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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馬謖其人,劉禪自然不陌生。

作為季漢中期深受諸葛丞相器重的有志青年、優秀參謀、趙括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著名三國“登山家”……馬謖大名簡直如雷貫耳。

甚至拿來和趙括相提並論,趙括都要直呼不至於。

揮淚斬馬謖這段兒經典,從話本、京劇時代便開始家喻戶曉,一直到影視劇,可謂經久不衰。

劉禪瞭解過詳細經過之後,自然也是對此人恨得牙根兒癢癢……恨鐵不成鋼那種恨。

守住街亭,拖住張郃大軍,只待丞相拿下祁山率軍匯合擊退張郃,便能完成斷隴。

斷隴一旦完成,隴西地區在手,拿下雍涼,則戰略物資上有充足馬匹、經濟發展上有河西走廊、地理優勢向東打是高打低……

但這一切的一切,皆因丞相這輩子少有的一次用人失誤,給葬送了。

亮,違眾拔謖。

馬謖是丞相的嫡系,是其寄予厚望之人。

此戰派他去街亭據城而守,街亭是有城的,這絕非什麼重大難題,真就是讓他立功去的。

卻沒想到,馬謖同志幹出了即使魏延去了街亭都不敢幹的事,棄城上山。

馬謖同志並不想在城裡當縮頭烏龜,人家要趁張郃長途奔襲立足未穩之際玩一手高打低。

要大破曹軍、陣斬張郃,拿下北伐第一功!

結果等張郃到了街亭,感動的眼淚都下來了。

五十年了,老天爺終於心疼他張郃一回了。

明明都姓張,人家張遼在合肥,天天都有吳老二孫權同志組織的觀光團去送溫暖,哭著喊著給張遼刷戰功。

他張郃呢?老領導夏侯淵拿他當炮灰使,敵人還淨是帶著法正的老劉+馬超+張飛+魏延這種級別……

這波,家裡在鄴城的新豪宅穩了。

郃絕其汲道,擊,大破之。

丞相北伐一次極有可能逆天改命的機會,沒了。

你馬謖丟街亭都不要緊,哪怕像王平一般能統軍殺出去,有序後撤,保住前軍別潰丞相都有機會。

結果不但前軍大潰敗,馬謖同志本人還畏罪潛逃了……

丞相少有的一次稍有任性、私心的人事安排,想要進一步加強嫡系的力量,壓住季漢內部的其他聲音以利北伐,結果卻惹了這麼大的禍。

自此雍涼不解甲,中原不釋鞍,重視起西北防務的魏明帝曹睿,再不會給季漢一次這麼好的機會了。

每每讀史至此,劉禪都恨不得將馬謖吊起來,派人彈他丁丁彈到死。

以至於馬謖剛進門的時候,劉禪下意識面沉似水,目露殺機。

“臣馬謖,拜見太子。”馬謖拱手深施一禮,而後抬頭見到劉禪臉色卻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太子為啥這麼看著我?」

驚慌失措的馬謖連忙在心裡飛速回顧了一遍,他說話辦事有沒有得罪過太子……

沒有啊?荊州戰後,馬謖逢人便說太子英明神武,大王后繼有人。

別的……他馬謖一沒貪汙受賄,二沒欺壓良善,自彭羕死後成都官員對普通百姓那叫一個平易近人,誰敢幹這事?

馬謖嚇得眼淚都快下來了,連忙不停的偷瞄諸葛軍師。

只是諸葛亮也不清楚,剛才還聊得好好的,太子為何忽然動怒。

終於察覺到自己表情管理有點不到位的劉禪,強作出一副和善的表情道:“馬縣令不必多禮,孤方才聽諸葛軍師說起你,說你對南中之策與孤二人不謀而合,故而相請詳談。”

只是這僵硬的表情落在馬謖眼裡,那可一點都說不上和善……

馬謖忙惶恐道:“不敢,臣不過閒暇時常向軍師請教軍事,說過一些淺見罷了。”

“那孤的想法與伱相同,豈非亦是淺見?”被情緒影響的劉禪冷冷說道。

“不不!臣不是……沒有……”

諸葛亮見此出言道:“太子不過出言相戲,幼常不必當真。”

同時他疑惑的看向劉禪,這不像太子一貫的風格啊,怎麼了?

劉禪瞧見諸葛叔的表情,深深一吸吐出口濁氣,終於恢復了冷靜,忙道:“孤向來最恨反覆小人,因方才堂議申家兄弟與孟達之事,故而心情煩躁,言語不當之處,幼常勿怪。”

歷史上的馬謖無論多可恨,如今也都還沒做呢,自己不能拿別人還沒做的事便先做定論。

畢竟他已深刻體會到,無論人還是事,歷史都是可以改變的。

諸葛亮與馬謖心中這才釋然,馬謖忙拱手施禮:“臣不敢,似此等貪生怕死、見利忘義之輩,吾亦欲殺之後快!”

劉禪表情微妙,頗有深意道:“幼常此後亦當以此等人為戒,盡忠盡職,不負軍師如此看重。”

“是!”

“坐吧。”

馬謖見劉禪表情不似先前,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入席而坐:“謝太子。”

其實拋開心中的固有印象來看的話,劉禪承認此人的形象還是很好的。

外形不差的同時,言談舉止也自有一股很有教養的風度。

而且此人邏輯清晰,才思敏捷。

難怪諸葛叔這種工作狂,也常和他聊那麼久。

“幼常,諸葛軍師說你對南中之策的看法與孤等不謀而合?”閒言幾句緩和一下有些僵硬的氣氛之後,劉禪直奔主題。

馬謖忙道:“是。南中恃其險遠,不服久矣,雖今日破之,明日復反耳。今知我等之策,其叛亦速。若殄盡遺類以除後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倉卒也。

“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當服其心而已。”

意思面對這些反覆叛亂的異族,你連兵帶民全屠了名聲就臭了,從仁者之師變成了殘暴之軍,從此異族再不會心服。

若能先收其心,自然不必大舉屠刀而叛亂可定。

劉禪雖點頭,但馬上問道:“然南人與我種族不同、風俗迥異,長久以來不服教化,如何可收其心?”

漂亮話誰都會說。

但如果馬謖不能說出點更具體的東西,只是停留在這種大而空的大方向層面上,那劉禪以後就會將其徹底雪藏。

再不會給他壞自己大事的機會。

什麼身份就該做好什麼事情,大方向層面上的把控,是主公與決策層該乾的事情,而不是他馬謖。

他如果只盯著大方向,那純粹是好高騖遠,你現在該乾的是按照定好的大方向,去想辦法把事辦好。

但有些出乎劉禪意料之外的是,馬謖並未卡殼,反而興奮道:“太子,謖以為欲收其心,必不可強令其移風易俗,如此只會令其心生怨恨……”

馬謖主要說了兩條,第一,對其文化風俗先給予尊重,甚至以律法的形式加以肯定保護,在消除對方的牴觸心理後再施教化,定可事半功倍。

第二,就像諸葛軍師對巴蜀之民的想法一般,如今曲轅犁等先進技術在手,官吏先幫他們發展農耕,而後再收其賦稅,使其不受損失,自然可收其心。

說實話,馬謖能說出這些東西來,劉禪還挺意外的。

就算第二條是借鑑了諸葛叔的想法,那至少也說明他不是一味空談,確實是想了這事兒具體該怎麼辦的。

劉禪點頭笑道:“幼常之言善哉,不過心戰雖為上,兵戰當為先。須知悍勇之民亦只服悍勇之君,否則友善便會被當做軟弱,第一步,還是要將叛軍徹底擊潰!”

馬謖認真想了想,低頭道:“太子所言極是,謖受教了。”

劉禪看著眼前積極向上的成都縣令,決定還是再給他一些機會,或許他也能走出與歷史上不同的軌跡,也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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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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