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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揭開了手中頭顱的頭盔,林左右端詳了一番。

那是一張姣好,但帶了幾條傷疤的臉龐。儘管如此,也沒能遮掩她那充滿英氣的美感。即使是咬牙怒目的表情,亦給人一種女武神般的英姿感受,而非猙獰的模樣。然而’她’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事情,表情就這麼永遠停留在號令衝鋒的那一刻。

漸失的血液帶去了她紅潤的臉色,那份逐漸變化的蒼白被鮮紅的背景襯托著,只有說不盡的詭異。彷佛有無數鬼魂聚集在那唯一完好的頭顱旁號叫著,要向在場的活人們哭訴。

比起某個魔法師不知道在想什麼,阿札德的反應倒是較為直接。他不滿地說道:”一個人獨享所有樂趣,是會慘遭不幸的唷。”

恢復正常狀態的林則是同樣不悅,反駁道:”是誰一開始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在一旁看戲著。這樣的人才沒資格抱怨。”說著,林轉過了手中頭顱,面朝著阿札德,問道:”認得她是誰嗎?”

”當然不認得呀。你不會忘記了,我們這邊的女性都是副什麼模樣吧。”阿札德還作勢伸手在自己臉前刷了刷,示意遮擋的模樣。

林這時才想起來,格瓦那帝國的女性,以不在男性面前露出一寸肌膚為禮節,同時也是禁忌。所以在大街上看到拋頭露面的女性,基本上都是外地來的。本地的女性,特別是女性貴族,只要在有異性的公開場合出現,那就是全身上下包緊緊,就連臉部都會罩上一層黑紗。當然也別想認臉。

想起了這件事,林也不再深究此女是誰的問題。隨口說道:”是嗎,那算了。”手一拋,魔法金屬製的頭盔與腦袋,再次被白色破壞光線切碎,同時落進了地上的血泥堆中。

這時阿札德才後知後覺地說道:”啊,我想起來跟你有關的一件傳聞,聽說你也曾經毀滅維達軍國的一支正規大隊。死狀好像就跟這個一樣。那確實是你做的,不是那位魔王做的?”

對於一貫不問世事的阿札德,能夠知道跟自己有關的傳聞,林應該感到意外才是。畢竟自己入了這位魔王子的眼,被他重視了起來。以某人對這位皇子殿下的認識,這可不是一般人會有的待遇。但實際上,聽到這件事情,林卻是沒好氣地反諷道:

”當然不是我做得呀,我那麼弱小。什麼事情都是那位魔王大人的手筆呀。你看,最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裡。人們不願意正面承認芬在過去的魔王身份,但只要一遇到什麼殺戮的時候,又急不可耐地將事情掛在她頭上,從沒思考過其他可能性。反正我看起來比較軟,好欺負就對了。就連這回也是,一聽到名字就殺上來,我臉上是有寫著腰柔體嫩易推倒嗎?”

阿札德又是用腳撥了撥地上的血泥,而又嫌棄地甩著腳上的血汙,同時說道:”這你不能怪別人呀。誰叫在場的所有人裡面,你確實是感知中最弱小的那個。”

面對如此直白的批評,林不滿地說:”咦,我身上這件法袍總不是凡物了吧。我只差在正面背面都繡上’我是神器’幾個大字。”

”這問題更大呀。那麼弱小的人穿著一件很珍貴的法袍,那就跟一個稚童手捧大把的黃金有什麼兩樣。人家不搶你,搶誰呀?只是你該不會因為這點小抱怨,就把人切碎到看不出原樣來吧。這真是太兇殘了,我都沒有那麼可惡,儘管我喜歡。”

”當經歷過幾回以為殺死敵人,卻又慘遭’死人’跳起來偷襲;或者是寬恕了賣慘的盜匪,卻又被對方襲擊自己的背後,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要嘛不動手,要嘛不留手。反正我不認為,只砍掉他們一條胳臂,他們就不跟我結仇了。既然是這樣,不如就把他們變成無法跳起來,繼續砍我的模樣。除非……”

林將視線飄向在場唯一一個惡魔身上。

這種血泥、碎骨成堆,鮮血腦漿一地的慘況,跟惡魔血祭的現場差不到哪裡去。要是在這堆肉糜之中,迸出幾個深淵生物來,那是一點也不讓人意外。更不用說在場還有一個正牌的惡魔,不管發生什麼詭異的事情,都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但注意到某個魔法師眼神的大惡魔,卻是驚恐地搖著頭。沒錯,牠喜歡血祭的場面,熱愛殺戮,而且愈是殘忍,愈能取悅於牠。前提是自己不會被變成祭品的狀況下,才會有心情享受這一切。

然而剛剛魔法師所展現出來的一擊,即使是完整狀態的牠也承受不起。縱然貪婪對惡魔來說是一項美德,但送死不管對什麼族群來說,都是愚蠢又可笑的一件事情。所以絲塔琳娜不想在這時觸怒這位魔法師,不想做任何有可能會引起對方忌憚的事情。

儘管某人不知道,這隻大惡魔拼命搖頭,牠確實的意思是什麼。但從對方的態度看來,應該不會成為麻煩了。林便放下這裡的事情,朝著不遠處,先前被貴族派回去的幾名護衛招手。

雖然大部分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傻了,但還是有一個機警的,看到魔法師招手的動作後,便控制著馬匹,踏過肉泥血汙,來到魔法師面前。他低著頭,表達出自己的敬意與畏懼,問候道:”閣下。”

”我要的金幣女神神殿位置,你們有人問到了嗎?”

這一問,雖然聲音不大,但在這死寂般的環境中,卻是格外的清晰。然而被問的人卻是一陣尷尬,並且他意識到,這份尷尬有朝著危機轉變的可能。

他們離去,哪裡有去問神殿的位置呀。四名護衛,通報的四個地方,全都是通報十四皇子殿下回到尼尼微皇城的訊息。這位殿下,離皇城愈遠愈好,這是所有人在默契之下的共識。

而出面回應著魔法師的這位,則是回到家族的宅邸中,向家主通報少主人的情形。算是距離那份資料最為接近的一人。儘管如此,他也沒有想過要去查閱那份資料。或者說,所有人都沒預料到會變成眼前這樣一個局面。

就在魔法師的臉色沉了下來,愈變愈難看的時候,埃夫倫?穆哈謝別錫這個家族中誰也看不起的末子,大聲說道:”閣下,我想起來了,我想起柯茵女神的神殿位置。請讓我帶路,帶領你們前去吧。”

無視了此前這人說自己不知道,如今又說自己憶起,如此反覆的說法。林面無表情地點頭說道:”既然知道,那我們就走吧。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

埃夫倫動作利落地坐上駕駛的位置。說什麼,他也不願再與這群人擠在一個車廂中。那名老魔法師也是同樣的想法,所以他攀到車廂後站著,那是屬於隨從與護衛的位置。

有眼罩遮蔽著的馬匹在韁繩的控制下開始踏步向前,牽引著馬車車廂前行。爛泥一般的血肉,以及細碎的骨頭與金屬碎片,阻擋不了雙駕馬車。紛紛朝外四濺,或是被輾過的車輪推擠開來,就這麼開出了一條路。

沒有被招呼的護衛騎士們,倒是很想就此逃離,但他們的職責並不允許這樣的事情。背主逃亡這項罪名,既不光彩,懲罰也相當嚴重,最高唯有一死以謝。所以他們就只能跟上馬車,且是儘可能地緊跟在馬車的後方,而非來到前方作為前導,就因為他們誰也不知道路。

當馬車離去之後,這條無人的街道才又冒出人影。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兩旁宅院高處的窗戶也重新開啟來,就連那一扇扇厚實的木門,也開啟了一道小縫。所有人都在窺視著大街上的情形,入目的卻是前所未見的鮮紅。

血流成河,這四個字如此明白地形容了眼前所見的景象。但他們沒有人看到事發的經過,就只看到這無比駭人的結果。而本應出現在大街上,擒拿罪犯的皇帝親衛則是不知所蹤。

在天台處,同樣有皇帝親衛佈置於此。他們原應以居高臨下的優勢,射出狙擊罪犯的箭矢,或是掩護、支援地面的弟兄,阻止罪犯的逃離。

如今的他們,只剩下一具具無頭屍,倒臥在天台之上。頸脖處的斷口,還留有魔法肆虐的痕跡。這顯示了他們的腦袋,是受到魔法的攻擊而炸開。

有的是爆裂的火焰,有的是凍結後又碎裂的寒冰,還有的是被雷電襲擊至碳化,而又化為灰燼的狀況,亦有被強酸腐蝕者。而這些傷害無一例外,還帶有強大的衝擊。顯示攻擊的源頭是帶有強大魔法效果的箭矢,他們自己射出的箭矢……

那麼這些人的死因是,皇帝的親衛們因為私人仇怨,所以在正式任務中解決過往問題?這是最不可能的選項。因為有仇怨的頂多一個或兩個,不可能整支隊伍的人都互看不順眼,並且結下恩怨;又在同一天,同一個任務中殺了彼此。

神志受到控制,所以左右互射?這跟眾人倒臥的方向不符。

那跟對街的人互射?這又跟兩邊的人數不符。街道兩旁所佈置的人手,可不是相等的,而是一邊多、一邊少。從箭筒中殘餘箭矢的數量來看,所有人都只射了一箭,這意味著神志被控制的狀況下,跟對街的同僚互射,一定會有多出來的人沒死,得用其他方法解決。這和現場狀況不符。

那麼僅剩的可能性就是,他們射出了殺死自己的魔法矢。只是人要怎麼射出會射往自己腦袋上的箭?任誰也想不明白。

但借出宅院天台給帝國親衛的人家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有麻煩了。不論是來自皇室、來自親衛軍團,或來自其他貴族老爺。而最大的麻煩,莫過於做下這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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