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烈焰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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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脫離了陣型保護的柴榮，跑至中途左腿上便中了一箭。

但他只是踉蹌了一下，仍舊咬緊牙關衝向營門前燃燒的鹿角。

多年在江東摸爬滾打，與官軍作戰、與別的山賊盜匪作戰，這點傷對他來講早已不算什麼。

但在他終於衝到燃燒著的鹿角前時，他還是猶豫了。

此時火勢已燒了起來，他只是站在營門前就感覺滾滾熱浪撲來，灼熱刺痛了臉上的面板。

一開始他嘗試著用手中的長矛去將鹿角戳開、挑開，但根本做不到，甚至很快長矛也跟著燒了起來。

柴榮一把將手中的長矛甩在了一邊，死死瞪著面前被堵住的營門。

這種情況下如果撲上去……

然而這種猶豫僅有一息的時間。

“啊——！！”

他用吼叫聲打斷了自己不由自主的思考和理性，現在的他不需要這兩樣東西，因為這隻會帶來恐懼、遲疑。

在大吼聲中，強制讓自己的腦子變成一片空白。

他將護頭的盾牌架在身前，嘶吼著，義無反顧的衝向了面前的火焰。

砰！

他重重的抵著盾牌撞上燃燒的鹿角，衝擊力確實撼動了眼前的阻礙，然而重疊的鹿角足有五個，這一下並沒能將其徹底撞開。

口中嘶吼不停，他拼死頂著盾牌往前擠，踩在地上的腳甚至向後犁出了淺淺的溝。

但馬上柴榮就吼不出來了，每一次換氣都彷彿被刀子插進咽喉切割。

熱浪刺得雙目劇痛，他乾脆閉上了眼睛，眼淚被刺激的控制不住流出，但很快又被高溫烘乾。

頂著盾牌的手臂開始劇痛，然後是頭、身子，漸漸身上無一處不痛。

但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面前的鹿角確實在逐漸被他頂的向後移動！

雖然很緩慢，卻不是在做無用功。

「這便好，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只盼我死之前，能夠將眼前的障礙推開！老天，你幫幫我，他們不能死在這裡！」

這是柴榮平生第一次在心中向天祈求，過去無論如何艱難，他都不曾祈求上天、神明之類。

自小活在亂世，見慣一幕幕慘象，倘若上天、神明真能看到聽到，又為何會讓人間發生如此慘劇？

只是這一次，面臨死亡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祈求了。

不是為自己，卻是為身後的同袍兄弟們。

他知道赤星軍對太子劉禪有多重要，更知道那個人要打出一個太平盛世。

柴榮自出生便沒見過一天太平盛世，但他想讓自己的兒子，今後能有機會見一見。

他相信自己死後，老婆孩子一定會在“棚戶區”得到很好的照顧。

只要能將這鹿角推開，他便死而無憾了！

“啊——！”

吸入一口滾燙的熱氣，最後的吼聲自口中發出，他已經快要感覺不到疼痛了……

柴榮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在用力，各種感覺似乎都要離他遠去。

身體表面的神經從用疼痛提醒他危險，由於疼痛過甚開始變成了麻痺痛覺的模式，但這一般也就意味著一個人命不久矣。

但下一刻，已經快要失去知覺的柴榮，便覺得熱浪正在飛速的離他遠去。

驚訝的他連忙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似乎不知什麼時候躺在了地上，模糊的視線中一些人影正在用衣袍拍打自己，還有人似乎在往自己身上潑水？

這口氣一洩，他便再也動不了了，張口欲言卻發不出聲音。

翁鳴作響的耳朵中，傳來了最後聽到的聲音，似乎是李二的。

“柴榮！汝戰時違抗軍令，定將汝交於太子處置，豈可任汝避罪而死！”

然後，他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李二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把將火焰中的柴榮揪出去之後，大吼道：“赤星軍聽令，隨吾撞擊鹿角！一擊之後立刻後撤換人！”

“是！”

李二、丁奉等將校衝在最前面，第一批頂著盾牌，嘶吼著重重撞在鹿角上，隨後立刻後撤到隊伍最後方，換第二排人去撞。

在此過程中，無一人畏懼退縮。

四下起火的營寨中，這一幕看傻了原本陷入慌亂的部落青壯。

漸漸的，這些最討厭也最頭疼組陣成型的山民，開始有人自發的跑到赤星軍陣型身後，一言不發站到了隊尾。

並且這樣的人開始越來越多。

同樣大受震撼的，還有營外的曹軍。

水火最是無情，怎會有人妄圖以人力與之對抗？

可這一幕卻又毫無疑問的正在他們眼前發生。

“快，快去頂住鹿角！”

那個此前一直在發號施令的將領終於率先回過神來，命令士兵們集中至營門處，從外面抵住鹿角，誓要把這些蜀軍燒死在營中。

曹軍儘管很快集中到了營門口，可面對熊熊烈火他們卻猶豫了，只是端著槍矛兵器站在那裡，有人仍朝其中放箭，卻無一人敢上前。

但對面的蜀軍卻像發瘋了一般，所有人輪番不顧死活的嘶吼著、衝擊著，同時也震撼著這些曹兵的心。

悍勇如斯，豈可敵之？

幾乎每一個曹兵，心中都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明明是對方正被困火場，明明自己此時仍佔據絕對優勢，可他們卻紛紛生出敵軍不可戰勝之感，甚至開始畏縮的漸漸後退……

天空中忽然一道亮光閃過，但無一人注意到。

轟隆隆——

隨後便是一陣悶響傳來，眾人依舊沒有理會。

很快，開始有水滴落了下來，砸在交戰雙方的頭上臉上。

並開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下雨了。

建安二十五年，三郡的第一場雨，下來了。

這意味著河流枯水期徹底結束，沔水水系將再度迎來春季豐水期。

常言春雨貴如油，這場雨或也意味著三郡貧瘠的土地上，今年能有個好點的收成。

但此時此刻，這場雨對於赤星軍的將士們來說，最大的意義乃是生的希望。

“哦——！下雨啦！下雨啦！”

換到後方的李二呆呆看向夜空，片刻後忘情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太子，天佑大漢！”

烈火併沒有因為剛剛開始下的這點雨便被澆熄，然而漢軍的氣勢卻因此暴漲。

清涼的雨水撫慰著他們被灼傷的面板，還有絕望的心。

火焰自然會讓鹿角變得常人無法靠近，為其增加巨大的殺傷力。

但同時隨著燃燒，也會讓這些鹿角變輕、結構漸漸被破壞，甚至燒斷。

咔嚓！

它們在赤星軍一波波的瘋狂衝擊下，終於被撞斷、推開了！

“殺——！”

個個頂著一張黢黑臉龐的赤星軍戰士們，為了方便撞擊燃燒的鹿角，早已棄了長矛。

此時他們拔出腰間的環首刀，紛紛怒吼著衝了出來，撲向面前的曹兵，彷彿一群自烈火中走出的神魔。

“……啊！！”一個曹兵驚叫了一聲，丟下手中長矛調頭就跑。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其他人也開始紛紛逃跑。

心中已將敵軍看作了不可戰勝的存在，還沒接戰，曹軍便潰敗了……

“徐晃麾下兵馬四千，大部分乃是新兵操練，雖嚴加操練已可如臂使指，重壓之下仍難免出亂子……”

夏侯尚當初對劉禪所言，在此刻一語成讖。

明明有著長兵器與陣型優勢，然而他們士氣已失，不戰自敗。

甚至那杆徐字將旗下的主將見此，心知大勢已去，也跟著跑了。

“賊將徐晃，哪裡走！”

衝出火海的丁奉隨手撿起一塊石頭，以自己的特殊手法擲了出去。

那石頭宛如利箭一般飛去，精準的飛向了那主將的頭盔。

鐺~

“啊！”被一記飛石砸中，腦瓜子嗡嗡的曹將捂住腦袋停下了逃跑的步伐。

同樣臉燻得比張三爺都黑的丁奉，持刀飛奔而來，手起刀落！

“受死！”

噗！

一顆大好頭顱滾落在地，鮮血噴出，反倒讓丁奉愣了一愣。

聽聞徐晃曾率軍破過關將軍的陣，拔十重鹿角，勇不可當，怎一交手竟是這樣？

而這曹將死前的最後一刻，心中想的卻是：「公明將軍為何還不率兵來援？莫非自己這邊……乃是棄子不成？」

這他倒是冤枉徐晃了，真正的徐晃率大部隊並未走出太遠，並且派出斥候上山盯著小道方向，一接到報訊沒有耽擱，立刻便率軍殺了回來。

只是不湊巧的是，接到了李二報告的劉禪，同樣率領著援軍披星戴月的疾行而來。

兩道火把組成的長龍，正同時撲向北山小道。

而這兩條火龍，便剛好在道路交匯之處，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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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