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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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德的臉上閃過一抹愕然之色。

尋思著莫非自己先前扔出去的那隻小罐子又飛了回來了？

不過當他移動目光，發現那隻小罐子還安靜躺在原來的地方並沒有動，那隻冒煙的小罐來自另一個方向，裘德很快就在一棵樹上看到了一個正在探頭探腦的蜥蜴人。

之後那個蜥蜴人又將手中另一個冒煙的小罐子也扔了下來，不過這一次卻被早有防備的黑龍提前用翅膀扇飛了。

就這嗎？

裘德有些失望，因為他已經看出來了，那些小罐子根本威脅不到眼前這隻怪物。

相反後者振臂一撲，就輕鬆趴在了那個蜥蜴人藏身的大樹上，隨後向上攀爬了兩步，一口就咬住了那個躲閃不及的蜥蜴人。

將之吞入腹中。

就像黑美人吃肉乾一樣輕鬆，然而也是在這時，那兩隻小罐中忽然開始竄出滾滾白煙來，很快就在樹林間瀰漫開來。

與此同時，裘德的面前也伸來一根樹枝。

醜臉男人沒有猶豫，一把抓住那樹枝，隨後他的身子就被從泥潭中帶了出來。

死裡逃生的裘德來不及感謝救他出來的兩個蜥蜴人，那兩個蜥蜴人就又舀起泥潭中特有的臭泥巴往裘德的臉上湖去。

裘德猝不及防下啃了一嘴爛泥，正要發怒，卻是又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

連忙也抓起地上的泥巴往黑美人身上抹去。

那頭龍之前明明已經看不到他們了，卻還能一路追到這裡，很可能靠的就是它靈敏的嗅覺。

泥潭裡那些臭泥雖然難聞，可正因為如此也能掩蓋他們身上的氣味。

裘德因為擔心塗的不夠多，後來乾脆還在地上滾了一圈。

接著又跟著兩個蜥蜴人一起藏身到不遠處的一塊兒岩石下，屏住呼吸，那頭黑龍果然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孝後，那頭黑龍開始在林中橫衝直撞，一路不知道撞斷了幾棵小樹，有一次它甚至距離裘德等人藏身的大石只有不到十步的距離。

嚇得醜臉男人臉色都變了。

然而視線被白煙阻隔，再加上裘德等人用爛泥掩蓋了身上的氣味，最終還是讓它無功而返。

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裘德終於鬆了口氣，正想對那兩個救了他的性命的蜥蜴人道謝。

結果耳邊就又傳來一陣怪異的嘯聲。

裘德意識到這是那頭黑龍正在拍打它的羽翼，一開始的時候恩裡克斯家族的餘孽還以為那怪物終於打算離開了，臉上還浮現出一抹喜色。

可很快那抹喜色就又化作了驚恐。

因為那頭黑龍拍打了這麼久的翅膀，可身子卻壓根兒一點沒動。

這說明它根本不是要走，而是打算用翅膀掀起大風吹散林中瀰漫的煙氣。

裘德在野外生活這麼久，遇到過各種各樣的野獸，可從來沒有一隻野獸讓他這麼毛骨悚然，不只是實力上的差距讓人絕望，對方的狡猾也遠超他的想象。

偏偏在這種要命的時候，先前那兩隻小罐子也停止了噴吐白煙。

這些煙霧彈都是李俞根據網上的教程自制的，本身的持續時間和煙霧量都有限，不能和正兒八經的煙霧彈相比。

這會兒它們已經圓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然也就果斷下班了。

雖然又有一個蜥蜴人點燃了兩隻可樂罐，但是在呼嘯而來的大風面前，它們顯然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短短一會兒功夫，裘德的心情已經經歷了好幾次大起大落。

每當看到一點希望的時候，下一刻就又會有更大的絕望將他籠罩，而這一次醜臉男人也無計可施了。

當煙霧被吹散的那一刻，毫無疑問就是他們的死期。

兩個蜥蜴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隨後一人將身上僅剩的兩罐煙霧彈分給了裘德一罐，又向後者打著手勢。

裘德看出了那是分開跑的意思，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這兩個蜥蜴人是想把他當誘餌，好引開那頭龍。

然而現在的裘德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分開跑至少比湊在一起活命的機會要大一些。

雖然那頭龍身手矯健，之前一口氣團滅了探險隊的所有傭兵，然而現在他們好歹有星期六的白煙相助，而且掩蓋了氣味。

於是只猶豫了一瞬，裘德就點頭同意了。

三人分了三個不同的方向逃跑。

醜臉男人留了個心眼，和其中一個蜥蜴人離得並不太遠，這樣一旦勢頭不對，他還可以把黑龍往那人身邊引，到時候大不了再賭上一把。

裘德知道自己不該這麼算計救命恩人，但是沒辦法，這就是他。

醜臉男人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也從不掩蓋自己的涼薄天性。

除了黑美人外，他對身邊所有人都冷酷無情，尤其為了活命的時候，別說救命恩人了，就是自己的親爹他也一樣能下得去手。

反正那混蛋生下他後不久就把他給拋棄了，就算沒什麼生命危險，裘德也不介意送對方提前上路。

但是讓裘德沒想到的是，分開後不久，離得最遠的那個蜥蜴人突然就開始大喊大叫了起來，很快便吸引了那頭黑龍的注意，向他所在的方向衝了過去。

醜臉男人一臉愕然，以至於直接呆立在了原地，喃喃道，“為什麼？”

另一個蜥蜴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大概也猜到了他心中的所想，於是指了指裘德身前的運動攝像機，從嘴裡艱難的擠出了幾個詞來，“梅林……必須……回去。”

裘德明白了，包括之前樹上那個蜥蜴人，他們之所以拼了命也要救他，就是為了讓他能把這件可以記錄影像的聖器帶回到雙休教的屬地上，交給李俞。

這種行為在裘德看來無疑很是愚蠢。

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自己的性命更要緊的東西，不論信仰也好，還是族群的延續也罷，都沒有自己活著重要。

不過這也不妨礙裘德對這些蜥蜴人心生敬意。

那頭巨龍很快就追上了那個落單的蜥蜴人，而僅剩的那個蜥蜴人也點燃了手中的煙霧彈，向裘德打了個手勢，示意裘德和他再分開一點。

接下來由他去繼續引開那頭巨龍。

裘德知道時間寶貴，也沒有再說任何廢話，只是在臨別前低聲道，“再見了，我的朋友。願你死後能迴歸星期六的懷抱。”

說完醜臉男人就帶著黑美人繼續向樹林深處逃去。

一人一狗一口氣跑出了兩裡遠，直到身後再聽不到任何動靜，才停下來稍稍喘了口氣。

裘德對大黑狗道，“我這輩子很少敬佩什麼人，但是剛剛那三人的確讓我心懷敬意，然而這個世界好人有好人的活法，像我們這樣的惡棍也有惡棍的生存之道。

“所以下次當我讓你滾蛋的時候，不要再傻不拉嘰的賴在我身邊了，知道嗎？你是我的狗，最好時刻跟我保持一致，把自己的小命擺在第一位。”

以往這種時候大黑狗都會輕聲嗚咽兩聲，示意自己聽到裘德的話了。

然而這一次它卻罕見的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在豎著耳朵，好像在聆聽著什麼。

裘德皺了皺眉頭，他也把一隻手放在耳朵上，然而什麼也沒聽到。

就在醜臉男人懷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太緊張了的時候。

他又一次透過樹杈的間隙，看到了遠處那道可怖的黑影。

那是如影隨形，永遠也無法擺脫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