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皇太后,乖,當狗才會有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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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
石璞跪在地上,丟失了權力,人蒼老了不少。
“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是太傅冤枉老臣!”
石璞和胡濙各執一詞。
彼此矛盾。
朱祁鈺心中有數,看向他:“京畿雲聚百萬民夫,差點就出事。”
“你沒及時控制事態,也沒及時止損。”
“終究是有罪的。”
“朕也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啊。”
石璞一聽,皇帝這是要啟用他。
“浙江無人督撫,朕想派你出京。”朱祁鈺直截了當。
石璞臉色微變,立刻道:“老臣畢竟犯了錯,若不懲不罰,恐怕無法服天下人心!”
“求陛下,重罰老臣!”
石璞是真不想去啊,浙江可最難督撫。
朱祁鈺眯著眼睛:“不願意去浙江?”
“老臣絕對不是,老臣確實有罪,有罪便當罰。”
石璞敢說什麼?
“而且老臣不願意被閒置在家,想為國朝做事!”石璞磕頭。
“有罪沒罪,朕一言定之。”
朱祁鈺目光凌厲:“朕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嗎?”
“老臣明白。”
石璞知道,不去也得去了。
南直隸、浙江、半個江西是江南士紳盤踞的老巢,別看皇帝在京師喊打喊殺的,聖旨在江南未必管用。
他這個工部尚書,去了江南,怕也是一場笑談。
“你去浙江,為朕清查浙江。”
石璞只能應答。
“不必擔心,最晚後年,朕會巡幸南京,為伱撐腰的。”
“近來許貴身體好轉,朕打算派他做浙江軍總兵,為朕重整浙江衛所。”
“調禮部侍郎鄒乾和成安侯郭晟,去為朕掌浙江備倭軍。”
“鄒幹是有能力的,能文能武,郭晟是勳貴,為人還算老實聽話。”
“再調郭璟、新昌伯唐定入浙江軍做副總兵。”
“令郭璟從京營中調五千人,隨你入浙江。”
朱祁鈺看著石璞:“夠不夠?”
“陛下垂愛之心,老臣感同身受。”石璞磕頭謝恩。
他沒敢問皇帝要幹什麼。
浙江是第二難督撫的省份。
南直隸由張鳳去督撫。
他石璞本可在京中做舒舒服服的工部尚書,結果卻被踢去了浙江。
“在浙江,有困難可向南直隸求救,李震隨時能馳援浙江。”
“若軍中有變,你要寫密旨給朕。”
“等待廣西蠻兵入駐江南,你再行動便是。”
朱祁鈺叮囑一番。
便打發走了。
天下省份,皆從中樞派去督撫。
犁清了地方,天下也就抓在手中了,也該全力發展大明瞭。
朱祁鈺站起來:“去仁壽宮。”
孫太后剛收到口諭,就收到皇帝駕臨的訊息。
仁壽宮宮人有些緊張。
“緊張什麼?按部就班便是!”孫太后呵斥一聲,然後仔仔細細的品嚐茶點。
朱祁鈺從正殿進入,恭敬見禮。
他發現孫太后面龐紅潤,嘴角抿著笑,看得出心情是不錯的。
“陛下可要用點心?”孫太后指了指碟子裡的精緻糕點。
“朕用過了。”
孫太后點頭。
咀嚼的時候,孫太后用寬袖擋著嘴,這是禮。
朱祁鈺也不看,坐在床桌的右側:“還未謝皇太后出手相助。”
孫太后放下糕點,喝了口茶水,才緩緩道:“小事罷了,聽說兩位張太妃,都追隨兩位先帝而去了?”
“太妃住在慈慶宮多年,仍與青燈古佛為伴,可謂心誠。”
“吊著一口氣不過是為了太宗皇帝、仁宗皇帝祈福罷了。”
“追隨而去,也是人之常情。”
朱祁鈺說的是湯太王妃的事情。
孫太后輕輕點頭,看了眼伺候的宮人:“都下去吧,哀家有些體己話要和陛下說。”
她是懂事的。
朱祁鈺不好開口,畢竟要維持體面。
“陛下,如今後宮裡有四個嬪妃懷孕。”
“都是哀家的孫兒,哀家便免了晨昏定省,讓她們安心養胎。”
“哀家事務繁忙,也不便去探望。”
“陛下切莫挑理才是。”
孫太后撿好聽的話說。
皇帝能讓她去看孕婦才是怪事。
“皇太后有心了,等誕下嬰孩,朕第一時間抱來讓皇太后瞧瞧。”朱祁鈺笑道。
你是想氣死哀家不成?
孫太后側目看向朱祁鈺。
朱祁鈺卻在笑,慢慢轉過頭,四目對視,悠悠道:“如今宮外並不安寧。”
“有個什麼勞子的江左盟,在京中興風作浪。”
“攪得前朝不得安寧……”
話沒說完。
“陛下,朝政之事哀家不感興趣,也不敢去聽。”孫太后端起茶水,輕啜一口。
“此事涉及到先帝埋下的暗探,所以說給皇太后聽。”
“朕來此叨擾皇太后。”
“就是想皇太后將暗探名單給朕,朕一併拔除,還天下安生。”
朱祁鈺見宮人全都出去,直截了當。
孫太后放下茶杯的手一抖。
幸好殿門是開著的。
她害怕被皇帝折磨。
“先帝所做之事,從不和哀家商量,哀家從何而知啊?”
孫太后面露苦笑:“若陛下不信,可令人搜宮!”
“皇太后,不至如此。”
朱祁鈺笑著擺手,連說嚴重了:“皇太后既然不知,朕便能理解。”
“但請皇太后下一道口諭,讓漠北王把名單交給朕。”
“自此安生。”
孫太后瞳孔一縮!
原來皇帝打著漠北王的主意!
他敲打完了宗室,敲打完了勳臣,敲打完了文臣!
下一個,就是漠北王嗎?
讓他認清自己?不要再垂涎皇位?
“陛下,這偌大的大明,真的就沒有你親哥哥的容身之地嗎?”孫太后眼淚流了下來。
“在皇太后眼裡。”
“朕就是刻薄寡恩之君嗎?”
“連親哥哥都容不下嗎?”朱祁鈺反問她。
孫太后卻不理他,任由眼淚滾落:“哀家在宮中苦苦支撐,不就為了讓他能安安穩穩地活著嗎?”
“陛下!”
“如今你富有天下,子嗣又臨近誕生。”
“沒人能搶走你的帝位!”
“為何不能給你的親哥哥,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呢?”
孫太后實在高明。
皇帝要名單,她跟皇帝談親情。
風馬牛不相及。
“皇太后誤會朕了。”
朱祁鈺拿起茶杯,開啟蓋子,卻沒喝:“朕只是想要名單罷了。”
孫太后閉上眼,絕望而笑:“陛下又要發瘋嗎?又要逼哀家給你跪下嗎?啊?”
壞了!
中算計了!
朱祁鈺下意識看了眼殿門。
殿門開著呢。
若皇太后給他跪下,他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好陰損的毒婦啊!
朱祁鈺猛地看向她,壓低聲音嘶吼:“皇太后,你在恐嚇朕嗎?”
孫太后痴痴而笑,鳳眼斜瞄著他:“哀家敢恐嚇陛下嗎?”
“您是大明的皇帝,是景泰大帝!”
“哀家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丈夫死了的寡婦罷了,被庶子欺凌的嫡母罷了!”
“哀家不是你的生母,所以你才肆意侮辱哀家,好啊,這次又有什麼新花樣?”
孫太后慢慢站起來,作勢要跪下:“哀家陪你玩!”
朱祁鈺趕緊拉住她,整張臉冰寒冰寒的:“皇太后小心一點,莫要摔倒!”
孫太后卻朝著他笑了:“若這時,哀家叫出聲,陛下會是什麼下場?”
朱祁鈺心虛地看了眼門外。
她真叫出聲,可就黃泥掉褲襠了。
這婦人實在狠毒!
“那你能得到什麼?”
“若醜聞傳出去,你必死無疑。”
“而漠北王,也會陪你而去!”
“你能得到什麼呢!”朱祁鈺急了。
孫太后笑得很得意:“陛下怕了?”
旋即,收斂了笑容,惡狠狠道:“哀家能得到尊嚴!”
“朕何時不給你尊嚴了?”朱祁鈺後悔了,就不該開著門,否則她已經跪下求饒了!
孫太后卻盯著他。
“朕給你太后尊榮,又給你太后權柄,哪裡不給你尊嚴了?”朱祁鈺額頭冒汗。
“陛下急了!”
“陛下真的急了。”
“哀家還是第一次看到陛下如此著急呢!”
“哦,不是第一次,上一次是哪一次呢?你跪在哀家面前,求著哀家,不要喝那碗湯,是嗎?”
孫太后臉上的笑容在擴大。
憋在胸中的那口氣,正在紓解。
朱祁鈺目光凌厲,卻轉瞬消失不見:“皇太后是朕的嫡母,朕著急嫡母,是很正常的呀。”
“咯咯咯!”
孫太后臉上洋溢著得意:“陛下還要名單嗎?”
“不要了!”
朱祁鈺想鬆開她,但這個毒婦,竟然下墜著身體,只要朱祁鈺鬆開,她就跪在地上。
偏偏從殿外看,二人形態曖.昧。
真是解釋不清了!
孫太后計謀得逞,嘴唇翕動:“跪下!”
“什麼?”朱祁鈺沒聽清楚。
“哀家讓你跪下!”
朱祁鈺彷彿一直都沒看透這個婦人。
做事不經過大腦,想一出是一出。
“你讓朕給你跪下?”
“哀家是你的嫡母,兒子給母親下跪,有什麼錯嗎?”孫太后就想拿回尊嚴。
“有你這樣不知檢點的嫡母嗎?”
朱祁鈺雙手託著她:“有讓庶子託著的嫡母嗎?你起來!”
孫太后卻笑容燦爛:“哀家不起來,除非你給哀家跪下。”
“做夢!”
朱祁鈺眸光一厲。
孫太后卻揚起臉:“打呀!”
“打你的嫡母,打當朝皇太后!”
“讓殿外伺候的宮人都聽聽,讓天下臣民都看看!”
“這就是大明的皇帝,如此不孝!”
孫太后怡然不懼。
“朕怕了你了。”
朱祁鈺悶哼:“朕給你跪下,可以,但朕跪一次,就讓漠北王跪一輩子,你信不信?”
孫太后唇角一緊,手攥起拳頭,又鬆開。
“那又如何?”她兀自強硬。
“不能如何?朕能讓他死,也能讓你的孫兒全死了!”
朱祁鈺目光森然:“還有常德,也會沒命!”
“到時候朕讓你一個人,住進慈慶宮裡,滋味如何?”
慈慶宮是奉養太妃的宮殿。
孫太后臉色微變,還猶豫不決。
“起來!”朱祁鈺低吼。
孫太后慢慢站起來。
朱祁鈺往殿外瞧了一眼,確定沒人,才鬆了口氣,想喝茶壓壓驚,剛拿起來又放下。
他看了眼孫太后喝過的茶,直接調換。
才喝了一口。
“陛下可真謹慎啊,哀家能在自己宮裡給你下毒不成?”孫太后冷笑。
嘩啦!
茶碗裡剩餘的茶水,全都潑在孫太后的臉上。
孫太后神色一驚:“你、你敢?”
泡軟的茶葉,貼在臉上。
茶水灑入髮髻裡。
狼狽至極。
“賤人!”朱祁鈺把茶碗丟在桌上。
孫太后作勢站起來,就要跪下。
“你敢跪,朕就賜漠北王死!”朱祁鈺厲喝。
孫太后剛扶著桌站起來,又頹然坐下。
朱祁鈺又想喝茶。
指了指那碗沒動的茶:“你喝一口。”
“你這麼怕,就不要喝嘛。”孫太后氣樂了。
“朕讓你喝,你就喝!賤人!”朱祁鈺肝火大動。
“陛下罵哀家是賤人,卻還要喝哀家喝剩下的,不諷刺嗎?”孫太后輕輕喝一口,放在桌上。
“哼,諷刺朕嗎?”
朱祁鈺看了一眼:“再喝一口,喝大點口。”
“陛下如此鼠膽,怎麼統治天下?”孫太后怪笑。
“朕能統治你,統治漠北王,統治常德,還不夠嗎?”朱祁鈺反唇相譏。
“陛下只能窩裡橫嗎?”
孫太后喝完一口,往茶裡吐了口口水。
朱祁鈺一陣噁心:“你全部喝掉!”
孫太后也犯惡心,拿起茶杯,嘩啦啦倒在地上,把茶碗丟在桌子上,胸口起伏。
“朕讓你把地下的茶湯舔了呢?”
朱祁鈺話音未落,孫太后就要蹲下去,真的舔。
“打住!”
孫太后算抓住皇帝的小辮子了。
歪著頭挑釁地看著他,哀家不要臉了,你又能如何?
該死的門。
怎麼就沒關呢!
“皇太后,朕是想跟你和平相處的。”
朱祁鈺有些渴,吞了口吐沫,潤潤嗓子:“把名單交出來,你繼續做你的太后,朕不再踏入仁壽宮。”
“呵呵,這樣的傀儡,當著有什麼意思呢?”孫太后將臉上一片一片的茶葉撿下來,丟在茶碗裡。
“朕當了七年傀儡,不也過來了嗎?”
朱祁鈺眸光便厲:“七年來,你是如何對朕的?朱見濟是怎麼死的,你這麼健忘嗎?”
“你能當狗,哀家也能嗎?”孫太后鳳目瞥著他。
朱祁鈺冷笑:“那你沒當嗎?”
登時,孫太后氣息不穩,作勢要大叫出聲,毀了皇帝。
“皇太后,咱們像小孩子一樣爭辯,是沒用的。”
“朕只拿到朕想要的而已。”
“你給朕,朕自然就走了。”
朱祁鈺目光幽幽,看著殿外的天空:“否則,朕確實不敢對你怎麼樣,但漠北王就要遭罪了。”
“你敢!”孫太后厲吼。
“朕有什麼不敢的?”
朱祁鈺扭頭,森然地看著她:“那個什麼江左盟,要謀朝篡位,背後是誰,還用朕說明白嗎?”
“朕只要名單,沒有罰他,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你要記住了,你還當太后,是因為朕,不是他!”
“他只是親王!”
“從他那論,你最多是個王太妃。”
“湯太王妃的輩分高不高,什麼下場?”
“常德,只是郡主罷了!”
“天下有多少郡主,就這次被強遷入京的有多少郡主?”
“你想讓常德變成那樣?”
“你們的富貴,都來自於朕!”
朱祁鈺狀若吃人:“可你非但不感恩朕,還和他同謀害朕?你還要什麼尊嚴?你配嗎?”
孫太后面露驚恐。
當年迎立朱祁鈺登基,就有這一層考慮,她還是皇太后。
可讓親兒子登基,她還是太后,比現在更尊貴!
“你這五十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嗎?”
“腦子都不如個三歲小孩?”
“他做的那些事,就差直接告訴朕,是他乾的了!”
“在朕臨死之前,一定會帶著他走的!”
“到時候,便宜了誰呢?”
“宗室裡的誰,你看看誰登基,還能讓你當太后?”
朱祁鈺叱罵她:“你個蠢貨,幫著別人害朕?有腦子嗎?”
孫太后抿了抿唇。
“哼,你說說,周王登基能尊你當皇太后?”
“還是淮王登基能啊?”
“宗室哪個王登基後,還能尊你當皇太后?”
“只有朕,才能敬著你,給你現在的富貴!”
“換了別人,你就得討飯吃!”
朱祁鈺冷喝:“也許,你還有幾分姿色,能給新帝一點別樣的感覺呢。”
“你,你豈敢如此辱罵哀家?”孫太后大急。
“既然知道,你還敢算計朕?”
朱祁鈺死死盯著她:“動動你那豬腦子,朕和朱祁鎮廝殺,能便宜誰?先帝還有兒子嗎?”
“尚有孫兒……”孫太后怔怔道。
“你哪個孫兒能尊崇你?”
“人家沒有母親嗎?”
“太子的母親周氏,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沒數嗎?”
朱祁鈺打破她的美夢:“信不信,周氏得勢,第一個殺的人,就是你!蠢貨!”
孫太后靠在軟背上,眼神迷茫。
“只有朕才需要你。”
朱祁鈺長舒口氣:“等皇子誕生,朕的皇位穩固,自然要給你百年富貴的!”
“朕活著一天,就得敬著你、尊著你一日。”
“死後也是極盡哀榮,和先帝合葬,受後代世代供奉。”
“誠然,朕說話不好聽。”
“但你是朕的嫡母,朕雖非你生,但也要永遠尊崇著你,這是禮法啊。”
“有朕在,天下所有婦人,都要聽你的。”
“如此權力,難道你真捨得放棄嗎?”
朱祁鈺語氣充滿蠱惑力。
孫太后蠕了蠕唇:“天下婦人嗎?”
“當然了,你是皇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啊,朕見了你不也得行禮嗎?”
“試問天下人,誰不尊崇你?”
“你告訴朕,朕去殺了他!為你出氣!”
朱祁鈺連唬帶騙。
“你生母吳氏呢?”孫太后看向皇帝。
“說句不好聽的,她是妾,你才是妻,你調教她,誰能說出個不字來?朕能嗎?”
朱祁鈺告訴她,你才是母儀天下的皇太后。
孫太后真聽進去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朕和漠北王,是親生兄弟。”
“朕記得,朕是郕王時,他對朕百般愛護,他終究是朕的兄長啊。”
“朕能虧待自己的親哥哥嗎?”
朱祁鈺苦口婆心:“只要朕有了皇子,皇位穩固,如何容不下他?”
“還有常德!”
“朕對她如何?”
“可以說是千依百順,她要天上的星星,朕也得給她摘下來。”
“朕有妻妾,但妻妾哪裡趕得上親姐姐呀。”
“朕和她,才是真的血脈相連。”
“皇太后,照這麼說,你和朕也是血脈相連的。”
朱祁鈺蠱惑著她。
孫太后竟然點點頭:“是啊,你和鎮兒廝殺,兩敗俱傷,便宜的只有那些宗室,得不償失啊。”
“皇太后能想通此節,便是最好的。”
朱祁鈺展演而笑:“把東西給朕吧。”
“什麼?”
孫太后傻傻地看著皇帝。
看著皇帝的臉,眸光竟漸漸清明,眸子愈發凌厲:“你敢誆騙哀家?”
“朕哪句話騙你了?”朱祁鈺十分無辜。
“不對,哪裡不對!”
孫太后眼裡茫然,卻又想不明白:“不對,你說的不對!”
“皇太后啊,你對朕的戒心太重了。”
朱祁鈺站起來:“來,朕幫你將臉上的茶葉拿下來。”
孫太后往後仰頭,不想讓朱祁鈺碰她。
但當朱祁鈺站在她的面前,巨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彷彿深淵籠罩著她一般,讓她喘不上氣來。
“你不要碰哀家,讓開,讓開!”孫太后感到的是恐懼!
朱祁鈺則摘下一片茶葉,放在茶碗裡:“只有朕,才能尊崇著皇太后啊。”
“不對!”
孫太后察覺到了邏輯漏洞:“你怎麼就斷定,你和鎮兒,會兩敗俱傷呢?”
“朱祁鎮是朕的對手嗎?”
朱祁鈺反問她:“現在的朕,和宣宗皇帝比起來,誰的權力更大?”
不用說,朱祁鈺的皇權,幾乎和宣宗皇帝差不多。
“就算朕忽然病了,可否一道聖旨,要了朱祁鎮的命?”朱祁鈺又問。
孫太后恍然。
所以皇帝說,會便宜宗室。
還讓她以瑟娛人,簡直不當人子!
孫太后看向皇帝,目光竟柔和了一些。
皇帝說的對呀。
他是皇帝,自己就是太后,永遠有權勢。
“陛下說的都是真的?”孫太后臉上綻放出笑容。
“自然是真的。”
朱祁鈺不想對孫太后喊打喊殺的,因為沒關門,沒法處置她。
否則,朕才不多廢話呢?
幾個耳光就教她做人。
孫太后將臉上的茶葉拿掉,拿來銅鏡照照自己靚麗的容顏,確定儀表端正,看不出什麼異樣,臉上綻放出笑容。
“拿來吧。”朱祁鈺道。
“什麼?”孫太后訝異。
“名單!”
孫太后放下銅鏡,皺眉道:“哀家說了,沒有名單呀。”
朱祁鈺看著她。
她滿臉坦誠。
倏地,朱祁鈺笑了起來:“皇太后覺得朕有閒情逸致,在哄您老人家開心嗎?”
“陛下剛說完的話,就要反悔嗎?”孫太后反問。
“朕沒讓你反問朕!”
“哀家也說了,真的沒有!”孫太后道。
朱祁鈺拿起銅鏡,用銅鏡照著孫太后:“鏡子裡的皇太后,容貌仍是一等一的呀。”
孫太后聽得出來這是諷刺。
諷刺她和先帝青梅竹馬,先帝崩逝多年,她依然美麗。
她心裡真的有先帝嗎?
啪!
朱祁鈺忽然將銅鏡貼在孫太后的臉上,冰涼的銅鏡,驚得孫太后驚呼一聲,身體後撤,旋即掩住嘴,不敢發出聲。
“皇太后這麼愛照鏡子。”
“這麼欣賞自己的容顏。”
“若朕毀了你這張臉呢?”
朱祁鈺收回鏡子,慢慢站起來:“殿門開著,朕不能處置你。”
“但是,你還是去地下,享受皇太后的尊榮吧。”
孫太后站起來,下意識要跪下。
朱祁鈺冷盯著她:“你敢跪下,朕就刮花了你的臉,不許你和先帝合葬!”
“哀家真的沒有名單!”
孫太后委屈地哭了起來:“陛下需要別人的時候,就溫言細語,淨說好聽的。”
“等陛下不需要別人時,便棄之如履。”
“你這樣,會有人真心為你賣命嗎?”
“哀家若有名單,便讓上蒼責罰哀家,讓哀家後半生不得安生。”
“夠了嗎?”
孫太后想跪下。
但又不敢。
尊嚴,再一次被踩在腳下。
她以為自己行了,但僅僅是她以為而已。
“給漠北王下懿旨,讓他交上來。”朱祁鈺不能長時間和嫡母共處一室,即便開著殿門,也容易傳出閒話。
朱祁鈺走出大殿。
看見仁壽宮的宮人,全都跪著。
“都用心伺候好皇太后,皇太后乃朕之嫡母,誰敢怠慢,朕誅誰九族!”
朱祁鈺凌厲掃視一圈:“羅氏呢?”
“奴婢給皇爺問安。”羅秀娥爬出來。
“皇太后說你是她的貼心人。”
“你要用心伺候,朕自然會重用羅綺。”
“等你出嫁時,朕自然會多多賞賜的,懂了嗎?”
羅秀娥沒想到,皇帝會關注她。
趕緊磕頭謝恩。
“皇太后有眼疾,迎風流淚,這是老毛病了,以後有風沙的天氣,不許皇太后出殿,都聽清楚了嗎?”
羅秀娥一愣,聖母有這病嗎?
“再宣太醫入宮,給皇太后調理身體。”
朱祁鈺嘆了口氣道:“雖然皇太后憐憫後宮,免了晨昏定省,但後宮嬪妃仍要侍奉婆母,方是孝道!”
“奴婢等遵旨!”仁壽宮宮人都懵了。
都知道皇帝和聖母不睦。
難道和解了?
“裝模作樣!”
孫太后聽到皇帝的話,真想把手裡的銅鏡砸了:“你欺辱哀家,哀家夜夜向先帝稟告,先帝一定會降下災罰,讓你早死!”
她正在梳理妝容,不能讓人看出來。
她還要當這天下最尊貴的皇太后。
權力的滋味呀。
得到了,就放不下啊。
“不,他死了,鎮兒不能登基的話,哀家算什麼?還能是皇太后了嗎?”
孫太后覺得自己好悲涼啊。
當皇后的時候,盼望著婆母死了,她好當後宮之主。
千盼萬盼,熬死了婆母,她才當家,但好日子沒過幾年,鎮兒就把江山葬送了。
她也苦啊。
那個該死的皇帝,何時才能不折磨她呀。
這時,宮人進來。
她趕緊露出笑容:“陛下倒是關懷哀家。”
“後宮嬪妃懷有身孕,哀家憐憫她們,免了晨昏定省。”
“但陛下以此認為媳婦不孝,那便由著陛下吧。”
“傳哀家懿旨,令那些沒有身孕的嬪妃,日日來伺候便是。”
宮人們都沒看懂。
皇太后和皇帝真和解了?
“再給南宮傳一道口諭,令漠北王遵循陛下之意便是。”
孫太后慢慢站起來:“哀家乏了,要睡一會,一些小事莫要攪擾哀家。”
“奴婢等遵旨!”
羅秀娥看著聖母,竟覺得有些陌生了。
懿旨曉諭後宮。
鹹安宮的吳太后直接摔了個花瓶:“她倒是會拿把做樣!”
“後宮的嬪妃,是哀家的兒媳婦,不是她的!”
“就她能傳懿旨?”
“哀家就沒有懿旨了嗎?”
“皇兒也是,和那個賤人走得近,不親近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到底知不知道,是從誰的肚子裡爬出來的?”
吳太后滿腹牢騷。
而此時,孫太后的懿旨傳到漠北王府。
在山西大同。
舒良還在商討如何移民。
“廠公。”
“下官聽說,今年朝堂徵的伕役,陛下寬宥,每人一天給一個銅板。”
“山西百姓雖然不餓肚子。”
“但家中有餘錢的肯定不多。”
“只要咱們說是去河套做工,只招那些沒有家眷的,尤其是沒成親的壯小夥子。”
“朝堂花一筆工錢。”
“讓他們去河套做工,幹個兩三年,在河套娶個媳婦,成家立業,也就能留在河套了。”
郭登受了朝堂的啟發。
舒良皺眉:“兩三年,朝堂要花多少錢啊?”
“廠公,徵兵的話,不也一樣花錢嘛?”郭登笑道。
剛見到舒良時,他心中惴惴。
以為舒良和其他太監一樣,只知道伸手要錢。
但接觸一段時間發現,舒良是願意做實事的,當然了,搜刮錢財搜刮得也兇。
“花了軍餉,是能打仗啊。”
舒良猶豫:“而伕役,是天下百姓必須負擔的役,給他們一個銅板,都是虧的。”
“廠公,那您說有什麼辦法?”郭登算領教過舒良的摳兒。
舒良清理掉山西所有商賈后。
掘地三尺,搜刮十遍以上,一枚銅板都不放過。
而山西的礦山,全都被舒良攥在手裡。
究竟賺了多少銀子,連山西督撫都不知道。
“先這樣徵吧。”舒良沒法子。
這錢還得內帑出。
其實就是舒良口袋裡的錢。
這些錢都沒運出山西,一部分運去了宣鎮和河套,剩下的則留在山西。
舒良管著的。
忙正事的同時,舒良也在忙私事。
他每走一個地方,都悄悄徵召一千個家世清白的百姓從軍,如今已超過五千人。
在太行山裡開闢一個據點,日夜操練。
這筆錢,是舒良自己掏的。
不走內帑的賬。
所以他四處搜刮錢財,全都砸進軍隊裡,京師定期會有一批軍械秘密送到他的手裡。
這支軍隊,掛在東廠之下,是番子的編制。
其實是按照正規軍操練。
完全聽命於皇帝。
舒良坐鎮山西,表面犁清山西,其實是在秘密訓練這支軍隊。
郭登也十分忙。
大同鎮北移,如今正在集寧海子旁邊建造集寧城。
集寧城往西,則是卓資城、歸化城(呼和浩特)等等城池,都在修建的範圍內。
黑河往南,黃河以東,全被劃歸為山西省。
按照中樞的意思,要大肆興建歸化城,將歸化城打造為草原上的樞紐城池。
大同鎮已經拆分成南北兩路,一路鎮守歸化城,一路鎮守大同。
瓦剌敗走,韃靼被滅後,山西控制歸化城後,已經變成了內陸省份,不再和敵人接壤。
山西北面是熱河,西面是寧夏,東面是北直隸。
大同鎮、宣鎮都會北移。
當然了,這是要守住北方草原的情況下,一旦丟掉,還是會退守長城的。
山西也要遷徙人口到長城外。
良善百姓肯定不願意。
但舒良抓了那麼多商賈,大部分沒殺,用這些人充實這些城池的人口。
這也是舒良坐鎮大同的原因。
而在廣西。
方瑛正在清掃泗城府、田州府和安隆司。
陶成親率一路,合計十萬大軍,圍攻安隆司。
結果安隆司的土司越境跑貴州去了。
導致貴州變得人心惶惶。
貴州督撫項文曜,正在整軍,卻聽說土司結寨自保,切斷交通,不和漢人聯絡。
他整個人都懵了。
立刻給方瑛傳信,互通訊件才知道,方瑛已經快要把廣西犁清了。
而貴州動盪,他只能給朝廷上書,求中樞支援。
方瑛很快就釐清了廣西西部。
然後兵勢南進。
像鎮安府、歸順州、太平府、思明府等廣西南部府,其實是廣西和安南的分界線。
這些府在大明地圖上,是大明的府。
但在安南的地圖上,他們又是安南的府。
都是些隨風倒。
“朱儀,你來打這場仗!”方瑛給朱儀一個機會。
成國公府的世券被收走。
朱儀需要立功,拿回世券。
“總兵大人,咱們真的不吃掉?就把人驅趕到安南去?”朱儀覺得全部吃掉,戰功才大。
如今方瑛手裡的大將,陶成鎮守桂西,鎮守廣西和雲貴邊界。
歐信在廣東,楊嶼等將鎮守桂北。
能用的將領不多。
“咱們手下有多少蠻兵?”方瑛問。
“120萬。”
朱儀抓了抓頭髮:“朝堂下旨,令打仗之後,將這些人移入江南嘛?”
“你豬腦子啊,咱們手上有多少漢人啊?再收降的話,如果不打仗的話,咱們能鎮得住嗎?”
方瑛呵斥他。
朱儀迫切想立功,拿回世券。
他祖父朱能被追封為親王,是收回世券的補償,也在告訴他,立下功勞,就賜回世券。
朱儀率領蠻兵平推。
方瑛懶得理會這場戰爭。
廣西本就貧瘠,經此一戰,倒退二十年。
但廣西不殘破,如何能徹底變成漢地呢?
等把這些蠻人移去江南,廣西就安生了,全是漢人的天下了。
他不停催促江西,移民過來。
江西督撫馬瑾十分頭疼。
湖南、湖北、廣西全都伸手跟江西要人。
江西人是多。
但也不能隨便給啊。
何況,他犁清江西,也面對巨大的困難。
江西士紳盤根錯節。
要說南直隸犁清難度第一高,第二是浙江,第三就是江西。
不止有士紳,江西也有土司!
但都是半開化的,比廣西土司強一些。
好在有金忠坐鎮。
錦衣衛可不管那些。
如今,他正在廬陵費氏家中做客。
費氏傳承千年,僅宋元就出過十幾個進士,家學淵源。
分支盤踞整個吉安府。
梅林費氏,才是費氏主宗。
金忠造訪梅林費氏,在費氏家中轉一圈,他才知道園子也能建的這麼大。
還不違制。
因為人家把一個龐大的園林切分開來,變成一家一家的園林,中間有一個拱門,當做一戶。
梅林費氏近主宗就有幾十房。
分支不計其數。
每一房擁有一部分園林,組建起來,就是浩蕩的一片大園林。
還不違建,鑽大明律的空子。
在皇宮裡當差二十多年的金忠,都會迷路。
“費氏不愧是千年世家。”金忠看了眼費鶴。
費鶴趕緊拱手:“不敢當,哪裡是什麼世家呀,只是小門小戶罷了。”
“江南的奢靡之風,已經傳到了江西嘍?”金忠笑問。
費鶴摸不清錦衣衛的路數。
以前的錦衣衛,只會伸手要錢。
這個新晉的錦衣衛指揮使金忠,要什麼,他費鶴也不知道。
“算不上什麼奢靡,和江南的園林比起來,我家的只是小巫而已。”
費鶴引領著金忠到正堂,上最好的茶水。
喝茶更是十分講究。
按理說天下最講究的該是宮廷。
其實不然,是江南。
江南計程車紳是天下最會享受的人,沒有之一。
在費府中,泡茶的是專屬茶道師傅,按照費鶴說的,他府中養著一百多個茶道師傅。
想喝什麼茶,就得讓專門的茶道師傅來泡。
在江南,這樣的茶道師傅,比當朝首輔的俸祿還高。
好的茶道師傅,更是供不應求。
能令茶道師傅委身做奴的,那都是顯貴人家。
金忠喝了一口,如鯨吸牛飲,喝不出兩樣來。
費鶴笑他無知。
不懂這茶湯的美妙。
“提督大人,可知這茶葉,有何特殊之處?”費鶴笑著問。
金忠當然不知道,喝了幾口,卻喝不出個一二三四來。
有點上火,好像發燒了,心太軟不是好事,容易受傷!人還得變得人狠心硬,我這人是嘴狠心軟,在別人眼裡,我特別灑脫,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其實我很敏感,對別人的眼光、語氣、語言等等都很在意,但我裝作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別人都以為我是社牛,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社恐。而且我嘴不好,什麼話都說的死,說出去就死犟著不認錯,就像狗送走,我說送走,立刻找個人家就送走了,跟誰都說我不在乎,一條狗我在乎它幹啥,其實我心裡很不舒服,唉,嘴硬的人真可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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