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飛踏加砸頭,漢宗案牽扯出來的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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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俞士悅抓人的時候。
閣部諸臣,卻都在深思,漢宗案究竟是誰炮製出來的,重要嗎?
作為一名合格的政客,應該善於利用一切環境,將漢宗案利益最大化,藉此打擊政敵。
彼此之間,莫名對視一眼。
從景泰八年起,皇帝就自己站出來,當群臣的靶子,從裁判變成選手,以擴大皇權為名,大肆干擾朝政。
其實,他成為被群臣群起而攻之的物件,黨爭變成了,帝臣之爭。
朝堂上,所有人都是皇帝心中的良臣良將,為了大明肝腦塗地的忠臣。
可是,這些人的力氣真會往一塊使嗎?
就說于謙,他想做人間文武聖人,既希望皇帝繼續當裁判,也不希望皇帝砍他的腦袋。
孫原貞,想證明自己比于謙強。
耿九疇,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建立頂級士紳家族。
白圭,跟耿九疇作對,開啟黨爭。
姚夔,寧願做毒士,也願意顯貴一時,同時暗戳戳的發展文臣中的人脈。
王復,想入閣,想位極人臣,可前面的阻擋太多了,他什麼時候才能出頭啊?
皇帝呢,硬生生將所有人捏合在一起,試圖往一塊用勁兒,可爭權奪利是人的天性。
皇帝拿走了大部分權柄,臣子就得為剩下的殘渣權力,爭個你死我活。
能臣太多,絕不是什麼好事,誰都有野心,誰都想當執牛耳者,這就會形成內耗。
皇帝壓著,尚且不會立刻爆發,現在皇帝走了,內耗來了。
所以,漢宗案是誰炮製的不重要。
這是一個開啟黨爭的契機。
是爭權奪利的機會,是走到臣子頂峰的最好時機。
耿九疇和白圭對視一眼,只要把對方搞掉,權柄自然暴增。
孫原貞偷偷看了眼于謙,于謙這個人太敏感了,哪怕皇帝掌握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殺掉他的。
所以,于謙是最希望中樞平穩的人,那麼他孫原貞,是否該利用這次機會,讓風波持續下去呢?
馬文升和餘子俊的眼神碰撞,都是後起之秀、青年才俊、未來的國之宰輔,自然就是天生的冤家。
姚夔和王復這對好基友,似乎都看到對方眼裡的野心。
李實、宋琰、薛希璉,就沒有爭一爭的意思嗎?
只有陳文、馬昂不敢抬頭,他們本就不是皇帝的寵臣,坐上這個位子,全憑本事。
那麼,他們能否藉機搞掉幾個地方督撫呢?
漢宗案爆發,團結的中樞竟有分崩離析之感。
而在南京。
錦衣衛出馬,讓整個南京見識到景泰帝的殘暴。
這皇帝哪裡是什麼千古一帝,就是千古暴君!
不問緣由,直接就殺啊!
南京城門關閉七天了,南京城內所有富戶以上的,以宅子的面積算,全被錦衣衛控制起來,嚴刑拷打。
紫禁城,被南京城的財貨堆滿了。
皇宮裝不下,就往各個官邸裝,很快也滿了,然後往民居里堆積,皇帝派兵看著。
難怪皇帝從宮中帶來幾千計相呢,原來是為了這事呀。
廣德州,是南直隸的直轄州。
但被劃入安徽治下了,如此吏治仍不明晰,還是以原南直隸管轄統治的。
楊信收到聖旨,將廣德州內一切大戶,全部緝拿,嚴刑拷問。
膽敢逃跑者,一概以造反罪論處。
陳舞陽親自出京,主持廣德州清洗之事。
而根據苦嶺關的佃戶招供,他們主要來自廣德州三家大戶人家,分別是廣德三傑,鍾、夏、袁三家。
這袁家也有三傑,號稱廣安三傑,這三人善於詩作、劇作,多篇劇作在秦淮河上廣為流傳。
陳舞陽率兵快馬包圍廣安縣,直接攻打袁家。
袁家三傑,還開了個廣安學宮,跟宮中申請的錢財,皇帝掏錢建的學宮,讓他們收徒傳道。
結果,造反到皇帝頭上了!
嘭!
豪華的府門被衝開,陳舞陽率兵衝進去,見人就殺!
“全部跪下,抵抗者殺無赦!”
陳舞陽提著刀,衝進府宅之中,喝問:“三袁在哪?”
“大人,我家老爺在學宮裡講學呀!”
“帶路!”
陳舞陽讓人把袁家人全都抓出來,聚集起來。
而三袁聞聽重兵攻破他家府宅,嚇得要跑路,結果被學宮裡一個學子拽住:“你們要是跑了,朝廷追責下來,我們可怎麼辦啊?”
在學宮裡聽課的學子們懵逼了,你們犯了什麼罪,竟惹來朝廷大軍?
“放開老夫!”老大袁開隆急了。
“老師,您總教導我們,為人處世要堂堂正正,朝廷是講理的,只要您沒犯罪,我們這些廣安學子就是拼死,也得護住您呀!”
袁開隆大急:“伱這是護住老夫?還是弄死老夫啊?”
“老師,世間事再大也大不過一個理字,您問心無愧,為何要跑呀?”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你懂不懂啊?老夫沒你這樣的學生!”
袁開隆使勁拽衣服,索性把衣服撕開,翻牆而逃。
兄弟三人也聰明,為了不拖累對方,分三個方向逃走,能逃一個是一個。
嘭!
大門被軍將撞開,陳舞陽快速衝進來:“三袁在哪?”
那個拽住袁開隆衣袖的學子,指了指三個方向:“他們分三個方向跑了。”
“來人,封鎖廣安,連夜緝捕!”
陳舞陽兇厲地看向諸多學子:“你們最好和三袁沒有關係,否則,你們全家都得遭殃!”
“大人,袁師犯了何罪呀?”那個學子小聲問。
“造反!”
譁!
學宮裡一片譁然,膽子小的學子從椅子上墜落,有人站起來:“我願意幫大人抓捕袁師,求大人饒過我家!”
“好!”
陳舞陽不認識三袁,有學子帶路,自然是好的。
“袁師平時最是忠君報國,怎麼可能造反呢?”有學子小聲為三袁辯駁。
陳舞陽聽見了,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個學子:“既然沒造反,他為何要跑呢?”
“大人您這是詭辯。”那學子小聲辯駁。
“你個小子有點意思呀,你先賣了你的袁師,然後又為你袁師辯駁,你是要幹什麼呀?”
沒錯,這個學子,就是拽住袁開隆,並告訴陳舞陽袁開隆逃哪的學子。
那學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大人,吾拉住吾師,是不想令其蒙羞,正如他教導諸生一般,當堂堂正正為人;”
“學生告知大人袁師去處,因為您是官,學生是民,官問民,自有道理,學生不敢反抗,此為天理;”
“而學生為袁師辯駁,乃因袁師是吾師,自然要為其發聲。”
陳舞陽發現這小子是個人才啊:“你叫什麼名字?”
“學生巫璋。”
“巫璋,好,你既然想知道究竟,那本官就在這裡審理三袁,讓爾等看清楚,你們的老師是什麼貨色!”
話音方落,三袁被抓了回來。
雖有廣安文宗之名的三袁,此刻卻哭哭啼啼的,跪在陳舞陽面前。
“苦嶺關指揮使許鑫造反,你們可知道?”陳舞陽問。
“不知。”
陳舞陽又問:“根據俘虜供述,其兵卒非關隘衛所兵,而是你袁家佃戶,可承認?”
“我袁家對大明忠心耿耿,不敢造反。”袁開隆哭哭啼啼道。
“不見棺材不落淚!”
陳舞陽忽然拿起一張小凳,狠狠砸在袁開隆的腦袋上。
袁開隆咚的一聲,撲倒在地上。
“你頭是真硬啊,這麼砸都不出血。”
陳舞陽丟下板凳,直接跳起來,雙腳飛踏,狠狠踏在袁開隆的腦袋上。
“啊!”袁開隆慘叫一聲。
陳舞陽退後兩步,一個俯衝,一躍而起,狠狠踏在袁開隆的後腦勺上。
袁開隆鼻子和地面親密接觸,咔嚓一聲,鼻樑碎裂,鮮血長流。
腦袋則嗡嗡劇痛,像是被重錘砸到了一般。
整個學宮,所有學子瞪圓眼睛,你這叫審案?
陳舞陽薅起他的頭,發現額頭只是有道紅色印記,並沒有出血,這招飛踏差點意思。
那就再來一個,狂砸頭!
嘭嘭嘭!
陳舞陽拽著袁開隆的腦袋,使勁撞地。
三兩下,鮮血暴濺。
袁開隆嘴裡嘔血,人眼看就不行了。
“你怎能如此欺辱士大夫?”袁開道難以置信,這陳舞陽竟虐殺了大哥。
還沒審呢,就隨便虐殺士大夫,這天下還有天理王法了嗎?
“彆著急,下一個就是你!”
陳舞陽朝他笑了:“既然他不招,那就去閻王爺那邊招供吧!”
“來人!把袁家上下,全部砍了!”
“喏!”軍漢應諾而去。
袁開道和袁開寰看向學宮的學子們,你們倒是幫老師說說話呀。
可是,學子們親眼看見陳舞陽暴殺袁開隆,紛紛低下頭,恐懼陳舞陽。
巫璋咬了咬牙:“大人,您以喜好殺人,人心不服,怕是也難以向聖上交代,請大人罷手,讓學生代為審訊,必給大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陳舞陽覺得這巫璋有意思,先狀告三袁,又冒死為三袁求情。
“本官給你個機會。”
二袁乞求地看著巫璋,讓他救救老師吧。
巫璋先行禮,然後問:“兩位老師,全都招了,還能少受點罪。”
噗!
二袁直接吐血,你就是個天生壞種!
“我招什麼啊?我沒做過啊!”袁開寰哭泣。
“老師,造反無非是死,但您落在這位大人手中,是要被虐死的,還是少受點罪吧。”
這話讓袁開寰怒吼:“你個小壞種,老夫是你的老師,你竟逼著老師承認莫須有之罪,你是何居心啊?”
“老師,承認吧。”
陳舞陽看著巫璋,這小子有趣兒啊。
本以為是迴護老師,結果上來就把大帽子往老師頭上扣,這小子是在攀附我陳舞陽啊。
“您就算不承認,只要將那些佃戶拉過來,和您家人的賬本核對一下,就真相大白了。”
巫璋看了眼陳舞陽:“這位大人身手矯健,六休先生(袁開隆字)的下場,您想必不想經歷一次吧?”
“你個壞種!害死我家了!老夫怎麼眼瞎收你做徒弟呢?”
袁開寰痛哭流涕:“我家也是身不由己啊!”
招了?
陳舞陽發現巫璋是個人才,可招入東廠,為國效力。
袁開寰承認了,卻說他家不是主謀,而是受到外人挑唆,挑唆者正是王維賢。
據他招認,王維賢逃亡浙江,似乎要在湖州鼓動造反。
袁家之所以被迫綁上江左盟這艘破船,因為袁家做了海上的生意,王維賢手中有賬本,只要袁家不肯出兵聲援,他就將賬本在報紙上公開,袁家就完了。
但是,袁家不是傻子,沒想過造反。
他家派去的,根本就不是家中佃戶,而是窩藏家中的匪類。
至於這些人供述是袁家人。
一定是王維賢擺弄是非,用袁家頂缸,讓廠衛調查的視線,從他身上偏離出去。
他請求陳舞陽,去抓王維賢。
陳舞陽卻笑而不語。
皇帝正愁沒機會整飭江南士紳呢,看看這場風波過後,看看江南還有沒有士紳了!
至於王維賢,折騰再多,只是給皇帝清洗江南的機會。
皇帝巴不得王維賢繼續作亂呢。
這二袁也是傻,這廣德州如此嚴密,王維賢說溜就溜,你們就不覺得很奇怪嗎?
而且,王維賢是從南京離開的呀,南京是誰坐鎮,還沒明白嗎?
“抄家滅族!”
陳舞陽卻留在廣安沒走。
將所有和袁家有關係的家族,一網打盡。
等於說,廣安縣,所有大族都被清洗掉,人被抓走,財貨被抄沒,家產充公。
整個廣德州,一家都不能少。
捷報送入宮中。
朱祁鈺看了一眼:“廣安夠窮的呀,就抄出來一百多萬兩銀子。”
“皇爺,一個縣啊,就這麼多錢,還沒算固定產呢,那些宅子、鋪面、莊子也值錢呀。”
“讓陳舞陽深挖,一定有銀子埋在地下,沒挖出來。”
朱祁鈺不信,江南這麼富,一個縣就這點銀子,打發要飯的呢?
“南京城的財貨統計出來了嗎?”朱祁鈺問。
“回皇爺,銀子統計出來了,約有7000千萬兩白銀。”
“才這點?”
朱祁鈺對這個數字並不滿意:“一定有大批銀子埋在地下,讓金忠再掃一遍。”
“再傳旨下去,誰敢手腳不乾淨,誅九族!”
“奴婢遵旨!”
馮孝問:“皇爺,這些罪人如何處置?”
“都殺了可惜了。”
“將首惡誅殺。”
“其餘人打散了,運去交趾、廣西、湖南、貴州、雲南安置。”
朱祁鈺沒想過趕盡殺絕。
要是趕盡殺絕,得殺個幾百萬人。
送去邊疆,填充邊疆人口,如此一來,大明這盤棋就活了。
“皇爺,去雲貴的話,會不會串聯造反?”馮孝的意思是,都殺了,省著移民麻煩。
“造反好呀,朕喜歡他們造反。”
朱祁鈺冷笑:“他們敢造反,朕就再抓住他們一次!”
“凡是被移走的,不按罪犯論處,按照正常移民安置即可,他們的家產,就當贖罪銀了。”
“皇爺是否太優容了。”馮孝覺得,禍亂的根基,就是江南,乾脆斬草除根。
這還優容?
人家幾百年上千年的家資,被你得了。
你開海一百年,能賺多少銀子?
一次抄家,比開一千年海賺的都多,哪個合適?
當年太祖皇帝海禁,估計是把出海做生意的人當成小偷,沒事就殺一波,當肥羊薅,綿延不絕的薅。
“確實優容了。”
朱祁鈺微微點頭:“令廠衛再審一遍,凡是說出家中藏銀的,一概以平民移民,若不招的,則以罪犯移民。”
這些地主老財,最會藏銀子。
皇帝挖出來的這些,肯定是浮財,不知道有多少還埋在地下呢,只有他家自己人,才能找出全部。
所以,皇帝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自己招認。
反正大家族人多,人多口雜,肯定有人會招的。
作為平民移民,好處多多,起碼到了新地,他們也是有產階級,若是罪犯移民,就是無產階級。
“皇爺聖明。”
馮孝又問:“皇爺,那些固定產怎麼辦?”
固定產,如果走正常流程拍賣的話,一定會低價落入勳貴、文官人家手中,皇帝得不到什麼實惠。
所以,京師幾次抄沒家產,都不要固定產,或者把固定產賞賜給有功之臣,賣個人情。
南京則不一樣,勳貴都在北京,南京多少鞭長莫及,賞賜出去,早晚還會回到江南新士紳口袋的。
至於賜給文官,此事文官並未出力,也沒有功勞,賜給他們,武將不服。
朱祁鈺卻沉默不語:“用固定產換土地,你說那些士紳會同意嗎?”
“皇爺,還沒到那步,暫時不要那樣。”馮孝擔心皇帝步子邁大了。
“那就暫時放著吧。”
“所有清理出來的土地,暫時收歸宮中,等年後重新分配。”
“固定產,也都收歸宮中。”
朱祁鈺斟酌道:“後天就過年了,正月初七吧,南京城開門,恢復正常。”
今年這個年,絕對讓南京人永生難忘。
“漢宗案,京師查的怎麼樣了?”
這個名字,是俞士悅叫出來的,冤枉皇帝是漢王的兒子,所以取名漢宗案。
“皇爺,俞尚書親自上陣,很快就有結果的。”
馮孝看出來了,皇帝對這個案子並沒特別在意,他的皇位穩固,已經不是區區流言能動搖的了。
他有錢,皇位就穩固。
無錢,皇位就沒了。
“俞士悅啊?”
朱祁鈺勾起嘴角:“看來朕不在京師,京師已有黨爭之嫌啊,俞士悅沒人撐腰,所以被踢出來頂缸。”
“朕的景泰朝,沒有想象中那麼祥和啊。”
“是朕把人性想的太美好了。”
人都有燈下黑的心理。
把別人想的很壞,總把自己人想的很好,其實大家都是人,一樣壞的。
這話馮孝可不敢接。
“新年禮物,可都準備好了嗎?”朱祁鈺問。
“回皇爺,都準備好了,您雖不在北京,但這些都會按部就班的發放下去的。”
今年還有新鮮玩意兒。
兩年驚喜過去,除夕宴準備得再驚豔,對大臣來說也是稀鬆平常的事了。
朱祁鈺微微頷首:“給內監傳旨,朕不在京中,不許偷奸耍滑,務必將除夕宴做的精緻,務必送到各督撫、將軍手中。”
“景泰十年的朝議總結,讓于謙代朕總結。”
“景泰十一年的春闈,讓禮部務必做好。”
“朕不在京師,照常放煙花,不必因漢宗案而影響春節。”
朱祁鈺不愛過萬壽節,所以最重要的就是除夕了。
本來這些都是離京之前交代好的事了。
臘月二十九。
高宗本率兵而來,駐入龍江水寨。
他馬不停蹄入宮覲見。
皇帝之所以心心念念高宗本,因為高宗本率領的軍隊,是暹羅海軍,帶來共六千人,皆是海戰水師。
“陛下,微臣有幾件事稟報,請陛下細聽。”
高宗本十分著急:“臣對暹羅兵多方打探,確定暹羅土地,都是畝產10石以上的沃土,其中有很多地方尚未開發。”
“臣估算,整個暹羅沃土千里,比大明江南還要廣闊,甚至比大明的總田土數還多。”
“而且,暹羅從有史以來,就沒發生過饑荒,微臣可以確定。”
“陛下,暹羅人口可一點都不少,微臣估算,應該在千萬人以上(算土人)。”
高宗本擔心皇帝不取暹羅之地,所以不停給皇帝灌輸暹羅富庶的思想。
而天下間,對暹羅最熟悉的,不就是他高宗本嗎?
看看方瑛,三年平南,先定廣西,再吞安南,國公之位穩穩的,邊永、夏壎、廖莊、高瑞等人,皆是大功啊。
還有王越,平朝之戰,一戰封爵。
他高宗本憑什麼不能一戰吞暹?憑什麼不能封武勳,文爵?
“朕知道暹羅富裕。”
“安南併入大明,只是時間問題了。”
“夏壎給朕上了奏章,最遲會在景泰十一年年底,蕩平整個安南,屆時整個交趾,就完全屬於大明瞭。”
“佔據交趾,大明在中南半島,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朱祁鈺道:“朕會從江南,先移一百萬人口去交趾,陸陸續續移個五百萬人過去。”
“五年後,交趾就有爭鋒的實力,十年就能吞併暹羅。”
高宗本一聽,喜形於色:“臣願為吞暹先鋒!”
“暹羅併入大明,你去當第一任布政使。”
當督撫他高宗本資歷不夠。
高宗本激動地磕頭:“臣願為陛下驅使!”
“第二件事。”
“臣發現西夷商人,並不願意和大明貿易了。”
“臣還想從西夷商人手中買大批土豆呢,他們絕不同意,似乎對土豆極為看重。”
玉米種子應該夠用了,只要先在各省培植,適應土地,慢慢雜交,一點點在民間推廣,肯定是夠了的。
種子不是拿過來就能用的,得先適應氣候,從明年的新種子中,再推廣才行。
所以朱祁鈺是全國各省都分一些,就是用來培植。
至於土豆,那是人家的戰略物資,大明得到,純屬意外,因為皇帝做的絕,把船扣了,人殺了,才得到的種子。
“西夷商人還願意和大明合作才怪呢?”
朱祁鈺很無語:“在大明的西夷,都被閹了入宮了,你這次又去暹羅搶人家一波,殺了多少啊?”
高宗本苦笑:“陛下,那是沒辦法的事呀。”
“朕知道,問問,殺多少商人啊?”
見皇帝沒怪罪的意思,高宗本才實話實說:“臣估算,殺了大食、波斯等地商人,約有一萬有餘;西夷商人近兩千人;東南亞商人近千人。”
他越說聲音越小,擔心皇帝真的生氣。
朱祁鈺卻站起來:“拉梅萱沒少賺錢啊?”
“啊?”
高宗本有點懵,啥意思?
“你個蠢貨,你被暹羅王當刀使了,還不知道呢?”朱祁鈺真想踹死他。
“陛下,如何當刀?”高宗本的思維和皇帝不一樣,大明要的國威呀。
“商人什麼最多?”
“錢呀!”
朱祁鈺自問自答:“你殺了這麼多商人,大明沾著一點好處了嗎?”
“那些種子,是朕用絲綢換的。”
“花沒花錢?”
“暹羅王呢?一人沒死,守株待兔,賺了多少銀子?”
“你個蠢貨,還以為自己多英雄呢!被人當刀使了,這個黑鍋還得朕來背!”
“你說朕冤不冤枉?”
皇帝這麼一說,高宗本臉色發白,叩首求饒。
“下回長點腦子。”朱祁鈺得把士大夫的思維掰過來,一切向錢看齊。
“陛下,當時那種情況,臣該怎麼辦啊?”
高宗本還埋怨呢,您說了的呀,種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現在殺幾個人您還不開心,為什麼呀?
“蠢啊!”
朱祁鈺急了:“把銀子帶回來呀!你這腦子怎麼長的?咱們殺了人,打劫了人家,憑什麼戰利品不歸咱們呀,蠢貨啊!”
“啊?”
高宗本傻傻地看著皇帝,您這腦回路有問題吧?
我怎麼漂洋過海的把銀子帶回來呀?
等等!
不是討論不該殺商人嗎?
哦,感情您不是覺得背鍋了,所以不爽?而是覺得沒撈著錢,才不爽的!
您這皇帝也太市儈了吧?
高宗本覺得自己很瞭解皇帝,現在發現,一點都不瞭解呀。
“對呀,殺幾個外國商賈,算個屁啊。”
朱祁鈺攤攤手:“莫說你把大食商人都殺了,你就算把整個大食給朕滅了,亡國滅種了,朕都不在乎。”
“但錢呢,朕沒撈著好處呀。”
“憑什麼黑鍋讓朕來背呢?”
“馮孝,讓司禮監擬旨,讓拉梅萱把朕的銀子都吐出來!不給銀子也行,給朕出五萬船糧食,運送到廣州來!否則,朕就派方瑛,把他抓到北京,朕問問他,為何不恭順?”
高宗本都懵了,您是耗子給貓當伴娘啊,要錢不要命啊。
“皇爺,至於這麼麻煩嗎?”
馮孝覺得,還得從南京寫聖旨,送到北京司禮監去,再發去暹羅,太浪費時間了。
“您直接下旨給方總督,讓方瑛去解決唄。”
朱祁鈺點點頭:“不必告訴方瑛了,交趾督撫是朱英,朱英馬上就要從山東卸任,去交趾,傳旨告訴朱英就行。”
高宗本看到這對主僕,發現自己格局小了。
我還擔心皇帝看不上暹羅土地呢。
原來皇帝看得上土地,看得上銀子,就是看不上暹羅人啊。
還是您狠。
“陛下,那暹羅王可不好對付呀。”高宗本擔心。
朱祁鈺笑了:“高宗本,你還不知道吧?方瑛從寮國借了一塊地,這塊地呢,剛好和暹羅接壤。”
“咱們和暹羅,是鄰國了。”
“朕已經下旨,在這塊新地裡,建立一府,以郝暄的字命名,郝暄出使寮國,拿下這塊地盤,居功至偉。”
“暹羅王本事再大,在朕眼睛裡,他也是豬狗一樣的東西,不足一提。”
高宗本叩首:“陛下聖明!”
“對了,暹羅水師可堪一用?”朱祁鈺問。
“回陛下,水師還算可以,但臣以為是打不了大仗,也就能嚇唬嚇唬人。”
高宗本打心眼裡瞧不起暹羅兵的實力。
其實,暹羅兵真的不弱。
別和大明比,和附近幾個小國比,那就是一等一的強兵。
“那就令其漢化,不必回暹羅了。”朱祁鈺大手一揮,六千水師也給吞了。
“陛下,這些人終非明人,還是用自己的水軍更加放心。”高宗本建議。
“朕已經令天下徵召漕丁、水手、舵夫、艄公等人,建立水師。”
“如今已經初具規模,明年就可堪一戰了。”
其實,朱祁鈺真不缺兵員。
以前是缺錢,所以大明兵很弱,明軍不滿餉,滿餉不可敵,不是吹的。
而且,他手中有大量倭寇俘虜。
這些人都可以隨時拉上戰場的。
而在京師。
明天過年,俞士悅卻還在詔獄裡,審問詹忠。
詹忠卻攀咬出來很多人。
因為咬出來的人太多,所以俞士悅反而謹慎,繼續拷打,將詹忠的家人全部抓來拷打。
“我不敢撒謊,都是真的。”
詹忠渾身是血,眼珠子被挖出去一顆了,氣息奄奄:“我只求速死,死……”
“你可知,你供出來的人是誰?”
俞士悅震恐,詹忠供出來的人,都是白圭的黨羽,而主謀是白圭。
“是他,我知道的就是他。”詹忠不停求速死。
白圭。
他的女兒因為誕下龍子,被榮封熹妃。
他又是景泰朝的重臣,禮部尚書。
可以說,他是皇帝的忠犬。
他為什麼要爆出漢宗案呢?
俞士悅想了很久,結合皇帝在南京大殺四方,那麼此案,就是皇帝親手炮製的,借白圭的手放出來而已。
那麼,他看向詹忠。
只會以詹忠的死而結束,皇帝不會允許查到他頭上的,也會保住白圭的,那麼倒黴的就是詹忠,順帶著還有楊俊了。
也許楊俊會保留一命,那是因為看在楊信和楊珍的面子上,放過他而已。
詹忠、劉紀幾人,是必死無疑了。
但皇帝會滿意這個結果嗎?
俞士悅想了很多。
他只能將此結果送給首輔于謙,讓于謙來解決。
在景泰十年最後一次閣部會議中,于謙直言不諱,將矛頭直指白圭。
白圭立刻看向耿九疇:“是你,俞士悅是你的人!”
“白尚書,你在說什麼呢?”耿九疇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皇帝不在京師,魑魅魍魎都蹦出來了。
“首輔,請相信下官,下官絕對沒有參與漢宗一案,下官以身家性命保證,下官是冤枉的。”
于謙則看著白圭。
他主持京中事務,對他而言,絕不是擴大勢力,而是讓京中平穩過渡。
所以,他是朝中最急著查明真相,甚至真相是什麼不重要,只要讓漢宗案的疑雲隨著新年的鐘聲煙消雲散,就好了。
于謙有自知之明。
同樣的,于謙不動,孫原貞就想動。
姚夔效仿王竑做毒士,但隨著皇帝出京後,他就徹底隱身了,他唯一的任務,就是挾制于謙的兵權。
而於謙不想動,對他而言,就該繼續動。
像馬昂、陳文,沒有鬥爭的基礎,他們也想不到從此案當中,如何攫取利益,所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新上任的馬文升、周瑄、杜銘等人,不敢參與黨爭,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政治資本。
王復、宋琰、薛希璉有自己的想法,倒是彭時,剛剛入閣,對此次戰爭,沒做好準備,所以不願開口。
百官各有各的心思。
最有趣的是李實,李實和白圭交好。
但他此刻,竟然裝聾作啞。
“首輔,那詹忠一定是攀咬!”
“先不說我白圭人品如何,就說此案曝光,對我白圭有什麼好處?”
“我女兒可在宮中侍奉,又誕下龍子,如此往陛下身上潑髒水,對我白圭有什麼好處啊?”
白圭極力辯解。
整個廷議,都在看白圭的表演。
“那詹忠為何偏偏攀咬你呢?”于謙問他。
白圭立刻指向耿九疇:“是他,是他在汙衊下官。”
于謙搖搖頭:“這個理由無法成立,白尚書,你想說清楚自己,必須拿出足夠的證據來,否則本首輔無法信任你。”
“這……”
白圭氣惱,他給李實使眼色,請李實幫忙說話。
但李實恍若未見。
白圭忽然發現,所有朝臣中,只有他白圭的女兒,入宮侍奉了,所以他被文官孤立了。
漢宗案不管真相如何,他都被文官拋棄了。
他乾脆閉口不言。
“白尚書,可還要辯駁?”于謙明擺著要快點結案。
“本官行得正做得直,無須辯駁,本官相信俞尚書一定會給本官一個真相的。”
白圭只能找軟柿子捏。
俞士悅腦袋都快鑽進褲襠裡了,這種大佬議事,他是最沒有存在感的,即便是大理寺寺卿周瑄,也比他強,因為人家簡在帝心。
“白尚書,涉及到您,俞尚書怕是也沒法深查。”沉默寡言的王福,一句話,就把白圭打入深淵。
白圭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人緣竟這麼差!
“王侍郎和耿尚書穿一條褲子,自然唾棄老夫了?”
白圭冷笑:“是非曲直,就用證據說話吧。”
王福不再說話。
孫原貞卻笑了起來:“白尚書,不要意氣用事嘛,你既然還坐在文華殿裡,就說明我們還是信任你的。”
于謙臉色微變,好個孫原貞,這是要挑動白圭來反對我?
白圭目光一閃。
姚夔緩緩開口:“漢宗一案,牽涉到陛下,絕不能匆匆而止,這有欲蓋彌彰之嫌,容易惹人非議,務必要做到證據確鑿,為陛下正名。”
好個姚夔,原來你想咬死我!
于謙立刻看向王復,若王復再咬他一口,這場廷議,他就難以脫身了。
幸好,王復並沒開口。
第一次,于謙心慌了。
皇帝在京中時,他很鎮定,但皇帝離京,最慌的是他。
因為皇帝要做千古一帝,要用他的兵法、權術、身份,來鎮壓諸臣。
可是,朝臣眼裡,他不是那個文臣魁首了,因為他是邢國公,是武勳的魁首,這樣的人,如何能帶領大明文官呢?
偏偏一個勳貴,卻霸佔著首輔的位置,擋了所有文官的道了。
于謙猛然明白。
皇皇帝給他設的圈套,是一層套著一層,他掙脫開一層,就會出現第二層,他根本跳不出皇帝的手掌心。
“首輔大人勢大,下官不過區區攀附皇上的汙濁之人罷了,如何敢和首輔大人抗衡?是不是啊?邢國公?”
白圭直接把矛頭指向于謙,故意挑明於謙的身份,他不是文官,而是邢國公。
于謙轉眼就被打臉了。
剛剛代表著文官階級,拋棄了白圭。
轉頭,他就被文官階級拋棄了。
本該和白圭報團取暖的,結果白圭給他致命一擊。
“俞尚書,此事你是調查的,證據確鑿?”于謙甩鍋給俞士悅。
俞士悅最憋屈。
他沒靠山,所以在閣部重臣裡,備受排擠。
他想撂挑子不幹了,皇帝還不同意,他敢走,就會找邪碴,弄死他。
“皆是詹忠供述的。”俞士悅還能甩鍋給誰?難道甩鍋給耿九疇嗎?
“那詹忠何在?”
“此人受不了刑,已經死了。”俞士悅道。
于謙瞳孔一縮,立刻意識到,俞士悅被耿九疇拉攏去了,要坐實白圭的嫌疑。
甚至,耿九疇還買通了李實。
卻沒想到,孫原貞和姚夔幫白圭說話。
白耿之爭,是在下面層次。
於孫之爭,是上一個層次。
此刻,一團麻似的爆發。
“下官人微言輕,又有嫌疑在身,自願閉門思過,等待陛下判定便是。”白圭退讓一步。
孫原貞和姚夔同時射出一抹怒光。
我們白幫你了?
你臨陣脫逃?
“但是!”
白圭話鋒一轉:“汙衊本官之人,請首輔大人務必查清,我白圭雖非名門,但也是清白士人,受不了這汙漬!”
他直接將了于謙一軍。
于謙吐出一口濁氣,老虎不發威,你真把我于謙怕點動盪不成?
“俞士悅,本首輔再給你三天時間,務必查清真相,若查不清楚,本首輔就停了你尚書之權!”
于謙厲喝,環視一週:“今年陛下不在京師,除夕節假皆取消,務必保證天下正常運轉,任何人不許請假!各自當值去吧!”
看著于謙發怒。
孫原貞和姚夔笑而不語。
你于謙想京師平靜下來,想都別想。
其他人安靜地吃瓜,卻被波及,過年不能休息兩天,心中難免不爽,而這些不爽,都會疊加在於謙身上。
于謙看似強勢,其實得罪了所有京官。
廷議之後,暫停白圭的職務,暫由左侍郎宋琰和薛希璉代理禮部事。
于謙親筆寫下奏疏,稟明事情原委,送去南京。
白圭回到家裡,就大發雷霆,把幾個兒子招來,大罵一頓:“即日起,白家閉門謝客,任何人都不見!”
“父親,宮中熹妃娘娘賜福,是否承接?”長子白鑌問。
白圭被氣樂了:“你是不是傻?熹妃娘娘的恩德,你敢拒絕?瘋了?”
“父親息怒。”次子白鉞道。
看見白鉞,他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他有五兒三女,二女嫁入宮中,為陛下的熹妃白氏。
但嫡長子白鑌,卻是他髮妻秦氏所生,秦氏生了一子一女,秦氏已經去世了,又續了孟氏為繼妻,這孟氏生了二子一女。
妾室,又生了二兒一女。
白鑌雖是長子,卻不事文武,就喜歡勾欄瓦舍,丟盡他白圭的名聲。
倒是次子白鉞,甚是聰慧,有繼承他衣缽的希望。
“鉞兒,可知為父為何閉門自守呀?”
白圭將白鉞抱起來,白鉞過了年就七歲了,白圭對他寄予厚望。
“父親是為了自保清白。”白鉞人小鬼大。
白圭哈哈大笑,轉頭看向快二十歲的白鑌,立刻收了笑容:“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
白鑌滿臉不忿,憑啥我就不行?
“夫人,近日不要去宮中叨擾熹妃娘娘。”白圭囑咐一聲。
“妾身知道。”
孟氏是繼妻,進來就當一兒一女的後媽,這後媽可不好當。
白鑌別的不行,和弟弟們爭寵,那是一等一的。
家中還有個難纏的老太太,那老太太甚是能慣長孫,她這個繼妻當得不爽利。
好在自己女兒兒子爭氣。
女兒出落得好看,又為人寬和,懂得詩書,在宮中頗為陛下喜愛,又誕下一個龍嗣,如今又懷有身孕了,可見恩寵不斷。
白圭卻嘆了口氣:“陛下在南京,並未納江南女子為妾,身邊侍奉的妃嬪太少了,老夫是禮部尚書,如何不愁呢?”
“老夫聽說耿裕有一女,甚是乖巧懂事,應該入宮侍奉呀;還有李實,老夫和李實交好,卻知道李實的孫女在閨閣中有女諸葛的美名;馬昂的女兒、劉廣衡的孫女都是不錯的。”
孟氏傻眼了,您是媒婆嗎?
給皇帝保媒拉縴?
白圭卻嘿笑兩聲,老夫進了屎坑,你們也都得進來。
轉眼就到了除夕。
朱祁鈺起早,去祭祀孝陵,向老祖宗請安。
回來沒有朝議,也沒有景泰十年的總結。
朱祁鈺多少覺得不太適應,連續辦兩年的頒獎典禮,莫名其妙不歸他辦了,由於謙代辦。
這段日子,徹底閒下來,他是非常不適應啊。
老朱家的第二個工作狂,朱祁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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