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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方沉聲道:“暫時還沒有訊息,不過我相信,很快便會有訊息傳來,請大家再耐心等待一下。”
“你承諾的三天,現在三天到了,還讓我們等,這合理嗎?”
一名年輕的村民大聲說道。
“是挺不合理的。”毛小方嘆道。
“你都知道不合理,還有什麼顏面說出口?”有村民逼迫道。
毛小方搖搖頭,道:“你誤會了,我說的不合理,不是你說的不合理,我說的是,我由著你們來伏羲堂逼迫我,使我進退兩難,這事兒仔細想想就挺不合理的。”
人群一靜,面色怔然。
誰都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毛小方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平靜說道:“為今之計,你們只有選擇繼續相信我,再多等一段時間。”
“幾天?”老伯凝聲說道。
毛小方:“我也不知道要幾天。”
“那就三天,我們再等三天,希望毛道長不會是三天之後又三天。”老伯道。
毛小方:“諸位請回吧。”
“師父……”人群散盡後,小海一臉關切地望著毛小方。
毛小方擺了擺手,道:“相信秦道長一定會給我們帶來好結果的。”
不遠處,雷罡嘴角微微勾起,暗道: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一個外人身上,簡直愚不可及!
一轉眼。
三天時間悄然流逝。
同樣的一批人,在同樣的時間內,來到同一個地方。
“毛師傅,今天你又怎麼說?”站在上次來時的位置,老伯低聲問道。
毛小方道:“我無話可說。”
“你怎麼能無話可說呢?”老伯聲音中帶著一絲怨氣。
毛小方嘆道:“我真的無話可說。”
“啪。”
話音剛落,一個雞蛋便從人群中飛了出來,狠狠砸在他身上,蛋殼破碎,蛋清在他身上汙了很大一塊。
“啪,啪,啪……”
這彷彿是一個開端,隨之而來的是更多雞蛋,甚至是爛菜葉子,紛紛丟向毛小方。
毛小方不躲不避,站在原地,彷彿正在經歷著某種洗禮。
“師父。”
小海看不下去了,衝了過去,用身子擋住毛小方。
他理解這些人失去親人後的惶恐心情,卻不能理解他們現在的做法!
這些年來,他師父為甘田鎮做的還不夠多嗎?
這些人真不知道師父做出的貢獻嗎?
還是說,他們知道,但涉及到他們的家人時,什麼貢獻,什麼威望,在他們心裡通通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們的自身述求?
可問題是,他們這麼做,除了能發洩一時的怨氣之外,還能得到什麼好處?
他們怎麼能蠢成這樣啊?!
怎麼能?!
小海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毛小方看著他,微微一笑,將其拉至一旁:“不要擋我。”
小海:“……”
“你們在幹什麼?”就在這些人因情緒崩壞而口吐芬芳時,一道暴喝聲突然響起。
“阿慶?”人群中,一直冷眼旁觀的老伯微微一怔,霍然轉身,只見數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道院外,此時正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們。
“天寶。”
“諾嵐。”
“三娃。”
……
剛剛懷著無比悲痛的心情丟完垃圾的人們頓時欣喜起來,拼命衝向大門口,與自己的親人抱在一起。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秦堯擠過人群,緩緩來到毛小方等人面前。
毛小方伸手摘下頭頂的爛葉子,笑道:“不晚,來的剛剛好,謝謝秦道長。”
涼亭附近。
雷罡陡然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的望著這一幕。
他不能理解,秦堯是怎麼找到這些人的。
要知道,這些人是他千叮嚀,萬囑咐,要厲鬼們好好藏起來的,就等著逼走毛小方後,他再大展神威,將這些人找回來,從而奠定自己在甘田鎮的地位。
言情
沒想到這姓秦的居然提前找到了他們!
“爹,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歡喜過後,阿慶待在老伯身旁,伸手指了指毛小方。
老伯:“……”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每個剛剛丟過垃圾的人臉色都很微妙。
“我剛剛看你拿雞蛋丟毛師傅,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女子盯著先前叫喚最厲害的年輕村民道。
年輕村民張了張嘴,瞥了眼站在毛小方身旁的秦堯,卻是無言。
秦堯目光澹漠地看著他們,澹漠道:“你們可以離開了。”
人群最前端,老伯嘴唇顫抖了一下,可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見他們不言不語,秦堯轉頭望向自己救出來的一眾人質,冷酷道:“帶著你們的家人,馬上從這裡消失!”
“啪。”
一名被他救出來的男人,突然一巴掌重重抽在一個女人臉上,大喝道:“道歉!”
女人被當眾扇了一巴掌,卻不敢當眾發脾氣,捂著臉朝向毛小方躬身:“對不起,毛師傅。”
“愣什麼呢?”女子伸手在年輕村民背上狠狠拍了一下,說道:“若不是毛道長懇求秦道長救我們,你以為我們還能回來?”
“對不起,毛師傅。”
“對不起,毛師傅。”緊接著,諸多道歉聲匯聚在一起,響徹庭院。
毛小方不再看這些村民們,扭頭向秦堯說道:“我去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這裡就交給你來處理了,秦道長。”
聽著他宛如面對家人般的自然腔調,秦堯默默頷首,道:“你去吧,這裡交給我。”
毛小方點點頭,轉身走向自己房間。
秦堯抬眸望向村民方向,冷漠道:“趕緊走吧,別逼我說什麼難聽的話。”
在他冷酷目光的注視下,在場村民盡皆頭皮發麻,不約而同的閉上嘴巴,三三兩兩走出道院。
“萬幸秦道長及時趕來,否則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人群散盡後,雷罡來到秦堯面前,激讚道。
秦堯似笑非笑:“旁人說不知該怎麼辦了我信,雷道長說這個,我著實難以相信。”
雷罡蹙起眉頭,道:“我沒聽懂你的意思。”
秦堯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與其錯身而過:“你懂。”
不久。
換了一身嶄新道袍的毛小方來到庭院中,餘光一掃,在涼亭內看到正在與雅典娜飲茶的秦堯後,連忙走了過去。
“手還好嗎?”秦堯放下茶杯,瞥了眼他依舊冒著綠光的雙手。
“不太好。”毛小方道:“必須動用全力,才能壓制住這詛咒,否則摸什麼都會變石頭。”
“平伸出來。”秦堯道。
毛小方知道他要幹什麼,卻沒有像過去那麼遲疑,猶豫,很乾脆的平伸出雙手。
秦堯抬手放在他手上,手心中忽然冒出一團白光,灑落在毛小方雙手掌心內,絲絲縷縷的綠氣自其雙手中飛出,手掌上的顏色隨之迅速變澹。
很快,他的雙手便恢復了肉色,交叉活動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秦道長,帶我去茅山吧。”
秦堯一愣,深深望了他一眼:“仇不報了嗎?”
毛小方抿了抿嘴,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含蓄道:“我將來還是要見師父的,怎麼報?”
秦堯:“……”
是他忘記這一茬了。
雷震如今並未像原著中那般投胎轉世,假如毛小方弄死了他唯一的兒子,將來確實不好再見對方。
“我看開了。”
毛小方微笑道:“不忘根,不忘本,可伏羲堂的根本不在伏羲堂,更不在這幾間房子上,反而是在天道派上。我為——天道派掌門!”
臥室內。
側耳傾聽的雷罡忽然愣住了。
隨後臉色變幻不停,乃至磨牙切齒!
他在南洋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咬緊牙關支撐下來,為得就是趕走毛小方,奪回伏羲堂掌門的位子。
在這個目標中,最重要的是趕走毛小方,就像他當年宛如喪家之犬般被趕走一樣。
可這才交鋒不過兩個回合,毛小方就說自己看開了,要將伏羲堂讓給自己……
讓給自己的,和自己奪回來的,能是一個概念嗎?
話說回來,以他現在的修為來說,還缺這麼一座道院嗎?
此刻,他再無一絲陰謀得逞的快感,反而是滿心憤恨,滿面猙獰。
毛小方的這一句看開,直接破了他的大防,將他數十年來的努力變成了一文不值!
“你想看開就看開,你想離開就離開,哪有這麼容易?!”
雷罡深吸一口氣,由板凳上站了起來,動身開啟房門。
“師兄。”涼亭內,看到雷罡經過,毛小方緩緩起身。
“師弟,我有事出去一趟,短則半月,長則半年,沒法留下來幫你了,你一定要看好我爹留下來的基業。”雷罡認真說道。
毛小方面露詫然,著實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以退為進。
事實上,方才那番話他沒有拉著秦堯出去說,就是想要說給雷罡聽的,也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現在就把你想要的給你。
但從現在的結果來看,對方顯然不樂意就這麼放了自己。
“師兄要去哪兒?”毛小方一瞬間想了很多,嘴上卻隨口問道。
“聽說樂山一帶有麒麟出沒,我去試試能否搞到一些麒麟淚,治療瞎眼。”雷罡道。
毛小方:“……”
這理由確實是無懈可擊。
“師弟,晚上一起吃個飯,為我餞行吧。”雷罡又道。
毛小方遲疑片刻,到底是答應下來。
是夜。
伏羲堂內,
燈火闌珊;
酒桌之上。
推杯換盞。
許是分別在即,雷罡竟有些真情流露,拉著毛小方不斷飲酒。
二人師出同門,修為境界亦在伯仲之間,因此誰都沒辦法在對方面前逃酒,實打實的從入夜時分一直喝到凌晨時分,最終先後醉倒在酒桌上。
散場後,小海扶著毛小方回房休息,阿秀自然而然的扶起雷罡回房……
“阿秀。”坐到床上後,全身癱軟的雷罡忽地睜開雙眼。
“爹。”阿秀指著杯子道:“要喝點水嗎?”
雷罡抬手甩出一張黃符,貼在屋內側的木門上,隔絕內外聲音:“水就不喝了,阿秀,爹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兒?”阿秀詢問道。
雷罡從袖口裡取出一把寒玉摺扇,遞送至女孩面前:“今晚你拿著扇子,石化至少一百人,將甘田鎮的這潭水徹底攪渾。
那姓秦的與毛小方不是能解除石化嗎?我倒是要看看,這麼多石化的人,他們怎麼解。”
阿秀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把扇子接了過去。
“還有,這張隱身符給你。”
雷罡長長撥出一口酒氣,從懷裡掏出一張金色符紙,遞送向前。
雷秀臉上閃過一抹愕然。
在南洋時,他們父女兩個相依為命,她是親眼所見父親為了這一張小小的隱身符,斬殺了多少惡鬼與術士。
“爹,對付一般人用不到這麼高階的靈符。”雷秀道。
雷罡搖搖頭,鄭重道:“這靈符也不是讓你用來對付普通人的……我看那姓秦的實在太邪性,此時很有可能在監視我們父女呢。倘若讓他抓到你用寒玉摺扇害人,我們就沒法善了。”
想起秦道長那鬼神莫測的推算能力,雷秀心裡忽然生出一片陰霾:“爹,他的推算能力很厲害,我怕……”
“不用擔心。”雷罡道:“他推算再厲害,拿不出實質證據來也無法取信於民。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毛小方在無數厭棄聲中,灰熘熘的離開甘田鎮!”
少焉,雷秀收起隱身符,推門走出房間。
半個時辰後。
雷罡從布包內掏出一張人皮面具,戴在臉上後,運轉法術,伸手對著臉頰一指,面龐頓時變成了毛小方模樣。
轉身從櫃子裡掏出一套與毛小方常服高度相彷的長衫,披在身上,雷罡再度取出一張隱身符,悄無聲息的離開伏羲堂……
一晃眼。
明月落,朝陽升。
金光萬道。
阿慶,天寶,諾嵐等數十人齊聚於伏羲堂外,彼此間小聲交談著。
“你們說,這事兒究竟是不是毛……做的?”
一身長裙,相貌普通的諾嵐低聲說道。
“別瞎說,我不相信毛師傅是這種人。”天寶道。
“不是瞎說。”
諾嵐遲疑了一下,道:“你看,首先,被石化的基本上都是那天拿東西砸毛師傅的人。
其次,作為詛咒根源的兔子已經被雷師傅消滅了,整個甘田鎮就只有毛師傅有石化別人的能力。
最關鍵的是,打更的說,昨天晚上在街道上不止一次看到過毛師傅……”
“你們說,會不會是毛師傅在用這種方式懲罰那天的不敬者?”一個青年忽地小聲問道。
眾人頓時緘默下來。
越想越有可能。
以己度人,在站的各位,無論是誰遇到那種冤屈,恐怕都不能一笑了之吧?
“假如真是如此的話,我們該怎麼辦?”阿慶頭疼地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吱。”
這時,揉著眼睛的阿初拉開道院大門,看到這麼多人後頓時被嚇了一跳,聲音顫抖地問道:“又,又出什麼事情了?”
“阿初哥,我們有事兒找毛師傅和雷師傅。”諾嵐道。
“好事還是壞事兒?”阿初鬼使神差地問道。
眾人:“……”
不可否認,有好事的時候,大家第一個想到的肯定不是毛師傅,更別說匯聚這麼多人在一塊等著了。
阿初這就明白了,嘴角微微一抽。
最近真可謂是流年不利啊!
“毛師傅,雷師傅。”
“毛師傅。”
“雷師傅。”
少焉,眾人來到庭院內,紛紛朝向走出正堂的兩位高人打著招呼。
“你們怎麼又過來了?”毛小方問道。
“毛師傅,我們的家人昨天晚上都被石化了。”阿慶低聲說道。
毛小方眸光一閃,想起自己先前的經歷,嘆道:“哦,那你們來找我是?”
“我們想請毛師傅去救人。”阿慶一時間竟有些難以啟齒。
“毛道長,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秦堯面色冷峻,忽然大喝道:“你忘了他們砸在你身上的臭雞蛋,爛葉子了嗎?你欠他們的嗎?善良本無錯,可別人都將刀子捅進你心口了,你再善良,你好好想想,這特麼叫什麼?”
毛小方:“……”
眾人:“……”
“毛師傅,求你救救我丈夫吧,我和孩子就靠他一個人生活呢,他現在石化了,葬送的是一家人性命啊!”突然,一個少婦跪倒在地,痛哭道。
這行為彷彿給眾人做出了標杆,來此求情的眾人紛紛跪了下來,道院內一片哀求。
毛小方臉色變幻了一下,最終看了秦堯一眼,咬了咬牙:“各位,不是我不想救,你們或許也聽說了,我僅僅是救了莫家莊的六個人,雙手便沾染了詛咒,你們這麼多中咒親屬,我是真救不過來。”
“毛師傅,你雙手是怎麼好的?”突然,人群內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毛小方不欲給秦堯招麻煩,道:“還沒完全好呢,正在持續清毒中。”
“可我怎麼聽說,是你將手中的詛咒又傳導到了別人身上,這才導致這麼多人中咒?”
“站出來說話,藏頭露尾的,你是老鼠嗎?”秦堯怒喝道。
人群一靜,不過壓根就沒人出列。
毛小方輕輕撥出一口氣,道:“各位,請不要在此浪費時間了,都散了吧。”
“雷師傅,你應該也會解這詛咒吧?”天寶驀然說道。
雷罡一愣,下意識說道:“解是會解,但……”
說著,他瞥了眼前面的毛小方。
毛小方低聲笑了笑,道:“雷師兄不用管我,如果你願意幫助他們的話,隨時可以出手。”
雷罡深吸一口氣,光偉正地說道:“對不起師弟,我無法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死於石化,無法眼睜睜看著這些人喪失至親。所以,我得去救他們!”
毛小方啞然失笑。
合著,我成壞人了?!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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