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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的學堂在“姑蘇書院”的舊址上改建而成,經過修繕,外面還保留著中式書院的風格,裡面卻巳煥然一新,有西式的教室、學生宿舍和食堂。舅舅名義上是學堂的總辦,具體事情由會辦負責。這會辦是個美國人,他有一個美國傳教士朋友,學校的模式和一切設施都按照教會學校的樣式辦理。學堂裡設有圖書館,購置了許多外國數理化方面的書藉,有的己翻譯成中文,有的還是外文。諸葛豔麗是圖書館管理員,也是館長。
司馬鼎文和曾蓮子被告知不許帶傭人和丫環,這裡所有日常生活都得自己料理。
諸葛高達帶著司馬鼎文和曾蓮子來到學堂,學堂裡的會辦和教習等人都迎了出來,諸葛豔麗也出來相見。那會辦是個洋人,對著諸葛高達說了幾句洋話,諸葛高達也回了幾句洋話,並把司馬鼎文和曾蓮子介紹給洋會辦和各位教習,說明他們要插入高階班學習的事。那會辦非常高興接受,樂哈哈地連說:“Welcome!”
司馬鼎文和曾蓮子第一次見到洋人,他那高鼻子和藍眼晴特別引人注目,藍眼睛中似乎透射出一種深邃不可捉摸的光。他倆不知如何應答,只是作揖儍笑。
其中一位鼻子上帶著眼鏡的教洋文的中國教習很客氣地伸出手來想握手說:“非常歡迎兩位到我們這裡學習,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可是司馬鼎文和曾蓮子根本不懂什麼是握手,司馬鼎文想跪下拜見諸位洋會辦和教習,被那位洋文教習攔住了,說:“我們這裡不興跪拜禮節,只是握手而已。”諸葛高達和眾人都笑了,諸葛高達說:“他是個秀才,只知道中國的陳舊禮節。”司馬鼎文聽了臉紅了一下,才站起來作了個揖說:“我們來此讀書,許多事都還不明白,還請諸位先生多多指點!”
那位教習笑說:“沒關係,很快就會學會的。”諸葛高達介紹說:“這位是倪士輝先生,別看他瘦弱,他可是留學美國歸來的大博士,精通外國文字,他能屈駕到此任教洋文,真是本學堂的莫大榮幸。”司馬鼎文和曾蓮子聽了心生敬佩之意。
諸葛高達對女兒諸葛豔麗說:“爸有事先走了,你陪表兄兩位聊聊。”諸葛高達和眾人作別先回去了。
學校有兩個班,一個是初級班,一個是高階班,司馬鼎文和曾蓮子插的是高階班。諸葛豔麗說:“兩位來此感覺怎麼樣?”司馬鼎文說:“很新鮮!”曾蓮子說:“真好,房子簡潔舒適,又有這麼多人在一起,真有意思!”諸葛豔麗高興地說:“是嗎,新鮮的事還多著呢!要不要去我的圖書館看看?”司馬鼎文和曾蓮子興奮連說:“好,好!”諸葛豔麗帶他們進了圖書館,裡面擺有算術、物理、化學課本,也有一些文學類的書藉,如《魯賓遜漂流記》等,都印刷漂亮,封裝精美,散發著油墨香味,兩人看了幾本已翻譯成中文的物理書,根本不懂,更別說外文原著了。兩人感嘆知識的海洋多麼深邃,又多麼吸引人。雖然如此,對新知識好奇引起的探索願望是那麼強烈,使他們拿著書本愛不釋手。諸葛豔麗暗笑說:“新鮮吧,刺激吧!別急慢慢來,往後夠你們受的。”
司馬鼎文和曾蓮子被分別安頓到男女學生宿舍,一個宿舍住十幾個人,學生們大多是逃荒而來的窮苦人家的子女,他們見了司馬鼎文和曾蓮子都有些敬畏而不敢主動說話,因為他們知道這兩人是有來頭的。在男生宿舍裡司馬鼎文主動和大家打招呼,把帶來的糖果分給大家說:“我們都是同窗學子,沒有貴賤之分,應該親如兄弟。”男生們聽了,才慢慢和他親近起來。有一個男生長得高大壯實,抓住司馬鼎文的手對司馬鼎文說:“我叫莊興楚,山東人,別的不會,力氣有點,司馬兄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幫忙。”說罷裂嘴而笑。眾人也笑。
司馬鼎文說:“我沒有兄弟,如果你願意,我倆換帖子。”莊興楚不明白什麼叫換帖子,有人告訴他說這就是結拜兄弟,莊興楚聽了笑裂了嘴說:“這太好了,能和你這樣的公子哥結拜兄弟,求之不得,哪有不願意的,就是給你當傭人都行。”
司馬鼎文和莊興楚換了帖子,拜了天地。
在女生宿舍裡,女學生都避開曾蓮子。後來,曾蓮子見到一個瘦弱的女生常常在宿舍裡啼哭,就走到她旁邊,輕輕問她為何啼哭,這女生不肯說,旁邊的人說:“她父母餓死在逃荒路上,她想起父母就哭。”曾蓮子聽了心中十分難受,說:“別哭了,你失去了親人,我們就是你的親人,你叫我姐好了,我會照顧你的。”那瘦弱的女生聽了,抬起頭用迷惘的眼神盯住曾蓮子說:“真的,那我就叫你姐好了。”曾蓮子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她叫吳桃芳。曾蓮子見她衣裳破舊,頭髮零亂,就拿出自己的換洗衣服給她換上,又親自給她梳頭,給她別上銀簪子。吳桃芳感動而哭,其他女生見了也很感動,都叫曾蓮子為“蓮子姐”
有一次上洋文課,司馬鼎文和曾蓮子走進了教室,教室裡已坐著十幾個學生。這堂課上的是英文,由倪士輝先生來上。倪先生穿著長衫,架著眼鏡,走進來向大家用英文問好說:“goodmorningstudents!”
學生們站起來回答道:“goodmorningteacher!”倪先生揮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後慢慢說:“今天我先給大家講個故事,很久以前有一口古井,古井裡的水很清,井中住著一隻青蛙,它見裡面山青水秀,心裡很愜意,悠然自得,覺得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那麼無可挑剔,而且旁邊的小魚小蝦都害怕它,稱它為霸主,它也覺得自己是世上唯我獨尊,為所欲為。有一天,井上來了一隻海鷗,它停在井欄上探頭往井裡看,看到了青蛙悠閒自得在淺水處嬉戲,海鷗不禁問道:‘青蛙老兄,下面日子過得怎麼樣,舒服嗎?’青蛙說:‘舒服極了,房子是祖宗留下的,寬敞無比,冬暖夏涼,書是祖宗留下的,包羅永珍,應有盡有,你不妨下來遊玩一下,保你滿意,樂不思蜀!’海鷗聽了半信半疑,伸翅剛要下來,碰到了古老而朽敗的井壁,井壁的磚塊卟通掉了下來,嚇得海鷗停止了下來,說:‘青蛙老兄,你這地方太小了,我不想下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讓你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有多高。我告訴你你可別嚇著了,那天四面八方無際無涯,高深無比,任我自由翱翔一百年,還不到邊際,天若發怒,颳起風來能把大樹連根拔起,能把高樓大廈夷為平地。外面的海有多大多深,就是千年的大旱,或者千年的水澇,大海的水一點也不減不增,它一望無際,我飛了幾天幾夜還看不到陸地,它要是發怒,海上波濤洶湧,掀起的波浪足有樓房那麼高,能掀翻所有的船隻,吞噬所有的生靈。不過風和日麗的時候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飛翔,俯瞰美麗的山川河流和大海,說不盡的愜意,比起你這侷促的井底那是快活多了。青蛙聽了,冷笑說:‘別吹牛吧!你是看我舒服,所以瞎編一套謊話來騙我。’海鷗被冤枉了,有點氣,但忍住氣說:‘不信你坐我背上我帶你去看看。’青蛙看了一眼海鷗的背,圓而光滑,心想,我要是坐上去萬一掉下來不就粉身碎骨了,就搖手說:‘算了,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多好,我還是過我的舒適日子吧!’海鷗說:‘萬一有一天海水發怒了,衝過來,你的井就沒了。’可是青蛙已閉眼睡覺了。’海鷗無奈,只能飛走。”
倪先生剛講完,有個學生說:“這個故事我早巳聽說過了,叫《井底之蛙》,不過和先生所講略有不同。”倪先生笑說:“不錯,中國古時就有這個故事,我為什麼今天還要講這個故事,就是因為目前的中國太像那井底之蛙了,北京城裡的皇帝、太后、王公大臣,還有許多各地的官紳,儒家子弟都認為世界上只有中國是最強大的,自己的一切都是好的,外面的一切都不如它。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多國家,而且許多國家都是十分強大、先進和富有。當有人告訴他們,或者是英國人的大炮轟到了大門口,還不願意瞭解、學習外面的世界,這不是井底之蛙又是什麼呢?所以,我教你們英文,就是要你們學會這些外國的語言,然後瞭解他們的政治、歷史、文化和科技,學習他們的長處,為中國出力,而不要做井底之蛙。比如我們的這個蘇州電報學堂,就是學習外國科技的最好例子。”
司馬鼎文和曾蓮子覺得很新鮮,曾蓮子不禁問道:“先生,外國女人也纏腳嗎?”這話一出口,立刻引起了學生們的鬨堂大笑,因為學生們大部分是男生,聽到這個毫不關己的事情,當然發笑。倪先生倒是停住了笑,一臉嚴肅地說:“大家別笑,這正是一個落後民族的陋習,外國人是不會這麼做的,你們想想,一雙好好的腳,卻一定要把它折磨成畸形怪狀,苦了多少中國的婦女。這麼做不但沒有人反對,反而有人讚美,有人歌頌,連一些太太、夫人自己受了苦不說,還強迫下一代非包腳不可,真是非夷所思!”曾蓮子聽了也壯了壯膽子對大家說:“大家別笑,你們沒包過腳,不知道其中的痛苦,我是深受其害的人,現在痛雖然減輕了,但站不穩,邁不開大步,真是苦不堪言。”
下課後,司馬鼎文和曾蓮子私下議論,曾蓮子說:“自己一直深居內宅,去私塾裡學些文字詩賦,教書的是個老秀才,只聽到些《四書》《五經》和八股文章,自以為學識不少,誰知外面的世界這麼新鮮多彩,真是蠢。”司馬鼎文也有同感說:“這倪先生真是不簡單,學貫中西卻還這麼謙虛隨和,沒有一點架子,看來我們這次來這裡是太對了。”曾蓮子深情地說:“外國這麼好,這麼吸引人,我真想去看看。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如果有你表兄陪伴,咱們一起去,哪該多好!”司馬鼎文被她的話感染了,抬頭仰望天空,又低頭看著嬌美的曾蓮子的那雙深含期盼的眼睛,深深出了一口氣說:“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和你同去。”曾蓮子充滿激情地伸過手來握住司馬鼎文的大手,那柔軟小手帶著的體溫傳遞到司馬鼎文的心裡,司馬鼎文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青春衝動,他也緊緊握住曾蓮子的小手。曾蓮子滿懷激情說:“咱們一言為定,不可反悔,期待著那天真的到來!”
一天晚上,司馬鼎文和曾蓮子來到了倪先生的房間裡,因為他們有許多問題要問,有許多新鮮的東西要了解。倪先生非常客氣非常高興地接見了他倆,等他倆坐下後,倪先生又為他倆泡了兩杯加糖的咖啡,這咖啡對於司馬鼎文和曾蓮子又是一樁新鮮事,雖然味兒略帶苦澀,但回味無窮。倪先生自己也端起一杯咖啡說:“咱們一邊喝一邊聊吧,我很想知道你們有些什麼想法?”倪先生這麼一說,司馬鼎文和曾蓮子的緊張情緒就消失了,變得自然而輕鬆而親切起來。曾蓮子邊喝邊問道:“先生,外國也有一個男人娶多個老婆嗎?”倪先生說:“沒有,許多發達國家都實行一夫一妻制,沒有象中國這樣,一個富人有三妻四妾。”曾蓮子說:“這就對了。我剛才同我表兄司馬鼎文爭論了半天,我說外國肯定沒有,而表兄說有。”司馬鼎文說:“看來還是你對。”倪先生問道:“曾蓮子,你為何要問這個問題?”曾蓮子說:“我父親娶了三個老婆,第三個老婆就是我的親生母親,可是她生下我後卻被我大娘趕出了我家,賣給了上海的妓院,我從小就失去了親媽,我是深受其害者,所以問這個問題。”說著,曾蓮子捋起袖子露出一條條疤痕說:“我大娘對我很兇,這些疤痕就是小時候打我留下的。”倪先生長嘆了一口氣說:“中國這樣的事多了,司馬鼎文你這個表兄要多多關心曾蓮子,摸平她心靈的創傷。”司馬鼎文點頭說:“是的,我會象親妹妹一樣對待她的。”
他們又談論了一些外國的情況,倪先生說:“我初次出國年紀還小,坐船經過太平洋,海上看到許多鯨魚,海真大,船開了幾十天才到。到了外國住了幾年,讀了幾年書,才知世界很大,並非以中國為中心。”又說“有機會我拿些外國的書給你們看看,讓你們更多地瞭解外國。”司馬鼎文和曾蓮子說:“外國的書我們怎麼看得懂?”倪先生笑了,點頭說:“是呀,你們一時無法看懂,不過沒關係,有一些翻譯好了的書可以看。”說著,他拿出了一本《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英文書,上面有中文的譯文。司馬鼎文和曾蓮子很高興,爭先恐後搶奪起來,弄得倪先生哈哈大笑。倪先生說:“中國人一直以為天是圓的,地是方的,透過這本書主人公哥倫布的經歷,才知地是圓的,地就是一個球,從一點出發,繞一圈可以回到起點。”這些東西對司馬鼎文和曾蓮子真是太新鮮了,這更刺激了他們學習外語的興趣。
初學英文,司馬鼎文和曾蓮子興致勃勃,除了上課認真聽之外,下課還是讀個不停,一有疑惑之處就去找倪先生解惑,倪先生也被他們的讀書熱情所感動,盡心盡力教他們。
一天,諸葛光旭來到學堂,諸葛豔麗和司馬鼎文、曾蓮子都來相聚,諸葛光旭問司馬鼎文和曾蓮子:“你們學得有興趣嗎?”司馬鼎文還沒回答,曾蓮子搶先說了:“好極了,不但學習有興趣,還有這麼多朋友,大鍋飯吃得也有味道。”司馬鼎文說:“光旭弟,不然你也來,咱們一起學習,一起玩多有意思!”
諸葛光旭笑說:“我早也想來,可是父親不允許,他說有個國家辦的新學堂,在福建福州,叫做‘福州船政學堂’,是個軍事學堂,學造軍艦和駕駛技術,要我去那裡讀書,那裡更有出息,學習成績優良的還可以派往外國留學。他巳經透過上海電報局的總辦聯絡到了那個學堂,並巳被招收為新生了。”說著,諸葛光旭拿出蓋有大紅官印的錄取通知書給大家看。
司馬鼎文說:“原來你不是來看望我們的,而是向我們辭行的,真壞!”諸葛光旭哈哈大笑,說:“話不能這麼說,心裡一直想你們,只因為忙脫不了身,今有空就來看你們還說我壞,真沒天理!”
大家開了一下玩笑,曾蓮子說:“這麼說,諸葛兄不久就是海軍軍官了,真令人羨慕!”司馬鼎文說:“以後可得多多幫襯我們了。”諸葛光旭說:“別瞎說,事情還早呢,誰知以後會怎樣?”
諸葛豔麗說:“哥,你有運氣,好事都讓你佔了,父親從來不和我提這事,我也想去。”諸葛光旭說:“別儍了,那水師學堂是不招女兵的,你能去嗎?”“哪我也想去看看!”諸葛豔麗對海軍和大海懷有極大興趣。諸葛光旭說:“有機會我定帶你去!”
大家說了一些話,諸葛豔麗、司馬鼎文、曾蓮子留他一起吃中飯,大家邊吃邊談,談到將來都充滿美好的嚮往。飯後,諸葛光旭和大家作別,眾人送他到學堂外,互祝保重。
不久,鄉試的日期就要到了,司馬鼎文的父親派人來曾府催促司馬鼎文回家準備赴省城參加舉人考試,他還根本不知道司馬鼎文在新學堂讀書的事。曾府知道後,司馬明華想派家奴去通知司馬鼎文,曾春蘭自告奮勇想親自去學堂通知司馬鼎文,司馬明華也希望女兒多和司馬鼎文接觸,非常高興地讓她去。曾春蘭帶了一個丫環坐著轎子往學堂裡去了。到了學堂,守門的不讓她進去,說:“裡面正在上課,等下課了才能進去。”曾春蘭大怒:“放屁!這學堂是我姨夫辦的,竟然不讓我進去。”守門的有些倔,說:“不管你是誰,我們這裡有規矩,等下了課就放你進去。”兩人正吵著,驚動了協辦,協辦出來問明瞭情況後,笑說:“原來是諸葛大人的外甥女,得罪了,請先到裡面坐一下,等下課了就叫司馬鼎文過來和你會面。”曾春蘭這才不罵了,和丫環昂頭走進了辦公室,坐下說:“這個守門的把他解僱了才對!”協辦點頭說:“是,是,他是鄉下人不懂禮節,您大人大量別和他計較才是。”
下課後,司馬鼎文得知有人找他,就來到辦公室,見到是曾春蘭表妹,臉上充滿笑意。曾春蘭說:“你知道我為何來嗎?是因為你家來人催你回去參加秋闈舉人考試,這考試多麼重要,決定你的命運,你怎麼就不急呢,還在此消磨時間,我比你還急,就親自來了。快!隨我回去。”司馬鼎文聽了,笑說:“知道,我的事早就心裡有數,你不來我也準備回去了。”“你有數就好,收拾一下跟我走吧!”司馬鼎文說:“你先回去吧,我還要收拾一下再走。”曾春蘭說:“好吧,快點走,舅舅心裡急。”司馬鼎文說:“知道,知道,曾蓮子、諸葛豔麗在此,你就不見見她嗎?”“不見了,以後天天見。”曾春蘭說完就帶著丫環坐轎走了。
司馬鼎文把要去省城參加舉人考試的事告知了曾蓮子和倪先生,倪先生說:“這科考的事決定你的前程,我也不好阻攔,你自己決定吧!”司馬鼎文想了想,畢竟目前的中國要想進入政界,還是需要這科舉考試,再說答應父親要為他爭個功名回來,因此決定去應考。他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曾蓮子,曾蓮子也很理解。
司馬鼎文告別了姑媽,離開曾府往閶門外走去,曾春蘭和曾蓮子送他到了城外,司馬鼎文說:“你們回去吧!”曾春蘭停下來說:“好吧!表兄一路走好,祝你金榜題名。”曾蓮子跟上來說:“表兄,我再送你一程。”司馬鼎文嘴裡說:“不必了!”心裡卻很想她陪他走走。曾春蘭見了,心裡十分吃醋,但話巳出口收不回來,只得眼看他倆走了,悻悻地轉身回去了。
司馬鼎文和曾蓮子邊走邊聊,曾蓮子憂傷地說:“不知表兄此一去什麼時候才能再相會,不知為什麼,沒有你在我身邊,我心裡就覺得空蕩蕩的,好像無依無靠的樣子。”司馬鼎文看著她烏黑頭髮下的一雙眼睛已微微發紅,心裡也不是滋味,說:“不管我考得上還是考不上,一定會來看你的。”曾蓮子動情地說:“想不到學堂裡的日子這麼快就結束了,我還有許多話想對你說,誰知已沒有機會了。”司馬鼎文也嘆息說:“時間過得真快,回想起來令人心酸。”
他們走到一座拱型石橋邊,橋邊兩岸柳絲飄拂,橋下流水漣漪,勾起了曾蓮子的情思,她不禁吟《憶江南》詞一首:“閶門外,三步兩回頭,河上小橋連兩岸,堤邊楊柳叫人愁,唯見水悠悠。”司馬鼎文知她傷感,也吟詞一首:“自古逢秋多寂寥,我言秋景勝春潮,仰觀數鶴天邊下,何日相攜上碧霄。”吟完說道:“蓮子妹,別太傷感了,古人詩云:‘海記憶體知已,天涯若比鄰,何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曾蓮子還想再說什麼,司馬鼎文要她回去,曾蓮子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交給司馬鼎文說:“我的許多沒說的話都在這信中,希望你回家後再看,就此別了,望兄保重!”曾蓮子說完,把頭低下,身子一轉,急步走了。司馬鼎文接過信,怔怔地看著她離去,消失在煙塵之中。
司馬鼎文到家後,見了爹媽,說了些思念之話後,急忙開啟信來看,只見信中寫道:“表兄,許多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只有在信裡才能表達。相見時難別亦難,秋風蕭索百花殘,妹自從見了你第一眼起就對你有了好感,接著又被你的畫技而驚服,在學堂裡你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深深感動了我,我多麼希望有你這麼一個哥哥,一個可以知冷知熱可以終身依靠的人。知道你要離開,我的心涼了半截,我再不向你表白,恐怕沒有時間了,我多麼想依偎在你的身邊,和你白頭偕老。如果你也喜歡我,就告訴我一聲,我會等你一輩子。”
司馬鼎文很同情她的身世,又很喜歡她的聰明直爽和美麗,幾次想向她表白,但想到中國的婚姻之事歷來都是父母決定,何況她是曾府千金,而自己是一個窮秀才,這阻力重如泰山,何必自尋煩惱,所以也就不敢表白了,想不到她曾蓮子先提起,而且是如此情真意切,真是深深撼動他的心,令他左右為難。他決定告訴她:“我也愛她!”不管以後的結果如何,成不成功,都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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