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泡沫 第一章 一個新娘，兩個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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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之上，平鋪著一個巨大的雙魚圖，一黑一白。在雙魚圖的兩隻眼睛之中，分別立著兩個大字，一生一死。

在這片詭異而封閉的空間中，卻存在著兩個少年，穿著同樣醒目的大紅喜服，擁有著一樣的容貌神態，就連名字都完全一樣：蘇寧。

不同之處在於一個閉目盤膝，呼吸吐納靈氣，一個舞動長槍，虎虎生風。

此刻，呼吸吐納靈氣的蘇寧睜開雙眼，感慨道：“原來這就是一樓修士，氣海匯靈，靈御萬物……不過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說著，他目光看著那個大大的“生”字，然後又移到那個已經不再舞動長槍的自己身上，神情也變得複雜。

整整十年，他只要踏上那黑色的雙魚圖地界，都會被那個擁有武道修為的自己打回來，無一例外。

好在這一切終於可以結束了。

他先是對著另一個自己行禮致意，接著憑空抓出一杆長槍，清喝道：“去！”

長槍出手，如離弦之箭，出海蛟龍，徑直衝向那個修行武道的“蘇寧”。

“轟隆！”

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道能量以兩人為中心，如同水波一般向著四周蔓延出去，強大的衝擊導致這片空間不斷出現一道道裂痕，如同一面被打碎的鏡子，整個世界也變得支離破碎起來……

啟靈山脈深處，一道金色光柱沖天而起，一面滿是綠色銅鏽的銅鏡懸浮在天地之間，帶著一種遠古卻又虛無的氣息。

百獸震惶。

緊接著，自那銅鏡中同時走出兩人，兩個服飾裝扮相同，就連容貌神態都一模一樣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兩人所散發出的氣息。一個充滿力感，一個虛實難辨。

這兩人出現之後，便開始重合，兩種不同的氣息也開始疊加，最終徹底融為一體。

光柱戛然而逝，那佈滿綠鏽的銅鏡也跟著融入少年身體。

天地清明，萬籟寂靜，只有身穿大紅喜服的少年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宛如大夢初醒。

“真的成功了？”

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感受著這真實的世界，少年頓覺神清氣爽。

他急忙檢查自己的身體，除了原來的武道後天修為，果真還兼具仙道後天之上第一樓的修為。

少年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最後哈哈大笑：“誰說仙武不能共存，從今往後，我蘇寧偏要仙武同修，既要武道攀山，排山倒海，拳破蒼穹；也要仙道登樓，摘星攬月，神遊九天……”

一陣山風將他飄飛的思緒吹了回來，他便壓下這激動的心情，看向四周。

山谷幽幽，草木青青，熟悉又透著陌生。

此地正是他迎娶秦星霜時，遭遇山妖的地方。當時為了安全將秦星霜送出，他獨自一人斷後，以致被山妖包圍，眼看就要英年早逝，地面突然出現一面鏡子，將他拉入一個名為太虛幻境的鏡中世界，得以活命。

只是世上沒有一本萬利的事情，要想離開鏡中世界，他就必須從零開始修行仙道，並用仙道打敗原來修行武道的自己。

為此他在鏡中世界嘗試了無數次，失敗了無數次，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仙道不論是先天還是後天，都沒有任何戰鬥能力，要想打敗原本就是武道後天修為的自己，就必須將仙道修煉到後天之上可以御物的第一樓境界。

為了達成這一目標，他在鏡中世界度過了漫長的歲月，現如今不僅得以離開，還同時擁有著仙道修為和武道修為，成為了第一個同時兼具兩種修為卻不受排斥的存在。

帶著急切複雜的心情，蘇寧直接向著西邊的秦家狂奔而去，那裡有他的親人與摯愛。

這一刻，少年歸心似箭……

秦府門前，張燈結綵，大紅“囍”字隨處可見，兩座大石獅子上掛著綢緞紅花，更添英武。

看著眼前這熟悉的一幕，蘇寧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切都沒改變，他就是從蘇家出來，到這裡迎娶秦星霜，沒有所謂的山妖，也沒有那詭異空間的經歷……

“你就是新郎唐如龍？”

一個稚嫩的童音在蘇寧耳邊響起，蘇寧這才發現他身前不知何時多了個小男孩，此刻正仰著腦袋看著自己。

蘇寧看向他的時候，他微微皺眉：“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呀？秦星霜好歹也是聞名山河四郡的第一美人，你看三個月前，那個叫蘇寧的娶她的時候，可是老大的陣仗了。”

蘇寧僵在當場，如遭雷擊。

這小男孩短短的一句話，卻夾雜著龐大的資訊，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

距離他與秦星霜大婚，竟是隻過去了三個月，而秦星霜在他出事三個月後的今天，要嫁給一個叫唐如龍的人。

這三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蘇寧此刻內心的疑惑。

但很顯然，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不可能給他答案。

“你要去秦家？”

蘇寧對著小男孩詢問。

小男孩點頭道：“對呀，今兒秦家發喜糖，可好吃了。對了，你是新郎哎，就沒準備喜糖？”

蘇寧只覺內心苦澀難明，伸手在兜裡摸了摸，還真摸出幾顆之前剩餘的喜糖，他將這些喜糖全都給了小男孩，柔聲道：“你如果見到秦星霜，就跟她說一聲，蘇寧回來了。”

說完抬眼看向前方的秦府，大紅燈籠在風中左右搖擺，猶如少年此刻複雜的內心。

過去了三個月，似乎什麼都沒變，又似乎什麼都變了。

秦星霜很快走了出來，她還是那麼美麗，宛若一顆耀眼的明珠，那些精心挑選的紅花綢緞，都像是為了襯托她那張絕美的容顏。

這一幕，就跟三個月前自己將她迎出門的時候一樣，連嫁衣都是同一件。

諷刺的是，這次她所等之人，並不是自己。

所以當她看到自己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一點激動，相反地，她表情錯愕，甚至有些驚慌。

誰都可能會認錯，但秦星霜不會，她確定那身穿大紅喜服的少年就是蘇寧，是她本該死了三個月的丈夫。

蘇寧不傻，就算不知道這三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短短三個月，秦星霜就迫不及待地要嫁給他人，恐怕跟太玄宗的弟子選拔有關。

唐如龍，蘇寧知道，山河四郡除了自己之外，此人最有望進入太玄宗，聽聞唐家在太玄宗還有著不小的關係。

根據時間推算，再有一個月不到，就是太玄宗弟子選拔，而太玄宗有個規矩，新晉弟子可以帶一名道侶一同進入太玄宗。

也就是說，秦星霜要想進入太玄宗，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在太玄宗弟子選拔之前成為新晉弟子的道侶，這或許就是她著急嫁給唐如龍的原因。當然，也是她之前嫁給自己的原因。

所以不論是他還是唐如龍，都只是這女人進入太玄宗的踏板罷了。

“蘇寧？你竟真的還活著，這怎麼可能！”

秦星霜臉色蒼白，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但不是因為激動，而是恐懼，就是不知道她在懼怕什麼。

蘇寧移步前行，苦澀道：“我活著回來，我以為你會高興，但顯然是我想錯了，因為你如今最不希望的，就是我還活著。”

他走到臺階之下，仰頭看著門上“百年好合”的橫批，略帶諷刺的喃喃自語：“三個月都等不了，談什麼百年好合。”

正好這個時候，遠處鑼鼓喧天，唐家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來。

蘇寧便也回頭循著聲音看去。

只見無數人簇擁著一人一馬，緊鑼密鼓地向著這邊走來。人著喜服，馬戴紅花，宛如眾星捧月。

好一個春風得意少年郎！

看著那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看著這熟悉的一幕，蘇寧就像是看著三個月前的自己。

看到蘇寧，整個隊伍不由自主地停下，震天的鑼鼓聲也戛然而止，整個街道一下變得寂靜無聲，與之前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秦府門前，一個新娘，兩個新郎。

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人們的眼神，也在這一刻變得玩味起來。

一女嫁二夫，還撞在了一起，說書先生口中的聊齋話本都沒這麼精彩。

這一幕，秦星霜沒想到，唐如龍也沒想到，蘇寧更沒想到。

他看著自己身上的大紅喜服，感受著周圍人異樣的眼神，只覺得自己的存在顯得多餘且可笑。

任何人遇上這種處境，要麼憤怒，發洩自己的怒火；要麼無地自容，逃之夭夭。但不論怎麼選擇，都註定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蘇寧沒有離開，也沒有憤怒，整個人展現出一種與他年齡完全不符的平靜。

在太虛幻境枯燥無味的漫長修煉，早已讓他心如止水，至少秦星霜這樣的一個女人，當下這樣的一種情況，還不足以讓他情緒失控。

蘇寧現在只想知道關於這件事的真相，因為這件事關係到蘇家，關係到他的父親。

以他對自己父親的瞭解，那個一生要強的男人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因為在他眼裡，這無疑是對整個蘇家的羞辱。

兒子剛死，屍骨未寒，兒媳婦就要改嫁他人，這已經不僅僅是蘇寧和秦星霜的事情，還是整個蘇家的事情，關乎整個蘇家的名聲，作為蘇家家主，蘇振天絕不會答應。

“這事我爹知道？”

蘇寧盯著秦星霜，在這一瞬，他心裡突然有種莫名的不安。

“自然知曉，我與霜兒上個月就找他說了。可他不祝福我與霜兒也就罷了，竟還強行要求霜兒為你守靈三年。邢長老找他理論，他更是自不量力的要與邢長老動手，卻連邢長老一招都接不住，當場就吐血昏迷，如今怕是……”

回答蘇寧的，卻是唐如龍。

他神色倨傲，言語傲慢，甚至激動異常，就好像蘇寧沒死這件事，比他自己結婚還要讓他興奮。

蘇寧雙拳緊握，身體也因為過度用力而輕微顫抖。

因為情緒的變化，他的氣息也不受控制地若隱若現起來。

“你找死！”

他盯著唐如龍，雙眼血紅，手中緩緩浮現出一杆銀色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