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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瘟疫是一項禁忌,這也是亡靈法師不受歡迎的理由之一。因為亡靈天災的名聲實在是太糟糕了。
但是研究生命、治癒的魔法師,同樣有可能因為失誤而引發不可收拾的瘟疫。幾回肆虐迷地的大流行瘟疫,都是這麼整出來的。比較起來,亡靈天災屬於直觀的威脅,大家知道怎麼反應。但魔法失控所造成的瘟疫,等到人們警覺到的時候,已經死傷慘重了。
以上是一般人理解的情況。
對真正有心救助生命的人都會知道,有一些疾病只存在於小範圍,但是會傳染,染病後死亡的可能性很高。更重要的是,現今的迷地不知道這些疾病的成因,說是天然造成的,究竟起因為何?說是某些亡靈法師的瘟疫研究,證據何在?
大部分人的觀念,是將疾病的成因推給了冥府之主的從神,疫病之神身上。這是一個因為畏懼而成形的概念。
而且已知的治療方式似乎也有所限制。某些草藥能夠救部分人,另一部分的則救不回來。此外還有各種古怪的救治手段,難以盡述。相同的是,那些奇怪的方法就跟草藥一樣,並非對所有人都有用。
假如眼前的巫妖只是不斷談論這些可怕的疾病,說不定底下二十四名魔法師就要當場發難,誅殺邪惡。但是病灶、傳染主因、傳染途徑、預防方法、發病症狀、治療方法都能說出些東西,儘管不是每一項都齊全,那麼對這些人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迷地長久以來,對付疾病手段就只有各種藥劑秘方,與神靈的神術,魔法能做的部分不多。但是草藥有可能藥到病除,也有可能藥到命除,更多時候是毫無幫助。
神術也有其極限,或者說是分層次。能夠賜下治療疾病神術的神靈很多,但一般僧侶的治療疾病頂多醫治一些小病,像是咳嗽、打噴嚏、腹瀉、四肢無力等,或是因為疫病之神詛咒所造成的小疾病。
遇到重病時,比如說高燒昏迷,斷肢、烈性劇毒等,可能就需要更高段的神官,其所施展的治療疾病才有可能發揮作用。
再嚴重,就得是主教級別的人出手,活死人、肉白骨、斷肢重生都有可能。但即使如此,還是有神術無法醫治的疾病。這時教會之人通常的說詞會是,詛咒太過深入與強大,已經是難以根除的狀況;要不就是病患不夠虔誠,所以神靈不願意響應他想恢復健康的請求。
儘管如此,疾病在迷地也沒有受到相當的重視。原因就在於,第一、迷地智人種的體質相當優秀,不合格的個體,在幼時就會被淘汰。
就跟地球醫藥不發達的時代,孩童死亡率相當高的理由一樣,本身體質不過關,很容易就在成長的過程中染病身亡,沒有機會帶著病軀長大。所以只要是成年人,大多很‘健康’。
第二、自然與非自然所存在的危險太多了,多到一般人根本沒有什麼機會顧慮因為疾病而死亡的這種‘小事’。通常在那之前,就會死於魔獸襲擾、戰爭的直接或間接損傷。當然,還有魔法或魔法師惹出來的事端,像是亡靈天災,或是一個不小心,法爺丟了個禁咒之類的。
即便迷地大部分人不關心疾病,只在意魔獸或戰爭。但對有心救助人命的人而言,疾病與另外兩者相同,一樣不容輕忽。
尤其是病痛所帶來的長期折磨,以及身邊的人所承受的壓力,遠不是戰爭或魔獸襲擊那種短時間就喪命的傷害行為可以比擬。為了避免這種情形,在某些偏遠之地,還會有將重病之人帶進山林中遺棄的惡習。
假如這些疾病是可以預防,或是有更準確的方法可以醫治的話……
想到此,坐在底下的老學究們也按耐不住激動的情緒了,甚至忘了課堂上的禮節,或是面對一位傳授知識之人所應保持的敬意。他們第一時間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想要可以證明巫妖所說一切的證據,甚至純粹只是情緒性的發言。
整間教室頓時鬧哄哄的,比起那些剛來上啟蒙班的孩子還要不如。
芬只打了一個響指,全體靜默術,就讓教室內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安靜了下來。不論再怎麼張口,都發不出聲音來。
這時眾人才又意識到一件事情,眼前這位可是一個曾被稱為‘魔王’,年歲在千年以上的巫妖。她的魔法實力有多深,眾人還不甚清楚;但大家都明白,現在自己的小命就在對方手上。中了沉默術的魔法師,只比砧板上的魚好一點。
這時能做的,除了使盡全力逃跑外,就是安靜地配合施術者的要求,也許還會有機會。
眼看眾人冷靜下來了,也不解除沉默術,芬這才說道:“對於你們提出,要我證明這些細菌,就是造成疾病的主因,我做不到。或者我反過來問:你們可以找得到其他致病的因素,來否定我的觀點嗎?那種什麼神力所造成的事情,就不要說出來讓人發笑了。大家都是魔法師,那種搞不明白的事情就推到神身上,有沒有更懶惰的行為。——”
芬自己更換水鏡術螢幕上的圖片,那是死亡村落的圖片合集。
“——至於懷疑我跟這些村落關聯的人。我只能說,這些村落的毀滅不是我造成的;我只是前去觀察、取樣以及記錄而已。而且當時的我不具備救治的能力,除非你們覺得我將整個村莊的人復活成不死族的存在,是一個好主意。但基本上我不想帶著那些累贅四處跑,也不想放任我的造物復活後亂跑,所以基本上我是無視那些村莊的結局。——”
迷地上不斷有人去開荒,有人站穩腳步了,有人埋骨在野外。因此在旅行的過程中,某某村落滅村的訊息是時有耳聞。原因有很多,魔獸襲擾、不知名的怪病、無法取得足夠的糧食過冬。所以才需要冒險者這種包辦疑難雜症的專業人士,保護這些在城牆之外的文明。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巫妖所見到的景象,根本不用刻意去製造,那簡直就是迷地的日常。
最後,芬換上兩張並列在一起,大家只覺得莫名其妙的圖片。唯有林,才知道其重大意義。左邊那張圖片上是一顆發黴的橙子,而且菌種單一,並不是五顏六色的。右邊那張圖片則是顯微鏡下的黴菌。
“——而有關治療的方法。除了那些不知所謂的草藥秘方外,在可能的藥物種類上,我也有初步的發現。一些發黴的食物,其發黴處的萃取物有些可以殺死細菌。而發黴的部分將其顯微放大之後如右圖,我將之稱為‘黴菌’。但因為我在旅程中沒有一個平穩的環境研究,所以在這方面沒有太大的進展。最主要在於沒有辦法大量收集黴菌,確認哪一種成分的萃取物才是真正有效,可以製成殺死細菌的藥物。而且萃取物的量也不足以供應醫治人體所需要的份量,這些部分都還有待未來的研究。”
沒能說話的魔法師們一聽完芬針對未來的期許說明,一個個是眼睛發亮呀。假如這件事情真能成功,不說能救人無數,還能收穫滿滿的名聲。
對大部分人生已經走到末段的魔法師而言,除了那顆救死扶傷的心情外,就只在乎身後名了。或者說,能不能留下什麼遺澤,真正有益於世的。而不是自己一死,自己曾做過、建立的一切就隨風而散,彷佛不曾有過那般。
所以什麼被沉默術禁聲,生命受到威脅的想法全被踢到九霄雲外。一個個都憋足了勁,想要在這門嶄新的學問上有所成就。
芬當然看得懂底下這群人,眼睛中的渴望是什麼。一邊解除沉默術的魔法,一邊說道:“不過暫時你們也別想太多。很多應該要具備的知識都還不足的話,悶著頭瞎做所造成的危害,應該不用我說明吧。至少你們要明白,單純可以殺死細菌的藥物有很多,但是可以殺死細菌的藥,也有可能是可以殺死正常人體細胞的毒。如何找出只針對細菌,而能夠不對人體造成傷害的藥,就得先搞明白他們之間的差異與運作的機制。這些都在之後預定要講的課程中。而且身為魔法師,能做到的事情當然也不只這些。”
這時芬用白板筆術,在半空中構築了一個相當複雜的法術模型。因為恢復了施法能力,且不說自保,逃跑是沒啥大問題的。所以底下眾人倒沒有太大的恐慌,而是靜下心來,看看這位想做什麼。
法術模型雖然複雜,卻是在場眾人都熟悉的一個魔法──高階治癒術,也有人稱這個魔法為‘斷肢重生’。非學徒級的魔法,即使是正式魔法師來學,也會有些吃力。因為這個魔法是源自於亡靈的高階戰術魔法,對屍體類不死族用的‘肢體再生’。
只要有‘足夠’的權能支援,什麼樣的傷殘都可以恢復原狀,不過仍是有失敗的可能性。但這裡的‘足夠’,可不是幾個魔石就能打發的水平。
跟同樣效果的神術相比,魔法所要支付的代價大得多了。大到這個魔法只剩下參考的價值,即使魔法師本身有需要,他們也寧可花錢找三聖光教會的生命之主神官。
看著半空的法術模型,芬整理了一下思緒後,說:“神術中的治癒術與治療疾病,分別對應肢體的傷殘與疾病。但是在魔法的領域,就只有這唯一一個對應肢體傷殘的治癒術,並沒有治療疾病的魔法。在我被封禁的一千年時間,始終如此。那麼多研究者,魔法卻沒有任何突破,可有人想過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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