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桃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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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了老半天,季謹還是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乾脆躲到了沈幼初的後面,快要急哭了。
怎麼辦?
她原本打算第一次見面給詩仙留一個好印象,如今一定會認為她沒有禮數。
可是她越在乎越緊張,越緊張越說不出話來,哪怕準備了良久,還是緊張得要命。
寧無恙沒想到昨日那個面對上千學子,鎮定自若得像個老學究的季小姐,居然有些……怕生?
讓人高山仰止的大才女此時如此接地氣,他便暢所欲言道:“昨日我在玄武湖畔曾見過季小姐一面,當時驚為天人,至今記憶猶新。”
他可不是奉承。
離得遠了,會被季謹那出塵的氣質吸引。
近距離看,膚白貌美仿若畫中仙女的季謹,可是一個標準的古典美女。
還是萬里挑一的那種。
季謹被誇得臉更紅了,看到寧無恙那雙誠懇的眼眸,知道他並非輕浮而是在說實話,心頭如小鹿般亂撞。
“謝……謝謝,我對您的詩詞,也傾慕……傾慕已久。”
提及詩詞,季謹稍有磕巴,卻也能正常表達了。
哦。
寧無恙心道:我還以為你傾慕我才來找我玩的,要是傾慕詩詞的話,咱們只能長話短說。
“最近我忙著研製香水,沒心情作詩,若是季小姐想切磋,等我忙完再說可以嗎?”寧無恙柔聲商量著。
看到季謹小心翼翼的模樣,他不免擔心自己說話大聲一點,會把人嚇掉魂。
季謹摸了摸袖口,那裡放著她為詩仙寫的詩。
本意是想見了面,便請詩仙笑納的。
可他說他在忙……
“寧公子,我知道你很忙,但你先抽空幫謹兒看一下她……新寫的詩行嗎?”沈幼初終於從美貌中清醒回來,挽起季謹的袖口,掏出那首詩塞到寧無恙的手心裡。
果然又是來討教詩詞的,看來他一會兒得掛個牌子,告訴大家,暫不接客。
寧無恙聞到紙上緊貼著身體沾染的一股菊花幽香,他看向臉蛋紅得像蘋果的季謹,“季小姐,我能開啟看看嗎?”
“能……”
季謹小聲地回覆著,頗為羨慕地看了眼淡定如常的幼初。
明明幼初和寧詩仙只比她早一日相識,可二人卻像認識許久似的。
而她。
連為寧詩仙寫首詩都不敢開口說明是給他寫的,生怕他笑話。
“風住花已盡,情疏只香留。滿地積黃絲,今有誰堪摘?
一種相思情,兩處閒憂愁。莫道不消魂,人比黃花瘦。”
寧無恙讀完這首律詩,才發現季謹神情憔悴,心事重重的樣子,念在她是朋友的朋友的份上,順便開解她。
“季小姐,詩挺好的,但情挺悲的,做人嘛,還是要樂觀一些。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仔細地沿著紙上的印子把紙折起來,塞回沈幼初的小手裡,拎起腳邊的麻袋,得意的給二人展示。
“聽沈小姐說,季小姐你酷愛菊花,我昨日便從寒山寺那邊的花房買了一些幹菊花,將其製成菊花香水,會比季小姐你現在用的衣服上的薰香要香得多。”
比起討論詩詞。
寧無恙更側重帶貨。
“謹兒,你看到了吧,比起詩詞來,寧公子更看重他的香水。”沈幼初毫不客氣地扒光寧無恙的真面目。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季謹確實看出來了寧無恙的隨性,她猶豫一下,還是按捺不住好奇,朱唇輕啟:“寧詩仙你……為何要走研製香水的這種小道?”
“因為我喜歡。”
說穿了詩仙的身份後,他寫的詩,價值確實能夠水漲船高,可要變現,需要別人來評頭論足給他定價。
若是以此為謀生,一定會遇到葉通判那種想榨取他價值的官宦。
如果不與那些人合作,詩詞一定賣不出去,就像當代詩王,為了推拒老皇帝邀請去當皇家先生,不也要費心搞才子大會挑選後繼之人?
寧無恙不想因此進入朝堂之中,像二伯一樣天不亮就去點卯,每天還要被上官找茬。
他只想當個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的良心老闆。
徐詩王家裡是大地主,徐家藉助其才名與人脈,族中子弟仕途亨通,徐詩王才能不必考慮銀錢遊山玩水,拒絕老皇帝。
他不想成為別人的棋子擺弄,也要有立身之本。
擁有足夠的金錢便能擁有一定的自由。
至於權,他與寧家榮辱一體,詩仙的稱號他也會繼續經營,所以更不能玷汙了它。
“因為喜歡……”
季謹痴痴地望著夕陽下,身著樸素卻渾身閃光的寧無恙,總感覺,雖然詩仙與她想象裡有出入,但卻更多了一種觸手可及的真實感。
“寧詩仙……”
“叫我寧公子即可。”
“寧公子,我還可以再來向你請教嗎?我很喜歡詩詞歌賦,我也很喜歡你……作的詩詞。”
寧無恙心想:真對不住你的喜歡,我不是作者,我只是搬運者。
“近日沒空,等香水製出來,我請你和沈小姐來做客可好?”
寧無恙主動提出邀約,出乎了季謹的意料。
轉念一想,寧公子應該是想邀請幼初,順便帶上她,又難掩失落:“麻煩寧公子了。”
“不麻煩。”
季大才女含金量極高,社交圈子也很廣。
能讓季謹免費幫忙帶貨,他求之不得。
沈幼初同樣有些失落。
她還想每日來轉一圈呢,結果必須等到邀請她才能來玩……猜到了寧公子只是愛作詩詞不愛討論這些,可能會端茶送客,但為了陪謹兒走一遭,她也只能再忍幾日。
“寧公子,香水制好了馬上告訴我呀。”
沈幼初沒有留下來耽誤寧無恙做正事。
她也很期待,寧公子所說的香水,究竟是否有他說的那般神奇的效果。
寧無恙趁機詢問:“你住哪裡,制好了,我差人給你送信。”
其實他能猜到沈幼初的真實身份。
沈這個姓氏雖然普遍,但能夠穿得起金線,出手便是上萬兩銀票,身邊總是得侍女的沈氏人家,全金陵也找不出一家。
“我住在湖心小島。”
沈幼初從腰間解下一塊玉牌。
“到時候你讓人拿著這塊玉牌上島去找我,守橋的小廝就會放行。”
果然是沈島主。
寧無恙也不意外,接過玉牌掛在腰上,拎著麻袋對著兩位姑娘抱了抱拳,開始幹活。
在寧無恙走進院子後,季謹這才反應過來:“幼初,你們不熟?”
沒有自報家門,相當於泛泛之交。
“熟啊,你不知道,我還美救過英雄咧……”
沈幼初挽住季謹的胳膊往回走,把當日葉氏典當行欺負寧無恙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等寧無恙確認沈幼初和季謹走遠看不見。
他找了塊木牌,用筆寫上“暫不討論詩詞”六個大字,掛在了大門口後,便緊閉大門。
直到次日傍晚,韓鐵匠鋪送來蒸餾器,大門開啟又關上。
平日除了從後門接收買來的飯菜和柴火等物,整個平安醫館除了助燃的風箱拉得呼哧呼哧響,整整一日沒有人出門。
寧無恙的這番舉動,落在一些懷疑者的眼裡,便是心虛逃避別人提出的比試,揭穿他是假詩仙的真面目。
再加上有心人暗中推動這個陰謀論,一時間,質疑者無數。
不過很快。
湖心小島的三甲詩篇流傳出來,前三者再次被邀請登島賞光,大家對於不再產出新作的詩仙漸漸失去了原本熱烈的興趣。
特別是在幾個詩社給寧無恙下了帖子邀請前去參加,被婉拒後,大家更加懷疑寧無恙是詩仙本尊的真實性,圍在平安醫館周圍打探的人全部散去。
是夜。
月上柳梢頭。
熬了兩個通宵,經過六十六次失敗,終於成功掌握了酒精濃度與植物精油配比的寧無恙,輕輕晃動著手裡的瓷瓶,深吸一口從瓷瓶裡散發出的陣陣桃花香氣。
雖然還差一道程式的原因,導致如今的味道還很淡,但與他記憶中的如出一轍。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成功了!”
接下來,只需要再攪拌、沉澱五到七日。
一瓶桃花香水便能橫空出世,秒殺一切薰香!
寧無恙正滿懷雄心壯志地準備宣佈,按照配方比例,加大生產,轉頭看到和他一起熬夜的六人,當即決定:“雲飛,去買些酒肉來,吃完大家先睡一覺,明日再開工,先造它一千瓶。”
“……”
“……”
六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示意著對方出聲接話,別讓場子冷掉。
寧無恙察覺到氛圍不對,看向年齡最大的獨眼童。
“童大哥,你們有事直說,一起幹瞪眼,眼睛不疼嗎?”
被點名的獨眼童尷尬地摳了摳腦殼,只得實話實說:“公子,其實我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潑你冷水,只是,鋪子賬面上沒錢了,今晚的飯錢還是我掏銀子墊付的。”
製成這一瓶香水,裡裡外外花了將近五十兩銀子。
雖說都是為失敗買單,但一瓶香水造價,人工和原材料都擺在那裡,少說也要一兩銀子。
一千瓶便是一千兩。
獨眼童心想:我就算把身上三個月的月銀掏出來,也只夠再製四瓶,還得餓著肚子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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