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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他到底是人是鬼?”惱怒的吼聲車廂中迴盪,上一次,鴨舌帽男子也是用這種方法逃脫。

一位軍官模樣的人緩步走近,想要扶起地上的兩人。

被李慶壓在身下的列車員小姐也適時的出聲,她的聲音因恐懼而略帶顫抖,更顯嬌弱。

對於其他人來說,事情似乎又告一段落,這一幕的結局與上一幕幾乎一模一樣,都是以鴨舌帽男子順利脫身而告終。

而對於李慶來說,事情卻並非如此,他掃視四周,高度集中的思維將一切嘈雜摒除在外。

他堅信,鴨舌帽男子沒有離開這節車廂,而是藉由某種他所不瞭解的方式隱藏了身形。

機械感十足的車頂、燈影斑駁的車壁、互為映襯的窗簾與玻璃窗,再往下,是傷痕斑斑的座椅與圓桌……

痕跡是死物獨有的語言,訴說著方才發生的瘋狂。

目光閃動間,突然,李慶一把抓起餐車上裝橙汁的玻璃瓶,向著斜後方座位的窗戶猛地擲出。

玻璃窗中,是遠處無盡起伏的山脈輪廓,群山中不時耀出零星光點,與山脈上空那一條透過雲層的緋紅交相輝映。

玻璃窗前,空無一物。

但李慶卻看見了!

那是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中泛起的淡淡漣漪,是真真切切地看見,而不是單純的感覺或直覺。

鴨舌帽男子果然沒有離開,而是在某個尋常人難以觸及的世界中緩慢地穿梭,從其軌跡判斷,似乎是想偷摸到李慶身後,給予他致命一擊。

砰!

玻璃瓶炸裂,橙汁迸濺,鴨舌帽男子重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被識破身形的他愣在原地,在他的認知中,這節車廂中根本沒有人能夠看穿他的隱匿,所以他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哪怕身軀不足以硬抗子彈,卻仍是敢蟄伏下來,想著取了李慶的性命,再施施然地離開。

那李慶一介凡胎,怎麼可能……

“他在那裡!”

李慶可不管鴨舌帽男子心中怎麼想,一瓶子將後者砸出來後,李慶大吼一聲,抱著身下的列車員小姐就地一滾,與正靠近的那位軍官來了個錯身而過。

短暫的平靜後,車廂裡再次響起子彈上膛的噼啪聲響,面對著眼前的超自然現象,這些訓練有素的商軍竟沒有半點失態,而是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只可惜,這不是在經歷了數次“軍備競賽”後的南北對峙時期,厚照年間,商王朝軍隊為軍士配置的都是被後世詬病為“三級殘廢”的鐵軍三代步槍,除順利解決了二代步槍炸膛的毛病外,鐵軍三代在其他方面較之於前代並沒有明顯改進,從換彈到瞄準再到開槍,這中間給到對手很長的反應時間。

饒是如此,在這一條道筆直到底的列車車廂中,逃跑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鴨舌帽男子終於不再是那副勝券在握的神情,擬態星界固有的斥性決定了短時間內他無法再次躲入其中的事實,微微下沉的嘴角說明了內心的不安與惶恐:被覺醒試煉境壓制了超凡能力的他,根本不可能與槍械正面相抗衡。

心知難逃一死的鴨舌帽男子試圖鎖定李慶的身形,施下咒術,卻驚愕的發現,他越是集中精神,李慶那匍匐在地的身形反倒愈發模糊。

“突!”

血花綻放,子彈的衝擊感中斷了鴨舌帽男子的思緒,這一次,他再無脫身之法。

鴨舌帽男子倒在血泊中,顫抖著手,將那張被他稱為“鑰匙”的檔案檔案拿出來。

此時此刻,檔案上李慶帶著微笑的銅板刻像有一種說不出的嘲諷意味。

暗紅色的星火在鴨舌帽男子手中迸發,轉眼間,便將整份檔案檔案吞噬殆盡。

“沒有‘鑰匙’,你永遠也別想從試煉境中出去。”

火光中,面容扭曲的鴨舌帽男子空出的那一隻手伸向臉部,在手掌上,覆滿了暗紅星光。

躲到安全位置的李慶轉過頭,看著那份記錄了自己身份資訊與四句關鍵性語句的檔案檔案被星火燒盡。

除了那團暗紅色的星火,他還看見了鴨舌帽男子在臨死前所表現出的讓他難以理解的瘋狂:他用那雙覆滿暗紅星光的手把自己的眼珠扣了出來,隨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這兩枚眼珠高高舉起,像是在舉行一種恐怖的祭祀儀式。

隨著生命的流逝,鴨舌帽男子高舉的手臂無力地垂下,而那兩枚牽紅帶黃的眼珠,則永遠的留在了他的掌心。

李慶心中悚然,但他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或許這個試煉境的本質,就是瘋狂?

至於那份檔案檔案,從鴨舌帽男子的表現來看,哪怕是對超凡世界一竅不通的李慶,也能猜到其所謂的“鑰匙”對於他所正在經歷的這場試煉境來說應當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但,那又如何?

在看到鴨舌帽男子毫無顧忌的殺死楊開甲後,李慶便覺得那份檔案檔案背後的兩行血字,也是自己所一直遵守的規矩,好像也不是那麼可靠。

陸先生所謂“從心所欲,不逾矩”,紙上得來終覺淺,現在的李慶,倒是對這句話有了更深的體悟。

絲絲縷縷的虛幻物質從鴨舌帽男子屍體中湧出,這些湛藍中夾雜著暗紅的莫名物質聚集在屍體的正上方,凝成一點拇指大小的濃縮物。

它像是熟透的花蕾,靜待有緣人將其摘下。

與楊開甲身死時同樣,列車中的其他人對這朵花蕾視若無睹,亦或是,他們根本就看不見這團夢幻般的物質。

這是屬於李慶這類“外來者”的“嘉獎”,其之所以沒有自己找上來,大概是因為送出最後一擊的人並不是李慶。

“先生,您,您是不是可以放開我了?”夾雜著哭腔的聲音在李慶耳畔響起,他這才想起,自己還壓在列車員小姐的身上,剛剛目睹那驚悚的一幕,手掌不自覺的用力,想來是把她抓疼了。

對於身下這溫婉可人的制服尤物,只要一想到那“美女變野獸”一幕,李慶心裡便可謂是真正的“思無邪”了。

他正要起身,貼地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雙穿舊了的皮鞋。

“汪所長。”

見到來人,一旁的軍官“啪”地一下打了個立正,敬禮問好。

舊皮鞋的主人正是聞訊趕來的汪延明,四二七所的副所長兼考古處處長,在他身後,則跟著四二七所一眾大大小小的幹部與員工。

包括彭科長在內,方才與李慶同桌競技的幾位牌友赫然在列,在看到場中的李慶時,幾人臉上不約而同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汪延明掃視一圈,目光在鴨舌帽男子死相詭異的屍體上稍作逗留,隨即看向軍官,凝重道:“邊民,這次多虧你了。”

出了這樣的事,汪延明雖然不會擔什麼責任,但心情也難免有些沉重。

軍官名叫金邊民,這時他已經來到了李慶身邊,一邊伸手去扶,一邊說道:“汪所長客氣了,實不相瞞,剛才如果不是你們所裡的小夥子識破了兇徒的行跡,我們也不能將其一舉擊斃。”

金邊民是正統軍人出身,因李慶方才展露出的過人膽識與敏銳洞察力,心中不免就對李慶產生了一點欽佩之感。

慕強,是人的天性,對於講究“手底下見真章”的軍人來說就更是如此,金邊民這番話也是發自肺腑的真摯之語,沒有刻意在王所長面前吹捧四二七所的意思。

“哦?”汪延明聞言立時轉過頭來,看清李慶身上的研究所制式服裝後,他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道:“我們所裡還有這樣的人才?你叫什麼名字?”

“李慶,木子李,李慶的慶。”李慶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過載運轉的大腦讓他眼中的世界忽大忽小,但這種不適很快就平復了下來,以至於他也意識到自己話裡的不妥。

似是看出了李慶狀態不對,汪延明微微一笑,親切地拍了拍李慶的肩膀,道:“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休息一下,等會兒到我車廂去,我有些話想問你。”

或許是因為汪延明領導的身份,這番出於好意的話聽上去有一種令人不容抗拒的意味。

醒過神來的李慶臉上露出笑容:“好的,我也有些事想向所長您彙報。”

彭科長站在一旁,目光復雜的看著眼前頗得頂頭上司賞識的小夥,心中盤算找個合適的機會,把方才少算的幾個錢借某個由頭還給李慶。

李慶邁步離開,在經過鴨舌帽男子屍體時,那一團拇指大小的虛幻物質像是受到某種吸引般,飄蕩而至,沒入了李慶體內。

“先生,”杏眼丹唇、面板白皙的列車員小姐忽然從後面趕了上來,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您先忙,等一會兒,我再來找您,或者您來找我,可以嗎?我的工位就在商務車廂的隔壁。”

李慶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現在的李慶,自認算是有了一點自保的手段。

那是超凡的力量。

“當超凡的力量覺醒時,就像一滴墨融進了一池水裡,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但你卻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現在的你,和之前已然不同。”

後來,李慶在回憶起這段過往時,提筆在那本惹得萬人空巷的回憶錄中如是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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