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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衡趕在宵禁前的最後一刻,回到家中,但卻發現,有人堵在他家門前。
“王衡,你的管家,招了。”吉溫獰笑著道,“所以,有些事,需要你給右相一個解釋,帶走。”
右相府中,燈火通明,看來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王衡和吉溫在偏廳中等了半個時辰,才得到李林甫的接見。
吉溫十分興奮,得了通傳後,就一路狂奔至花廳,然後一個猛撲,跪倒在地:“右相,吉溫不辱使命!”
“吉法曹,右相給你一刻鐘,把話說清楚。”屏風後,有女聲傳來。
“諾!”吉溫朗聲應了,叉手道,“右相,王琚的管家王端招供,數日前,他曾替王衡更衣,發現他的左脖頸後,有一去掉的奴印。而據他回憶,這王衡,乃是王琚在十年前,帶回家的,當時已有四、五歲。當時王琚稱,王衡是他的私生子。”
王衡初聽此言,不由得一驚,因為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左脖頸後,竟有這麼一塊疤痕在。此時,他又回憶起懷沙前晚給他縫針時的怪異表情,心中便確定,他的左脖頸下,確實有異樣。因此,要想反駁吉溫,就得另尋角度。
“右相,十年前,可是三庶人案之時啊。”吉溫丟擲了自己的殺手鐧。
一提起“三庶人案”,廳中氣氛登時一凝。十年前,即開元二十五年,李林甫與武惠妃等人合謀,以武惠妃的名義,令當時的太子李瑛及鄂王李瑤、光王李琚披甲進宮擒賊,誰知,當三位皇子真的披甲進宮後,武惠妃卻對聖人稱,三位皇子意欲奪位,惹得聖人大怒,下旨將三王賜死!
可以說,正是這三庶人案,給了李林甫今日與東宮相爭的本錢——老夫能廢了一個太子,難道就不能廢第二個嗎?
“王衡,你有什麼想說的嗎?”女聲問道。
“回右相,我不知道,吉法曹想說些什麼。”王衡擺出一臉無辜樣,這是他的第一招,裝糊塗,迫使吉溫將話說明白,再從中挑選漏洞進行反擊。
“呵,王衡,我問你,你可知道,自己的生年,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否?”吉溫冷笑道。
“慚愧,衡從未見過生母,但據京兆府的家狀記載,衡是開元十七年生人。”
“這一年,你爹七十有三了!先不說,他是否還有這個能力。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便是這一年,是廢太子之子,李倩的生年!”吉溫甚是得意,猛叩了一個響頭,“右相,吉溫有理由懷疑,王琚早已私通東宮,當年便是他,私下收養了這李倩!”
吉溫說的,可都是十分勁爆的訊息,但屏風後的李林甫,卻是反應平平,甚至乎,懶得親自開口回應。
“王衡,你可要辯解?”女聲道。
“吉法曹真是語出驚人。”王衡篤定他爹沒這麼蠢,便一臉戲謔地向吉溫要證據,“只是,右相斷案,素以公允著稱,吉法曹想必也不會行構陷之事,那就請出示證據吧。”
“證據?呵!”吉溫冷哼一聲,朝著屏風一拜,“右相,請將王衡這賊子交給吉溫,三天之內,吉溫定能拿到實證!”
“我還以為,吉法曹深夜打擾右相,必有高論。怎知,還是嚴刑逼供的那一套。”王衡差點被吉溫氣笑了,“右相,衡家中,倒是有一張家狀,是去年剛蓋上京兆府戶曹紅印的,上面能證明,衡出生於開元十七年,生父便是王太守。”
“家狀,家狀!別拿家狀說事,真當吉某不知,韓朝宗是你們的同謀,偽造一份家狀,有何難?”
“放肆!”女聲忽地變得狠厲起來。
王衡強忍著笑意道:“吉法曹,慎言啊。這京兆府的戶曹,乃是右相之婿,人皆知其,剛正!”
“你!”吉溫這才明白,自己又被王衡擺了一道,登時氣得臉青一塊,紫一塊,“右相,給吉溫兩天,不,一天!定能叫這豎子,開口認罪!”
“吉法曹,好好查案,若無要緊的事,就不要再來打擾阿郎了。”青圭從屏風後轉出來,手往門口一指。
“大總管!吉溫所言,字字皆實啊!”
“滾吧。”青圭瞪了吉溫一眼,而後轉向王衡,堆起笑臉道,“十郎,勿要往心裡去,阿郎對十郎,是絕對的信任。”
“謝右相,謝大總管。”
青圭安排了金吾衛送王衡回家。到家的時候,夜色已深,王宅裡,卻還點著燈,照亮了一張嶄新的桌案。
“你哪來的錢,購置的這桌案?”王衡拍醒伏在燈下的懷沙,詫異地問道。
“傍晚,國舅帶人送來了衣食被褥,見家中連張桌案都沒有,就去買了張。”
王衡聽了,心中不由得一暖,這是他這十多天來,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暖意。
杜若荀聽得廳中有動靜,便捧著燭臺出來,見是王衡,心也安了:“小郎君回來啦?”
“在安泰樓給你們帶了些羊肉,只惜被吉溫擾了一個時辰,都涼了。”王衡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
“我拿去熱一熱。”懷沙捧起食盒,出去了。
王衡目送著她離去,才回頭問杜若荀:“我走之後,家中發生了什麼?”
杜若荀捂了捂臉,深吸一口氣道:“她燒了小郎君的信,說這封信,若落入奸人手中,會害了小郎君。”
“還有別的嗎?”
“我在盛通櫃坊中,存了些錢,剛拿回來,國舅就上門送衣食了。”杜若荀從懷中摸出一枚兌票來,遞給王衡。
“為何要給我?”
“我覺得,小郎君現在,比我更需要它。”
王衡伸出手,讓食指與拇指夾著兌票,然後問:“你恨楊諫嗎?”
“我……我不知道……”杜若荀逃避著王衡的目光。她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團麵粉,是人都可以來揉一頓,這令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恨誰,該相信誰。
“那如果我告訴你,楊諫和吉溫聯手,準備偽造證據,坐實杜家和我的逆罪呢?”
“啊?”杜若荀渾身一涼,看著王衡,片刻才道,“你……你如何知道的?”
“柳勣狀告杜家,本就是吉溫一手策劃的。而我的出現,恰好擋住了吉溫邀功的路。楊諫饞你的身子,卻久不可得,因此生恨。”王衡笑著搖搖頭,“因此他倆接下來,會做些什麼,並不是很難猜的事。”
“啊……”杜若荀尖叫一聲,捂著紅撲撲的臉,心也跟著亂了。
“跟我說說,楊慎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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