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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

國都城牆,向東延伸約十數里,本該是一片被孔雀河常年灌溉的水澆地。

但現如今,卻是莽莽黃沙,覆沒一切,就像是遭遇了一場特大沙塵暴,狂風漫卷,將萬事萬物籠罩在沙塵之下。

寥寥數叢頑強的綠意,艱難生長著,不但無法讓人感受到生命的脈動,反倒讓人覺得,這片沙海愈發死寂荒涼……

天地間,一片蕭瑟。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源於準神器-佛門恆沙的毀滅。

神器之怒!

十億方黃沙砂礫席捲四境,將青州軍,盡數淹沒吞噬。

並且。

這些砂礫中,仍然帶著神器的些微靈光,竟使得這片無垠沙海,近乎自成世界,化作恐怖牢籠。

二萬餘青州兵,皆困在這沙海牢籠之中,不得逃脫。

“打破這片沙海,至少需要三天時間!”

沙海深處,剛剛晉升成【蕩妖中郎將】的衛安國,隨手甩出一把算籌,快速推算出脫困時間。

“那樓蘭王室也真是捨得。”

“竟以破碎一件準神器為代價,困住某家三日!”

說話之人,正是十八營所隸屬的上級——偏將軍洪武,準神器-烈弓之主,青州軍實際統帥,大將軍衛煊的關門弟子,青州第一強者,亦是青州兵武道唯二的武侯。

也就是:

青州兵武途序列,第四境界!

擎天青侯!

縱使是樓蘭一方,傾盡全力,以破碎準神器為代價,也不過困住此人三日光景。

而洪武本人,也如擎天柱一般高大,身高十尺,其四肢百骸粗壯堅韌,站在萬千士卒之中,就如巨樹一般醒目。

“身如建木,力擎蒼天!”

青州軍內部甚至為洪武將軍,起了一個格外響亮的綽號。

喚作:

“擎天柱!”

洪武蒼紅的面容泛起一絲憂慮之色,忍不住詢問道:

“衛老,您是否能推算出大將軍的訊息?”

數個時辰前。

三大武侯洪武、柳傳智與衛安國,盡起青州之兵,連夜攻城,卻慘遭沙海吞噬,反倒是鎮守大營的大將軍衛煊逃過一劫。

卻也造成了另一個問題。

徵西軍大營空虛,大將軍衛煊身旁,僅僅只有一千親兵守衛,樓蘭若趁此時機,興兵伐營……但偏偏,衛煊已是廢人,空有將帥之才,卻無手無縛雞之力。

一想到這般生死難料的危局。

洪武眉頭緊鎖,心中閃過深深陰霾,忍不住為自家尊師擔憂。

“稍等片刻。”

衛安國捋了捋長鬚美髯,他得姜塵襄助,順利恢復青春,晉升蕩妖中郎將,所擁有的手段,已然豐富許多。

其中,便包括藉助龜甲,窺探天地吉凶!

說話間。

衛安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古樸龜甲,伸手滴下數絲血液,落至龜甲表面。

下一瞬!

血液內蘊含的磅礴血氣爆發,化作洶洶赤焰。

繼而,龜甲破裂,化作一道道紋路。

轟!

龜甲上空,陡然顯現出一副不穩定的畫面。

莽莽戈壁處,一位拄著柺杖的老者,率領千餘青州士卒,主動放棄了偌大徵西軍營,選擇在北蛟山餘脈,一處無名山坡,快速構建種種防禦工事,挖壕取土,積土為壘,埋設陷阱等。

尤其是滾木。

山坡固守之戰,若有數十沉重巨木,沿山坡飛速滾下,必定能造成極大戰果。

衛安國長舒了一口氣道:

“成了。”

“大將軍不愧是我青州出身的百戰老將,一眼便知大營難守,已然轉移至北蛟山餘脈,御守待援。”

洪武面容漸漸放鬆,復問道:

“關於北蛟山的卦象,是否準確?”

“張百歲轉入青州鬥將,已有數十年,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當真能復昔日之勇?”

言語之間,帶著一絲絲不信任的恍惚語氣。

畢竟。

張百歲久尋《大荒蕪經》不得後,便遁入教習室中,擺爛讀書多年似鹹魚,只教軍法,培養後輩,許久不同他人一戰。

多年沒有戰績,自然使得軍中眾將難以信服。

衛安國淡淡開口:

“龜甲所化卦文,共有七字,北蛟青將鎮樓蘭!”

“能否佔據樓蘭,化西域之門戶,為我九州王土,最關鍵的命數人物,就在北蛟山。”

“就是這北蛟青將!”

“張龍象突破失敗,散功而亡,自無可能。”

“那麼——”

“在使節趕來之前,有能力殺盡樓蘭王室者,唯有昔日遼東戰場之上,無生劍鬼,張百歲。”

洪武默然許久,才緩緩道:

“也罷。”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青州軍的勝利果實,能否保住?就看此人了。”

聞聽此言。

衛安國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閃過姜塵的年輕身影,總覺得,前一次龜甲占卜卦象,所預示的:

“北蛟青將!”

並非張百歲。

而是姜塵。

但這一猜測,實在有些不合理。

區區一名荒野獵戶,縱使擁有了將階的實力,也至多對付一二頭兇獸,絕無戰勝樓蘭五狼將。

要知道。

這五位屍骸戰將氣息相連,自成一陣,若是攜手應敵,足以應付武侯層次的強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衛安國搖了搖頭,放棄了這一離譜妄想,暗暗道:

“再說了,姜塵也並非青將,他所修習的武道,乃是荒野武途。”

“身為青州鬥將的張百歲,才對得上卦言。”

…………

北蛟山巔。

姜塵持握著赤魂弓,五指扣住箭矢,巨力湧動拉動弓弦,若滿月狀,眼眸凝視著半山腰日月龍穴處,張百歲的後背脊骨。

而當弓弦拉滿,

箭在弦上的那一刻。

“不好!”

“赤魂弓已然拉至最滿,威力不可小覷!”

張百歲麵皮狂抖,驚得頭皮發麻,就像是某種極其強大凶獸,從身後襲來一般。

他心頭狂震,不假思索地重重一踏,繼而胸腹間血氣湧動,下肢迅速膨脹。

得全身氣血加持,雙腿力道暴漲,張百歲發出一聲低吼,以莫大力道縱身向石穴外圍,一躍奔逃而去。

而此時。

姜塵內氣自四肢百骸內騰起,沒入箭鋒,亦蓄滿了箭力。

然後,

加持箭意!

背後之靈——大漢飛將軍的靈性幻影,亦於冥冥之中顯現而出,加持於箭鋒之上,持續增加著箭矢威能。

縱使是頑石猛虎,亦能沒入石稜之中。

轟!

箭出!

弓如霹靂弦驚,箭似流星降世!

眨眼間。

箭矢突破氣障,引得聲聲爆炸轟鳴,進而帶著滾滾氣流,轟射而至!

“啊啊啊啊啊!”

張百歲狂吼一聲,以全力爆發,騰地而起,試圖避開這恐怖一擊,但姜塵的箭術,可稱:

“穿楊射柳,百發百中!”

又豈是那麼容易躲過的?

張百歲拼盡全身氣血加持於下肢,使其充血膨脹強化,也才匆匆移動了四五寸左右的距離。

下一刻!

氣障爆炸聲傳至耳畔。

也就意味著:

箭來!

張百歲神色大變,雙眼驚駭圓睜,當即試著扭動身形,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最兇險的箭鋒,但,左肩仍然擦到了箭身。

登時。

左半邊身子,猶如被重錘狠狠砸下,其內蘊含的磅礴巨力,幾乎將左臂震得發麻。

而箭矢餘勢不減,猶如流星一般,墜至日月龍穴。

伴隨著“呲——呲”的摩擦石材聲,箭矢竟全根沒入石稜中。

此等威勢,堪稱:

恐怖如斯!

也讓張百歲深深感受到:

什麼叫拳怕少壯?

這就是了。

“氣血勝於我。”

“且有那雙奇異眼眸相助,姜塵這小子的箭術,堪稱百發百中,若不能及時近身纏鬥,今朝,必敗!”

張百歲神情緊繃,以他身經百戰的經驗,自然第一時間察覺到危局,然後連一絲猶豫也不曾有,立刻扭動著身形,用出了自身的一項底牌。

“軍團技:神速!”

雖說並無任何士卒氣血使用,但它本身,也是一項極為強大的步法類武技,增速效果極佳!

張百歲抬眼凝望著山巔處的姜塵,氣血登時翻騰,沿著山路,狂奔而上,竟完全不曾有半點防禦的姿態。

這一剎那。

姜塵也立即抬弓。

箭出連環!

咻!

咻咻!

接連數箭射出,隆隆巨響聲中,張百歲亦拿出了全新的底牌,青木劍內蘊藏著的一絲劍意。

喚作:

“華蓋劍意!”

相傳,黃帝同蚩尤戰於涿鹿之野,得勝後,天生五色雲彩,覆蓋於黃帝頭頂上空,為他遮風擋雨。

黃帝見此情形,靈機一動,為天地創造了傘蓋這一事物,可放置於戰車頂部,為馭者遮風擋雨。

後世幾百上千年。

凡是王侯,皆以絲帛製成的華蓋傘乘車出行。

除了擋風避雨、遮陽防曬,寓示吉祥祥瑞外,更是高高在上的身份象徵,代表蔭庇天下黎民。

張百歲手中青木,便是以新朝偽帝王莽,常所用帝王戰車的華蓋木柄,打磨製成。

因而。

它的劍意,並非殺伐,而是庇護劍主。

當張百歲喚起這一道箭意之時,他的身前,無數劍氣滾走流動,生生在其面前,形成了一道無形華蓋。

在過去數十年。

曾有十數位老仇家,試圖偷襲張百歲,所爆發出的力道,也極為強悍,但都被這華蓋劍意安然擋下。

果不其然。

姜塵雖仍有餘力,但赤魂弓弦,已然提拉至六十五石的上限,三箭連出,也不曾射穿華蓋。

“三箭,只需再撐住三箭,老夫就可捏著姜塵這臭小子的後頸,讓他乖乖聽話!”

張百歲冷哼一聲,繼續迎著風雪,向山巔狂奔而去。

與此同時。

姜塵亦蓄滿了箭意。

大漢飛將軍的靈性幻影,又一次顯現於姜塵背後。

轟!

一箭激射而出!

“頂住啊!”

張百歲輕喝一聲,全力輸出著氣血,試圖增強華蓋劍意的威能。

但當箭矢衝擊而來的那一刻,狂暴的力道悍然爆發,竟瞬間洞穿了眼前的無形華蓋。

然後。

是他的右肩。

噗呲——

鮮血橫流!

但張百歲嘴角卻閃過一抹“計策得逞”的笑意,竟在距離尚有百丈的時候,猛然發動了另一項底牌。

他完美舉行“儀式:獵虎”,從飛將軍李廣處習得的強大步法:

疾風步!

譁~

大風起兮,雲彩飛揚。

無數兇猛勁風,匯聚於張百歲腳下。

“走也!”

張百歲腳踏疾風,以一種近乎不可思議的速度,騰空飛躍而上。

僅僅一息時間,他便已然越過百丈之遙,瞬間登上北蛟山巔。

繼而。

張百歲輕喝一聲:

“長生劍意!”

“開!”

一絲絲粘稠劍意,如春雨一般,驟然席捲至姜塵周身每一寸空間。

論纏鬥,張百歲是專業的。

劍意本該是百鍊鋼,鋒銳無比,但在他手中,卻化作繞指柔,如水一般,可潑灑四境。

“呼……”

張百歲吐出一口悶氣。

周身氣血鼓盪,竟一口氣爆發出半數氣血,瘋狂增加著劍意總量,使得周遭的每一次空間,都佈滿了長生劍意。

如絲如線,密密麻麻,不絕如縷!

在此等嚴密空間束縛之下,九州最頂級的步法,也絕不可能毫髮無損離開此處。

然而。

姜塵置身於萬千劍意包裹的空間,卻衝著張百歲露出抱歉的笑容,心念一動,身軀瞬間消失於無形。

“怎麼可能?”

“他所掌握的道,究竟是什麼?”

“老夫這七十餘年,從未見過如此稀奇古怪的道……”

張百歲心頭一跳,若有所覺地轉過頭,渾濁的老眼,瞳孔瞬間收縮。

他看見:

姜塵這可惡的臭小子,居然站立於自己的出發地點——半山腰,日月龍穴,衝著自己揮手。

┏(^0^)┛。

“老屯長,還要繼續嗎?”

姜塵站立於石穴外圍,笑吟吟地揮動右手,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罷了……”

張百歲長嘆一聲,不禁回想起遊歷九州時的情景。

他路過浩瀚長江之際,磅礴後浪,推著前浪。

一浪更比一浪高!

他滿臉無奈,似是不滿,又似帶著些許欣慰,感嘆道:“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

姜塵是青。

而他,不過是藍。

“老夫認輸。”

張百歲搖頭嘆息,衝著半山腰處揮了揮手。

這場荒野校尉之間的鬥爭,終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姜塵,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擁有了做決定的資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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