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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鈺道:“兄弟相讓又有什麼不可的?上古時期,選賢禪讓,而今老六所展現出來的能力,絲毫不弱於我。

甚至,很多方面,都是我所不及的,既然如此,那讓老六來又如何?

我從來不在意這個位置,我在意的,是兄弟和睦,是家庭團結。

是子孫幸福美滿,不是坐上那個冷冰冰的位置,稱孤道寡!

這天下,自是父皇打下來的。

父皇要讓誰做,誰就能做。

可您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今老六賑濟萬民,督工鳳陽,治理水患,立民生大計,破應昌,滅童家,剿海匪,這些難道您都沒有看在眼裡?”

人都是自私的,他自然想讓朱英雄上來,但是他尚且年幼。

他也只佔一個皇太孫的名頭而已。

朱鈺,思考的很深很深,不知道多少個夜晚輾轉難眠。

起初一開始,他只是想讓朱鈞就藩,但逐漸的,他看到了朱鈞的能力和改變。

他想讓朱鈞照顧妻兒。

可他不願意讓朱鈞變成一個攝政王。

那對朱鈞來說,不公平。

誰知道日後如何?

在這個位置,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陰暗面,就由不得他不往壞處想。

這一次,他雖然不痛了,但是病根尚在,而且一場手術後,戴元禮說他元氣損耗的更厲害了。

所以,他得提前做準備。

“那又如何,那些都是他該做的。”朱遠章怒聲道:“你不說還好,你說了咱到覺得,這一切就是個騙局!”

“父皇!”朱鈺拔高了聲音,“這不是個騙局,老六不可能騙我,如果您覺得老六在懵懂之年,便開始裝瘋賣傻,這些年來一直隱藏自己,那這些年老六所受的苦,豈不是白受了?

當初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

那是我一手帶大的弟弟,我豈能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您難道沒看過他發病時倒在地上抽搐的樣子?

難道那些都是假的?”

朱鈺紅著眼睛道:“他拉著我的手說自己不受控制的時候,您可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若不是六弟替我擋了那一下,說不定重傷的就是我了。”

朱遠章眼神複雜到了極致,那一日至今他都不願意回憶,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敗仗。

“名不正言不順,你休要聒噪,在大業,只有嫡子繼承家業,嫡子沒了,還要嫡孫,嫡孫沒了,還有次孫!

子承父業,孫承祖業,絕不可能有弟承兄業!”

朱遠章冷聲道:“你再多言,別怪我心狠,將老六圈禁起來!”

他沒有威脅。

他的確欣慰朱鈞的變化,也的確疼他。

無論是朱鈞對百姓的憐憫心,還是作戰能力,才能,治理天下的能力,他都是認可的。

可恰恰如此,他才害怕。

一旦開了這個頭,日後會如何?

老朱家兄弟之間的紛爭還有寧日?

日後,兄弟相殘,叔搶侄位,日後就算他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甚至,他心裡還是有些懷疑,朱鈞是真的在藏拙,一切都是為了......

“父皇,您......”

“你給咱住口!”朱遠章呵斥道:“咱說到就能做到,既然你逼咱,那秋闈後,咱就禪讓給你。

你願意接也好,不願意接也罷,咱架都要把你架上來。

到時候,咱就親自領兵,去跟張周陳漢決一死戰。

咱要讓你朱鈺,文成武德,一統天下。

要讓你朱鈺的子子孫孫,都當皇帝。

要是咱不幸死了,那就死了。

你要是守不住咱給你的基業,那也沒關係。

誰家裡還沒有個敗家子呢?

昔日咱做工的地主老爺家裡,兒子都是敗家子,咱也當一回地主老才,大不了把家產敗光。

咱死了,看不見,不心疼!”

朱鈺氣的不行,父子二人你瞪我,我瞪你!

他很清楚,父皇這麼說,就一定會這麼做。

“父皇,大業的皇帝,不可能躺在床上,大業要的,是一個能文能武,能定邦興業,雄才大略的君主。

很顯然,我不是!”

“來人吶,把太子送回東宮!”朱遠章氣急敗壞,“反了,反了,一個個都反天了。

咱做的什麼孽,一個個都知道氣咱。

一個個都不孝順。

咱要你們這些兒子有什麼用!”

朱鈺被人送走了,朱遠章用了好久才冷靜下來。

他本想撤了朱鈞主考官的位置,但秋闈的事情太大了,再加上時間太短,一旦撤掉主考官,怕是會有不好的影響。

他心情煩躁極了,馬皇后派人送了吃的過來,他也半點胃口沒有。

叫上蔣環後,他穿著常服,出了宮。

宮外人聲鼎沸,說不出的熱鬧。

相比剛遷都的時候,鳳陽的繁榮上了不止一個臺階。

城東最繁榮,城南煙火氣最重,城西是百貨市場,城北則是工廠。

外部村莊統一規劃,成立農村合作社,州州通,縣縣通,鄉鄉通,連村子裡的路都是又大又平坦。

每次心煩的時候,他都喜歡出來走一走。

相比應天,這裡多了一份家鄉的親切,總是能夠用最短的時間安撫他焦慮的心情。

蔣環跟在朱遠章身後,也不敢說話,他能感受到皇帝的心情。

這種時候,保持沉默,等什麼時候皇帝開口了,什麼時候在說話。

“狗東西,皇覺寺今年的香油錢給了嗎?”朱遠章突然開口道。

“回陛下,已經給過了!”王狗兒急忙道。

“走,去那邊看看!”朱遠章拔腿就往皇覺寺走。

以前,他很喜歡纏著老主持,有些時候,看不真切,他就喜歡問他。

雖然絕大多數時候,老主持打著禪語,讓人不明其中的意思。

但朱元璋是感激他的,感激他的認真教誨,在自己最難的時候,是皇覺寺收留了自己,給了自己一口飯吃。

現在他貴為皇帝,很多心事也不願意在對外吐露。

哪怕老主持也是一樣。

可今日,他想不開了。

他很想找老主持聊聊。

來到皇覺寺,他見到了老主持。

老主持看起來依舊慈祥,只是臉上的老人斑更多了,眼珠也更加的渾濁。

那佝僂的身形,好似站不穩一樣。

“貧僧參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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