2號，運貨3號，屍潮就像是蟲族那樣的運作，開始有一些分工，並不全都是戰鬥人員。

這也是蘇長幸有意的模擬蟲族的運作模式，在無數歲月中進化出的一種模式，肯定有其優勢，以至於泰坦蟲族至今都還活躍著。

這一次，一共送來了三顆七階非凡晶體，兩白一紅，紅色的是那隻蠍子的非凡晶體帶著幾分灼熱的氣息，另外兩顆是白色枯樹的，除了之前的白色枯樹，屍潮後來又找到了另外一顆。

相比於蠍子的非凡晶體，白色枯樹的非凡晶體中蘊含的能量更加龐大，足以讓他進行一次狂潮的小強化。

蘇長幸的身體在大量非凡晶體的催化之下，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頭髮蓬鬆黝黑，面板不再是蒼白的，而是一種健康的白色，從外表看上去，他根本不像是一隻喪屍，而是一個人類，換上一套衣服，恐怕走入聚集地中也都沒有人能夠辨認。

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容和本體至少有七分的相似，在不知不覺中發生改變，這大概也是靈魂對肉體的影響。

肉體往往會呈現出靈魂的模樣，以至於大多數秩序生物長什麼樣子，靈魂也會是相同的樣子。

……

陳天南等人依舊在進行對虛幻人的清理，也並不是每一個聚集地都會發生暴亂，這大概和首領的領導能力，以及聚集地本身的秩序有關。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惶恐程度也有所下降，都知道陳天南等人並不是在胡亂的屠殺，而是在有目性的，有目標的清理“被汙染的人”。

西門龍隊伍中，劉麗瀾，身材壯碩面板黝黑的中年女性，一臉嚴肅的說道：“陳隊長，不知道你是否有發現，這些虛幻的人，整體實力相對於之前似乎有所上升。”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她是最早跟著西門龍的成員，雖然是女人，卻充滿彪悍的氣息，做起事來一絲不苟，除了西門龍隊的其他隊員都會懼她兩分。

陳天南點點頭：“確實有這樣的情況，再看看吧，至少目前的情況來說，我們還能夠對付。”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他會讓西門龍等人撤離二區，徹底的放棄這裡，再從長計議。

十三區能夠放棄，二區當然也可以放棄。

在這樣的時候，只要是有利於種族存續的事情都能夠幹，不在乎什麼道德與秩序，只有文明的火種延續下去，才有資格談道德與秩序。

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中南聚集地，靠近二區的中間位置，也是房屋密集的地方，這裡的喪屍相對於之前的地區來說更加的密集，也存在著更多危險的生物，相對應的，這裡的聚集地實力也相對更強。

像是藍風聚集地就比較的特殊，大多都是由非凡者組成，整體實力自然也是一般的聚集地比不上的，對於普通的聚集地來說，還是普通人更多一些，想要成為非凡者沒有那麼容易

對於普通人類來說是一道坎，不僅需要天賦，還需要機緣巧合，以及一些神秘物品的輔助，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夠直接在末日遊戲的幫助下成為非凡者。

“這個聚集地的情況不錯，並沒有發生暴亂，一切都還在掌控當中。”劉麗瀾繼續說道。

像是聚集地叛亂，他們也沒有再遇到，最多也只是發生暴亂，有一部分人逃走。

這是一個建立在工業區的聚集地，地勢比較的寬敞，並且靠著河岸，也不會缺水，只是水中有一些怪物會攻擊靠近河岸的人，往往是突然冒出將人給拖入水中，然後又消失不見。

剛走進去，陳天南望向周圍的人，臉色比起之前更加的平靜，暗暗的給西門龍比了一個手勢。

他們之前就預想到了這樣的情況，很糟糕的情況，但還是發生了，聚集地中虛幻的人比真實的人數量更多，算是反客為主了。

可這樣的情況是如何發生的呢？

這個聚集地並沒有聽說過有發生暴動或者是其他什麼情況，一直都處於秩序的狀態。

即使如此，他還是準備先去見一見這裡的首領，看看是什麼成分，如果是虛幻人，他們就直接動手，也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你們來了？”

房間中傳來蒼老的聲音，是一個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一條腿斷掉了，桌子上還打著一盞油燈，將房間照的很亮。

陳天南望向緊閉的窗簾，說道：“外面是白天，不開啟窗戶？”

老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要關上，不然外面的東西會進來。”

陳天南抓起桌子上的酒倒入杯中，喝了一大口，感受到刺喉的味道：“你感受到了？我沒有想到這個聚集地的首領居然會是個正常人？”

老人眼神渾濁，再看向陳天南，才顯得清醒：“你們是執法隊的大人？我一直在等你們過來，終於來了……”

他的理智並不清晰，說起話來語無倫次的樣子，顯然，精神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不是因為汙染，似乎是長時間與那些虛幻人接觸。

陳天南坐在他的對面，平靜的說道：“我們這是來處理這個事情的，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存在的人。”

話音落下，老人低著頭，陷入長久的沉默，似乎是正在思考，臉上的清醒之色也越來越多。

他驟然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撐著桌子，看向陳天南，一臉肯定地說道：

“對，他們就是不存在的人，從前幾天開始，我突然意識到，很多人我都不認識了，我還以為是我人老了，腦子變得不清醒了，正想著要不要辭退首領這個職位。”

……

“我們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快要到了。”許潔低頭看著手上的地圖說道。

“聽說有很多聚集地都被汙染了，執法隊現在正在進行大規模的清理行動，不少人都因此而被屠殺。”旁邊有人說道。

易曉東卻是沉默寡言，望向周圍的人，臉上毫無表情，他總覺得有些人不在了，但也想不起那些人究竟叫什麼。

可能是他已經忘記了一些已經死去的人，忘記了他們的名字。

“……”

許潔側頭看向正在發呆的易曉東，露出迷人的微笑：“怎麼了，為什麼在發呆。”

易曉東微笑回應，接過許潔遞過來的水喝上了一口：“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可能是因為汙染，讓腦子變得不清晰。”

許潔看著他的樣子，露出心痛的神色：“沒事的，我們到了那邊或許就好了，等到末日結束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易曉東點點頭：“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話之間，兩人的溫度不斷的升高，大概是滿滿的愛意。

在末日之中，這樣的東西是彌足珍貴的，卻也不會完全消失，人類總是一個不斷追逐美好事物的種族。

所有人大概都擁有一個美好的初衷，至於結果如何就不好說。

這是一趟漫長的旅程，漫長到沒有人會知道結果，或是到達目的地，或者是墜入深淵。

一路走過來，他們的人數在不斷的減少，從最開始的六百人到四百人人，再到現在的兩百人。

他們的目的地是在二區邊界地帶的一個城鎮，說是城鎮，但工業化極高，似乎是這個世界在末日前的一個研究所，有著很好的防護，完全可以作為聚集地，只是位置來說比較的偏僻，但對於他們來說卻是最好不過的。

就在剛才，他們再次遭遇了一隻非凡喪屍的襲擊，又有兩人在襲擊中死去。

這片區域的生物都非常的危險，剛才那隻喪屍也是八階的，即使他們隊伍中非凡者很多，面對這樣的襲擊，也難免有所損失。

長途的趕路對體力與精神的消耗極大，隊伍中的每個人的狀態都不好。

一聲慘叫傳來。

易曉東回頭看去，見到一人突然向旁邊的人襲擊，臉上的面板遍佈著一條條黑線，腿部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顯然是失控了。

由於聚集地的心理醫生在之前就陣亡了，以至於對於隊伍中非凡者的失控情況無法控制。

那個失控的非凡者很快就被解決，倒在地上，即使死了之後，血肉還在不斷的異變。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好幾起，他們確實被汙染了，所以失控的機率更高。

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擔心，看到其他人失控，也自然而然便會想到自己失控時的樣子，很多即將失控的人從外表上並不能看出來什麼，壓抑著，壓抑著，然後爆發。

晚上，他們聚集在一棟大樓中過夜，因為非凡者數量比較多，所以暫時還沒有出現食物缺少的情況。

探索隊的人回來報道：“根據之前提供的線索，我們發現在中央大樓上的巨大蜂巢，我們需要避開，以免驚動到那些怪物。”

易曉東點點頭：“還有一段距離吧，我們明天就從東邊的大道繞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再往後就出城市了。”

目前的情況還算是樂觀，許潔的心情也算是不錯，“五六日之後我們應該就能到達目的地吧。”

易曉東點點頭：“差不多。”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十二點之後，易曉東帶著人外出，尋找附近的神秘商店，搜尋物資。

走到街道上，他回頭看了一眼，低著頭，默默的拿出一根香菸點燃，含在嘴裡，深吸了一口。

旁邊的隊員神色疑惑的說道：“首領，你不是不抽菸的嗎？”

易曉東咳嗽了兩聲，點頭說道：“你也知道啊，是不抽，突然想嚐嚐味道。”

接著，他將香菸丟在地上踩滅，並且隨手將手中的空罐子丟在地上，嘴裡吐著青煙，像是在嘆息。

此刻。

剛好是12點，神秘商店重新整理的時間，遠處的街道上出現幾道熟悉的亮光。

每一次見到他都會覺得詫異，雖然是光，但卻不會照亮黑暗。

街道上的喪屍比較密集，看到他們，便靠過來，即使他們的實力不弱，晚上在街道上行走，那也必須得小心翼翼，黑暗中隱藏著太多的怪物，說不定什麼東西就會將他們一口吃掉。

“隊長，你看到的是什麼東西！”

旁邊的隊員呼喊著，指著身後的天空。

一隻只漆黑碩大的身影出現在天空之中，那是一隻只黑色的蜜蜂，成群結隊的出現，並且向他們所駐紮的那棟大樓飛了過去，伴隨著嗡嗡嗡的噪音。

易曉東觀察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道：“他們被襲擊了，我們得趕回去，那些是來自於蜂巢的蜜蜂，雖說每一隻的實力都不強，但數量極多。”

他們知道這裡存在著蜂巢，但這也是出去唯一的路，從其他的路線走會更加的危險，他們一直在思考如何躲開蜂巢，不驚動蜂巢，沒想到還是撞上了。

易曉東等人已經出來了一段時間，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去。

一直到了深夜，易曉東才敢回去，只有他一個人，滿身的鮮血，似乎是遇到了襲擊。

他們原先所駐紮的大樓，已然變成了廢墟，滿地的屍體，不僅有人類的，還有一隻只碩大無比的蜜蜂，雙方展開了無比慘烈的戰鬥，在這個地方。

易曉東看著這個場景，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向廢墟走去，手上提著帶著鮮血的長刀，雖然已經乾涸，但還是能辨認出那大概是人類的血液，呼喊著：“還有人嗎！”

沒有人回應，四周一片的安靜，只有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嘶吼聲，那些蜜蜂似乎來的快，去的也快。

廢墟中，街道上有大量的屍體，一眼望去就有上百具屍體。

蜂巢的蜜蜂相當兇殘，當初這附近有一個數萬人的大型聚集地，被蜂巢光顧，接近八成的人都死在了那一場災難中，之後也沒有聚集地再建立在這附近。

這裡完全變成了蜜蜂的地盤。

正當易曉東以為所有人都死掉了，卻看到一個人影坐在廢墟之中，用幽亮的眼睛盯著他。

是許潔，滿臉不解的神色，質疑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她想到了是易曉東所做的一切，將蜜蜂引了過來，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巧，不然他也不會一個人回來。

易曉東平靜的盯著她，抬頭望向被烏雲覆蓋的天空，露出幾縷不明亮的星辰，像是硬生生的從縫隙中擠過來，長嘆：“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麼嗎？”

許潔反問道：“為什麼？你已經失控了？看著也不像，你很清醒，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清醒。”

“原來你不知道啊，抱歉。”易曉東唏噓的感嘆，“說的沒錯，正是因為我很清醒，還是以前的人有智慧······眼不見為淨，但我既然看到了，那也就不能放任不管。”

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踩在碎石上的聲音清晰可見，隨著心絃不斷跳動，只覺得眼前的人是那麼的真實，也是那麼的美麗，美麗而動人。

“你們都是怪物，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也沒有意識到，直到我發現這裡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我才明白，我已經被怪物所包圍了！”

易曉東臉上顯露出悲哀之色，意識到了問題，意識到了除了許潔之外，聚集地中沒有一個熟悉的人。

許潔盯著他，冷冷的說道：“你瘋了，你害死了我們所有人，哪裡有什麼怪物，我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殺死了所有人！卻還在說我們是怪物，你瘋了，是真的瘋了！”

許潔面色變得猙獰，聲嘶力竭的大喊，身上滿是傷口，不停的溢位鮮血。

“對不起，這件事可能很難理解，我也知道這可能不是你們的本意……”易曉東臉上露出抱歉的神色，心中確實有幾分的動搖，“我只接受所認定的真實，不然我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還活著，雖然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聽著用易曉東的話，許潔突然的睜大眼睛，似乎是明白了什麼，眼中滿含淚水：“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喜歡過我嗎？”

易曉東沒有絲毫猶豫，也是早有答桉，白天一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喜歡過，現在依舊如此，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不過想來時間應該不會很長，至少不會有我記憶中的那麼長。”

“你這麼說起來，我才反應過來，我們到底一直在被某種東西所影響，你也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出現的，你是最開始的那個人吧。”

說著話，他逐漸的靠近許潔，眼中只餘下瘋狂，佈滿血絲。

這時，從四周的廢墟中竄出來十多個人影向他撲了過來，似乎是早已埋伏好的。

“殺了他！”

“殺了這個惡魔！”

都是聚集地中存活下來的人，面孔陌生而又熟悉，讓易曉東感到混亂，越是這樣越是讓他感到暴躁。

他懷疑自己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徹底的沉淪在其中。

作為能當上首領的人，他的實力很強，至少在聚集地中是數一數二的。

他向側面一個踱步，躲開了迎面的攻擊，伸出左手掌，手心爆開，射出一道血箭，貫穿一人的胸口。

再接著，他的全身上下爆出數道血箭，將靠近過來的四五個人全部射殺。

可在這個時候，有更多傷痕累累的人從廢墟中冒出來，似乎都是剛才倖存下來的人，只是數量不太對勁，有些太多了。

易曉東看著這一幕，不由的挑了挑眉頭，也瞬間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