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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沈映蓉主僕跟隨小廝去二樓尋夫君,絲毫未察覺樓上打量的目光。

待佳人進入廊下,再也瞧不見身影,蕭煜才後知後覺收回視線。

方才倚靠的身子不知何時竟已站直。

十八歲的年紀,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尤其是看到符合自己審美的女人。

他不知那女郎姓甚名誰,只覺閤眼緣。

底下明明空無一人,蕭煜卻忍不住往下瞥。見他頻頻往外探,黃鄉紳過來奉承。

蕭煜心不在焉應付。

沒過多時,二樓裝醉的吳閱被家奴和魏氏攙扶進走廊。

幾人的身影在樓下出現。

蕭煜的視線再次落到窈窕女郎身上,細細打量她問:“底下吃醉酒的是何人?”

黃鄉紳探頭看了一眼,應道:“回四爺,那是吳縣丞。”頓了頓,“聽說今兒王縣令在二樓應酬鹽商。”

蕭煜雙手抱胸,視線時不時往沈映蓉身上瞟,說道:“倒是一對才子佳人。”

黃鄉紳誇讚道:“那可不,吳縣丞原本是軍戶出身,十六歲就中了舉,在當時可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蕭煜挑眉,“十六歲就中舉,為何到至今還是縣丞?”

黃鄉紳惋惜道:“會試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要高中談何容易?

“聽說吳閱曾參加過三次會試,皆名落孫山,可見差點運氣。”

蕭煜沉默。

黃鄉紳開啟了話匣子,繼續八卦道:“吳縣丞年少有為,他家的娘子沈家也不差,說不定四爺還曾聽過沈家。”

蕭煜愣了愣,困惑道:“哪個沈家?”

黃鄉紳嚴肅道:“那沈娘子的祖上也曾風光過,說不定現在的朝堂上還有她家曾祖父的門生呢。”

蕭煜頗覺詫異,又忍不住多看了那女郎幾眼,愈發覺得好奇,“沈家祖上有何來頭?”

黃鄉紳當即同他說起沈家的風光過往。

沈映蓉的曾祖父沈肅在輝煌的時候曾做到三品戶部尚書。

這可是實缺的職務,在當時算得上新興計程車族之家。

只不過天意弄人。

沈家子嗣單薄,沈尚書獨子沈文原——即沈映蓉祖父,又不是塊讀書的料,且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爛泥扶不上牆。

沈尚書致仕回原籍後,沒過多久就病故了,掙下來的家業皆被獨子敗得精光。

許是命裡的因果,沈映蓉的父親也是根獨苗,他卻比敗家的老子有出息得多,一心想振興門楣,寒窗苦讀考得秀才功名。

但遺憾的是沈父的功名路僅僅止步於秀才,便再無建樹。

隨著年紀的增長,沈父再無精力應付科舉。

他既要撐門楣,又要教養子女,無奈委下身段做起了教書先生,靠著祖輩遺留下來的薄產和妻子的嫁妝經營度日。

此刻樓下的幾人早已離去,蕭煜聽著黃鄉紳的八卦,心中瞭然。

難怪那女郎頗有文人的君子氣度,原是出自寒門士族,也得是這樣計程車族才能薰陶出如此出塵的氣質。

晚些時候王縣令上樓來見禮,蕭煜無心與他們應酬,見天色不早了,準備打道回府。

已經離開春暉園的沈映蓉和吳閱坐在騾馬車裡,吳閱疲憊地靠著妻子,發牢騷道:“那春暉園的雅間裡烏煙瘴氣,前來作陪的女郎不知抹了多少頭油,香煞人也。

“我聽著她們咿咿呀呀的彈唱,燻得渾渾噩噩,差點受不住失了儀態反胃嘔吐。”

沈映蓉忍俊不禁,“瞧郎君這模樣,想是遭了不少罪。”

吳閱嫌棄道:“與他們應酬,無趣之極,還不如我在家中躺著。”

沈映蓉握住他的手,溫顏道:“郎君若實在不喜歡那差事,便請辭了,回來專心應付會試,想來爹孃也不會說什麼。”

吳閱:“倒也不必,就算日後高中,咱們沒有門路,多半也得從縣令做起。

“我現在無非是早日接觸差事,只是委屈了惠娘,沒能替你討個正正經經的官夫人做。”

這話令人窩心,沈映蓉道:“郎君知上進,我已經很滿足了。

“俗話說小富即安,知足常樂,做縣丞夫人也挺好的,只要郎君平平安安,我便心滿意足。”

吳閱笑了笑,沒有應答。

到底是婦人之見,短淺。

天底下的讀書人,哪個不盼著登天子堂呢?

想他吳閱十六歲就中舉,在當時可是出了名的年少有為。

只不過這些年的運氣著實差了些,接連三次都未高中,很傷自尊。

沈映蓉也怕傷他顏面,忙轉移話題說起周娘子家的糟心事。

吳閱微微蹙眉道:“有道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程家的家風爛到了骨子裡,惠娘莫要去沾染,省得惹一身騷,反倒落得不是。”

沈映蓉點頭,“郎君言之有理,程家父子確實爛透了,不過周娘子倒是了不得,還能豁達開懷。”

吳閱:“說到底,是捨不得那身銅臭罷了。

“程家若沒有錢財,她只怕比誰都跳得高。

“現在之所以還能笑,無非是手裡握了點小財,暫且還能忍著。”

這話一針見血,沈映蓉並未反駁。

回到吳家,青禾送來醒酒湯,吳閱飲下。

他一早就出門,著實疲乏,沈映蓉伺候他更衣躺下歇著。

之前手繪的走馬燈還未完成,她閒著無聊便坐到桌案前繼續繪畫打發時間。

沈家寒門士族,沈映蓉哪怕是女兒身,沈父也未曾輕看。

正因為是女兒,比男兒討生活更是不易,故而沈父傾囊相授教導。

飽讀詩書是沈映蓉精神核心穩定的根源,常年被書籍滋養的女郎不但討吳閱喜愛,更得吳家長輩器重。

她擅長作畫,若是有興致時,會恣意勾勒心中的暢想。

也精通圍棋,能與沈父一較高下,還喜歡做胭脂,各種各樣的胭脂。

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西下,桌案前的女郎彷彿忘了時光流逝,沉浸在筆下的仕女圖上,潛心勾勒。

纖秀的頸脖,瓷白的肌膚,專注的眼神,宛若畫卷中人,瀰漫著靜謐的古典美。

吳家軍戶,吳安雄上過戰場殺過人,身上總有股兵油子的匪氣,哪怕需要拄拐,也無人願去招惹。

吳閱又有功名在身,在江玉縣這種小地方,吳家父子算得上有頭有臉,是能庇護住沈映蓉的。

不過這份安寧很快就會被打破,因為橫行京中的小霸王被趕到這兒來了。

從春暉園回去的路上,蕭煜坐在寬敞舒適的馬車裡,暫且忘記來宜州的不快。

他總忍不住想起那驚鴻一瞥,女郎纖秀窈窕,通身都是書卷氣的清雋疏朗。

未曾嘗過情愛滋味的年輕兒郎思緒翻飛,不由得胡思亂想。

回到祖宅,一位生得富態的婦人忙迎到門口。

這次蕭煜被蕭老夫人打發到宜州,國公夫人馬氏不放心,特地讓她這個乳母跟著過來照看。

來宜州的十日蕭煜足不出戶,好似霜打過的茄子,甄氏瞧得心焦。

當地鄉紳設宴款待,甄氏和隨行而來的方安怕他憋壞了,便勸他出去透透氣散散心。

現在小主人回來,甄氏操著一口官話詢問:“四郎去春暉園,可玩得開心?”

蕭煜緊抿著唇,揹著手從角門而進。身後的方安同她做了個手勢,甄氏連忙跟上。

蕭家祖宅極少迎來主人,都是靠家生子奴僕打理,儘管修建得氣派,跟京城裡的宅子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

蕭煜走上抄手遊廊,他兒時曾回來過兩次,卻沒甚記憶。

遊廊上還殘留著新漆的味道,是家奴為了迎接他特地翻修過。

似想起了什麼,他面無表情道:“日後再有鄉紳送來請帖,皆替我推掉。”

甄氏愣了愣,“四郎不喜?”

蕭煜不客氣道:“我沒興致陪一群老頭兒消遣。”

甄氏:“……”

一時被噎著,不知說什麼好。

回到翠玉閣,夕陽西下,已近傍晚時分。

蕭煜對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致。

甄氏問他要用什麼晚膳,他也懶得應答,只遣退他們,獨自坐到窗邊的搖椅上神思。

甄氏無奈退下。

她不禁同方安發牢騷,偷偷道:“這一回老夫人著實罰得太重,四郎從小到大,哪曾獨自離過家?”

方安知道其中的原委,解釋說:“到底是人命案子,四郎差點就受了牽連入大獄,老夫人著急也在情理之中。

“這次狠下心腸把四郎放到宜州來,明著是自省,實則是為保他,其中的良苦用心,日後四郎自會明白。”

甄氏嘆了口氣,“往日生龍活虎的一個小子,來了這兒,跟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我瞅著心疼。”

方安耐心安撫道:“初來乍到,不習慣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四郎在京城眾星拱月,府裡頭又得長輩溺愛,狐朋狗友天天圍著他轉。

“現下來了江玉縣,人生地不熟,一時半會兒失落也屬常理。

“只要待京中的風頭避過之後,老夫人自會把四郎喚回去。

“依我之見,既來之則安之,甄嬤嬤無需擔心,想來在這邊也呆不了多久的。”

聽了他的寬撫,甄氏這才覺得舒坦了些。

屋裡的蕭煜確實受不了這種無趣的生活,京中的繁華與縣城的落後,狐朋狗友的歡喜與一群鄉紳老頭的圓滑……

巨大的落差令他無從適應。

說起來他也夠倒黴的,那武安侯府的趙三郎行完冠禮後,約他們幾個在醉香樓舉辦成人宴。

原是一幫貴族子弟慶祝鬧著玩兒,結果途中有人起鬨招妓。

蕭煜雖然紈絝混賬,卻懼怕祖母蕭老夫人,怕捱揍,便半道兒退出了。

哪曉得那幫狗東西鬧出了人命案,導致他也受到牽連被京兆府拘去審問。

後來還是兄長出面把他保了出來。

祖母大發雷霆,不顧爹孃勸阻,非得把他趕回祖宅反省。

蕭煜白捱了一頓冤枉,心中憋著滿腹牢騷。

像他們這種富家子弟,家裡頭早就安排通房曉事了。他成日裡喜歡舞刀弄槍,開竅得晚,十八歲大小子還是個雛兒呢,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哪有膽量敢招妓?

蕭煜被罰到這鬼地方來,心中很不服氣,甚至置氣地想著,祖母既然把他放出籠子,就甭想把他召喚回去。

夜幕不知何時降臨,廊下的燈籠一盞盞亮開,給這座死氣沉沉的宅子帶來些許生機。

因著修建年久,主人又極少回來,大部分屋裡都空置著,缺乏人氣滋養,幽靜得異常。

蕭煜覺得這就是一座墳墓,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躺在搖椅上,對桌上的飯食視而不見。

沒有胃口。

今晚的月色出奇的皎潔,月光從窗欞灑落進來,搖椅上寂寥的年輕人微微探頭觀外頭的月色。

皎皎皓月,清冷幽僻。

腦中情不自禁浮現出那道月白倩影,蕭煜喉結滾動,修長手指輕輕摩挲扶手,生出幾分不該有的旖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都快到成人的年紀,有點衝動也是正常的。

一朵烏雲不知何時把皓月遮擋,夜幕下的萬家燈火各有人間滋味。

夜半時分忽然下起淅瀝小雨,睡夢中的沈映蓉被雨聲驚醒,她迷迷糊糊摸到身邊堅實的胸膛,像奶貓似的往丈夫懷裡拱了拱。

男人自然而然攬過她的腰身,熟悉的脂粉馨香,溫暖的氣息,是讓人心安的存在。

翌日天空放晴,吳閱要上值,沈映蓉伺候他洗漱。

把他收拾妥當後,吳閱用好早食出門,要到傍晚才會下值歸來。

昨兒周娘子說想讓沈映蓉開導一下兒媳婦,她才去胡氏那邊問安回來,就聽青禾說劉月娥來了。

沈映蓉忙進了偏廳。

劉月娥比她小一歲,嬌小玲瓏,生得很是溫婉,性子也膽怯。

二人相互行禮,各自落座。

青禾送上茶水。

沈映蓉溫和道:“月娥的事,昨日周姨母同我說過了。”

劉月娥心情鬱郁,咬牙道:“程淵欺人太甚。”

沈映蓉輕輕嘆了口氣,同情道:“你與他成婚三年,日子過得也不容易。”

提起這三年的過往,劉月娥不禁紅了眼眶,捏著帕子咬唇不語。

沈映蓉正色道:“月娥可曾替自己想過後路?”

劉月娥的情緒有些小激動,“姐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哪還有什麼退路?”

這話不中聽。

沈映蓉端起茶盞道:“雖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可是你才只有十九歲,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你盼著程淵浪子回頭,萬一他要等到十年、二十年後才回頭呢?

“這樣妻妾成群的日子,妹妹可熬得下去?”

劉月娥沉默,眼眶裡含著淚,卻未落下。

沈映蓉抿了口茶,輕聲道:“你我皆是女郎家,今日我同妹妹說這些,也是盼著你能過得好。

“只不過月娥你得明白,若想繼續等程淵浪子回頭,那婆母才是你後半生的倚靠。

“如今這樣折騰,除了讓程淵心煩,讓自己像個怨婦,讓婆母避之如蛇鼠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劉月娥聽不進去,不痛快道:“姐姐說得輕巧,倘若吳閱也像程淵那般,你又當如何?”

沈映蓉愣了愣,隨即應道:“我們在婚前有過君子約定,不允納妾。

“一輩子很長,倘若日後兩看相厭,他生出二心,我便體面成全,放他一條生路,也是放自己一條生路。”

劉月娥不信,“一日夫妻百日恩,姐姐真能做到這般灑脫?”

沈映蓉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吳閱是我的夫君,我自是喜歡他的,可若是日後他厭倦我了,我又還能怎麼辦?

“或許我也會跟你一樣傷心難過,只不過我比你要面子些。

“我父親曾說過,女郎家不管什麼時候都要體體面面的,我不敢讓他丟臉。”

劉月娥咬唇,“你們讀書人說什麼都在理,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笑話。”

沈映蓉的語氣仍舊溫和,“在婚姻裡女郎從來沒有贏家,我也不例外,何來資格笑話你?”

劉月娥愣住。

沈映蓉自顧道:“我就是覺得,做人是需要回報的。

“我若喜歡,別人也得回應我喜歡,若是付出沒有回報,我做不到像你這般念念不忘。

“妹妹你的痴情與忠貞極其難得,可是程淵沒有回應,這是你生怨的根源。

“倘若往後都是如此,你可曾想過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劉月娥沒有答話,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沈映蓉沒再多勸,她並沒興致摻和別人的家庭,因為有些事情得靠自己去悟。

快到正午時分劉月娥才無精打采地回去了,沈映蓉留她用午飯,她並沒有心思。

送走她後,青禾忍不住碎嘴道:“也只有娘子心善,願意費心開解她。”

沈映蓉道:“同為女郎,她也挺不容易。”

青禾:“但願娘子的這番話她能聽進去,若不然,還得吃苦頭。”

沈映蓉垂眸不語,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不是菩薩,渡不了世人。

傍晚吳閱下值回來,沈映蓉提起劉月娥的事。

吳閱取下幞頭,說道:“程淵不是個東西,家有賢妻,還這般胡作非為。”

沈映蓉:“郎君倒是有同理心。”

吳閱掐她的臉兒,親和道:“我定不會像程淵那般混賬,實為不恥。”

沈映蓉撇嘴,“若是有朝一日郎君生出二心,惠娘定會全了你的體面。”

這話吳閱不愛聽,“你沈氏進了吳家的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沈映蓉沒好氣瞪了他一眼,被他不講理的態度氣笑了。

吳閱握住她的手,哄道:“過幾日休沐,我帶你去清溪潭遊湖,嚐嚐那裡的魚膾。”

沈映蓉這才展顏歡喜,“那敢情好。”

清溪潭的湖魚是出了名的鮮美,吳閱每逢休沐或節假日都會帶她出去透氣,主打一個夫唱婦隨。

待到休沐那天,夫妻倆起了個早,乘坐騾馬車出縣城前往清溪潭。

時值初夏,陽光明媚,到處都綠意盎然。

清溪潭那邊的湖泊是自然形成,當地已經被開發成閒遊勝地。

不僅有畫舫出租,還有好幾家山莊飲食,甚至當地百姓還特地種了好些蓮藕,待到花開的時節,遍地都是荷花,與翠綠相交,那才叫壯觀哩。

吳閱租了一艘畫舫,夫妻在舫裡煮茶觀景。

大片荷葉低低矮矮,湖面上波光粼粼,濃郁的荷葉香四處瀰漫,清新怡人。

沈映蓉愛極了這樣的碧波萬頃,整個人被自然洗禮,心情暢快至極。

魏氏讚道:“這兒的景緻甚好。”

也在這時,陣陣琵琶聲從另一邊的荷葉叢中傳來,吳閱好奇走到船頭觀望。

琵琶聲是從一艘更大更豪華的畫舫裡傳出的,上頭的人似識得他,走到船頭朝他揮手,熱情喚道:“致遠兄!”

那時陽光正盛,吳閱用摺扇遮陽,看清對方,不由笑道:“原是馮老弟吶。”

馮雲朝跟他結識數年,交情甚篤,沈映蓉也認得。

她由魏氏攙著走到船頭,馮雲朝看到她,在畫舫上行禮道:“原來嫂嫂也在。”頓了頓,打趣道,“你們夫妻倒是閒情雅緻啊。”

吳閱輕搖摺扇,應道:“逢休沐,帶惠娘出來走走。”又道,“你小子一人出來浪,可有帶上媳婦兒?”

畫舫上傳來一道脆生生的女聲,“帶著呢,三郎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這話把眾人逗笑了。

畫舫船艙裡坐著蕭家旁支宗族子弟,皆是年輕人,有七八位。

這支蕭姓從商,平時跟京中國公府嫡系來往得不算密切,不過蕭煜過來,同宗同族自會走動款待。

馮雲朝跟蕭同暉是熟識,說道:“二哥,那畫舫上的人是吳縣丞夫婦,今日趕巧,遇上了。”

蕭同暉慷慨道:“既然都是熟識,若方便,就上來聚一聚罷。”

琵琶聲暫停,兩艘畫舫靠攏。

蕭煜原本坐姿慵懶,但見吳閱夫妻上來,不由得坐端正了些。

他常年被國公府嬌養,身上自有幾分富家子弟的貴氣,又穿得考究,與在場的商賈宗族子弟相比,顯得鶴立雞群。

吳閱攙扶妻子入了船艙。

瞧見那抹杏色身影,蕭煜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小緊張。

沈映蓉的視線朝船艙投了過來。

蕭煜明明恨不得像孔雀開屏那樣吸引她的視線,卻故作高冷。

這個年紀的毛頭小子到底藏不住東西,偷瞄人家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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