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許曉曼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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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震這邊回去之後，跟白靜蕾報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沒有出人命吧？”白靜蕾不希望把動靜鬧得太大，不過因為是闖入別人家裡，容易激起防衛反抗，所以白靜蕾問了這麼一句。

王震搖頭說道：“放心吧老闆，沒出事，我就是打了他們幾巴掌。”

“嗯，另一份合同在李丁旺那裡？”

“是，不過這個李丁旺已經進去了，所以，有沒有那份東西都無關緊要了。”

“行！大狗，謝健安，兩個人都已經收拾過了，剩下的，還有一個人，挺麻煩的。”

“大嫂，是什麼人？”豹子在一旁問道。

白靜蕾眼神微微眯起：“朗寧大麴老總的兒子，林子峰，這個人我有點印象，上次因為考察組來萬通縣的時候，來找過我一趟，被我給冷落了。不過當時就不難發現，這個人一身反骨，肯定也是個刺頭。”

有些人一看面向就知道不是好東西，比如林子峰長了一張家暴臉，看上去就非常的兇狠。

“管他是誰，只要大嫂想要收拾他，我肯定幫你去辦成。”豹子自信心滿滿，他的資源遍佈整個朗寧市，區區一個朗寧大麴老總的兒子算個什麼東西。

“這樣吧，你們先去找一下這個林子峰，找到之後先別動手，等我來處理。”

“明白！”

……

本來今天週末，龐博是準備去市裡買點東西的，畢竟前段時間忙著專項資金的事情，搬來纖維幹部宿舍到現在也沒有置辦什麼東西，手裡有三千多塊，可以簡單置辦一下了。

哪知道剛從幹部宿舍下樓，就碰見譚子矜了。

她手裡拿著車鑰匙和深褐色公文包。

“小龐，有空嗎？”

領導問有沒有空，哪怕是沒空也要說有啊！

“有的，譚秘書，您有事兒找我？”

譚子矜眼神裡有些激動：“走咱們去一趟縣醫院。”

“去縣醫院？難道是……”龐博大概能猜到是去見許曉曼。

譚子矜點點頭預設。

縣委大院停車場，一輛黑色的奧迪A4停在那裡，龐博並沒有太過吃驚。

這車放在二十年後的縣委大院，確實超標了，但是在2003年政府的公務用車還沒有改革，所以是符合規定的。

改革後縣委的用車一般是大眾帕薩特或者紅旗H7。

除此之外，縣委書記還會專門配備一輛越野車，以方便在山區或者路況較差的地方使用，一般為帕傑羅或者漢蘭達。

兩人很快來到縣人民醫院的特需病房，這裡有專門的護士和護工24小時照料，譚子矜也能放心在縣委工作。

到特需病房門口，譚子矜向龐博眼神示意一下，龐博當即點點頭站在走廊上等。

譚子矜先進去，在裡面待了大概十分鐘之後，才開門對龐博說道：

“小龐，進來吧！”

“好！”

龐博頭一回見許曉曼，顯得有些侷促。

並不是因為她後來會有多高的地位，而是面前的這位中年女人，形銷骨瘦，兩鬢微微泛白，已經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層皮了。

露在空氣中的手腕插著輸液管，鼻孔裡插著氧氣導管，還有一些管子是從被單裡牽引出來，直接導到一隻真空袋裡面，裡面滿滿都是黃色的渾濁液體。

“許書記，我是稼溝村的駐村書記龐博，今天剛到縣委報到。”

許曉曼笑得很吃力，嘴唇發白，聲音低沉沙啞：

“小龐，坐！”

龐博下意識看向譚子矜，得到她的眼神認可，才坐到許曉曼側面的一張木椅子上，坐姿端正筆挺。

要換做平時，一個駐村書記，哪有資格在正處級領導面前落座。

“小龐，我剛做完手術，即便手術順利也需要暫時離開縣委一段時間，趁我現在意識還清醒，所以想先見見你。當面跟你說聲謝謝！”

許曉曼微微抿一下嘴唇，此時她不像是一位正處級的領導，而是一位內心脆弱敏感的病人，對龐博充滿感激。

龐博說道：“許書記，我也沒幫上忙，您跟我說謝謝，我真的不敢當。”

許曉曼不是隻會動嘴皮子的人，她直接用行動說話：

“最近你的事蹟，我都聽子衿說了，我對你能力非常欣賞，對你的人品也是高度好評。”

“謝謝書記！”有了許曉曼的讚揚，龐博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

“許書記住院期間還能高效辦公，太讓我佩服了。我們這些基層幹部，真的要向許書記看齊才是。”

這話原本是有點奉承的意味，但是龐博注意到，許曉曼的臉上閃過一絲難過的表情。

“小龐，我不是不想歇，而是不敢歇啊。你也是臨大畢業的，現在萬通縣的財政困局，你應該比一般人看得更透徹才對。”

“是！”龐博視線微微下沉，雙掌稍微掐一下兩隻膝蓋。

隨後許曉曼的眼中浮現些許期待：“小龐，你在萬通縣也待了四年，時間也不比我短多少，你說說看，如何走出這種困局？”

龐博腦瓜子一陣沉重，這個題太大，答得好可能會加分，要是答不好，肯定會讓他失去在縣委被重用的機會。

因為龐博很瞭解許曉曼，她是鐵娘子性格，做事衝勁十足，雷厲風行，對下屬的能力極其看重，沒能力的人很難在她手底下撈著美差。

但人家拖著重病要見你，還當面問你解決辦法，你不說肯定也不行。

“許書記，這事兒我也認真琢磨過，但我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有些想法不成熟、不完善，您可別往心裡去。”

許曉曼微笑點頭：“沒事兒，咱們就聊聊天，又不是面試，你緊張什麼。說錯說對，都不打緊。”

龐博深吸一口氣，他心裡很清楚，這就是一場變相的面試。

“許書記，我是這麼想的，咱們萬通縣跟周圍的幾個縣情況不太一樣，工業底子薄，發展難度太大。您也知道，工業發展光靠政策是不夠的，還需要土地、資金、配套設施、技術沉澱等方方面面的補貼和幫助。”

許曉曼和譚子矜聽後，情緒低落。

看來萬通縣不適合搞工業這件事，是禿子頭頂的蝨子，顯而易見的。

龐博也不是想打擊她們，上一世在牢裡蹲二十年，他一直留意萬通縣的發展情況。

許曉曼之後歷任縣委書記，也都沒折騰出像樣的水花。

萬通縣直到二十年後也沒摘掉貧困帽子。

“我仔細研究過咱們縣歷年的政府報告，工業生產總值、規模以上工業生產總值、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這三項指標，全部都是朗寧市墊底的。”

這些指標的排名，許曉曼比誰都清楚，工業發展確實容易帶動經濟，但是萬通縣的企業數量少、規模小、汙染重，有些企業甚至靠著當初政府招商引資承諾的補貼款過日子。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兩家國企。

“那你的意思是，發展其它產業？”許曉曼眼中雖然充滿希望，可一想到這樣做的難度和阻力，顯然有些退縮：

“小龐，老話說，船大難調頭，朗寧市全市都在押注工業，我們縣也跟著發展十幾年，這下突然轉向其它產業，會不會跟市裡的大政方針有衝突？”

相比於工業，其它產業潛力小、見效慢，哪一個發達地區不是靠著強大的工業作為經濟支撐的？

可萬通縣就像一個全班成績最差的學生，你還敢跟老師唱反調，肯定得捱罵。

龐博看出許曉曼的壓力：“許書記，工業是好，但咱們真沒那個條件。我覺得擺脫貧困的唯一辦法，就是結合萬通縣的資源特點，進行產業轉型。”

產業轉型，確實是許曉曼最近兩年所考慮的，但是要轉向哪裡呢？

“咳咳咳咳……小龐，你接著說。”許曉曼激動得猛咳幾下，譚子矜趕緊輕輕揉一揉她的後背。

龐博繼續：“我覺得可以轉向高附加值的特色農業叢集……”

龐博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向許曉曼分析萬通縣的優勢點，找到優勢點才能發力，從而走出跟周圍幾個縣完全不同的道路。

只有這樣才有希望擺脫貧困。

而龐博在報紙上也看過許多成功的案例，比如2017年蕭縣的迴圈農業，2019年蘇州太倉的農業園區，都是靠著特色農業拉動經濟的模範。

“特色農業叢集，這倒真的是一條不錯的路子。小龐，你……你不是法學畢業的嗎？怎麼對經濟治理這麼在行？”

許曉曼聽完之後，整個人酣暢淋漓，面露喜色。

“我這人在基層閒不住，有空的時候看看報紙，瞎捉摸出一點道道來。紙上談兵，讓書記笑話了。”

龐博眯眯笑，他很清楚在領導面前，做事要立竿見影，但說話一定要虛懷若谷。

其實龐博看報紙的習慣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

上一世在監獄二十年，見證了許多慘痛的事情。

他所在的牢房有十二個人，全部都是刑期超過二十年的重刑犯。

頭三年有兩個獄友自殺。

後面三年有兩名獄友發瘋、自殘，轉去精神病院了。

剩下幾個獄友也有不同程度的抑鬱症。

重刑犯對生活沒有任何希望，心理負擔會日益加劇。

龐博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抑鬱，監獄裡沒什麼放鬆調節的手段，唯一能夠轉移注意力的就是看書、看報紙、看雜誌。

他開始什麼書都看，政治、經濟、體育、娛樂，情感、汽車、旅遊，這樣做不是對知識有多麼渴望，只希望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瘋子。

這些年積累了一些見聞和閱歷，可惜最後被病魔纏身，在即將刑滿出獄的時候死了。

許曉曼看人很準，她知道龐博這人是不露圭角，非常適合混跡官場。

“小龐，我有點累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回頭我讓子衿安排你在縣委工作。”

許曉曼渾身冒虛汗，病容憔悴，每喘一口氣都像是耗盡全身力氣。

“好，許書記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龐博和譚子矜眼神接觸一下，隨後離開病房，他知道接下來許曉曼大機率會重用他，跟譚子矜肯定要商量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