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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慶順著密道的螺旋石梯往下走,不時抬起頭看向階梯兩旁。

為了驗明李慶究竟屬於哪一條序列,宋秋決定帶李慶去一個地方,在明確了李清的超凡者身份後,後者便擁有了進入那個地方的許可權,宋秋這麼做,也就合乎了規矩。

從秘密書庫出來,繼續往下,階梯兩旁的石壁上除了刻畫著一碑一環特調局徽記的煤氣燈座外,每隔一定的距離還掛上了油畫。

色彩與光影,在這些畫作中得到了很好的融合,哪怕是李慶這樣的門外漢也看得出來,能畫出這些作品的人,其藝術造詣一定不低。

李慶突然頓住了腳步,但很快,他的步調就恢復了正常。

視線所及,石壁上的掛著的油畫不再是一幅連著一幅,而是有所間斷,不知道為什麼,中間的作品被人取走,石壁上只留下了掛畫的暗鉤。

走在前方的宋秋,似是能準確地捕捉到李慶步伐的變化,這位喜歡雙手摸著牆壁下石梯的老男人,自己的身體不怎麼協調,對於外界的一切反而是出奇的敏感。

“這些都是我們以前的作品,有我的,有戴小姐的,還有顧長明的,還有那兩個人的。其中顧長明畫的最多,他最喜歡畫,並且很高產,只是水平欠佳,“藝術生產隊的驢”說的就是他,戴小姐是隔壁省大學藝術系科班出身,當然,不是畫畫的科班,而是跳舞的,她最擅長的是古典舞……”

李慶對與藝術有關的一切都缺乏相應的瞭解,光是活著就已經很累很辛苦,又哪裡有時間接觸這些陽春白雪,但藝術的特點之一便是沒有邊界,哪怕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也能輕而易舉地欣賞藝術的美,在這方面,文盲與專家的區別更多的是不能用精煉且經受過錘鍊的詞句將內心的想法準確的表達出來。

他能看得出來,隱藏在這些畫作背後的,一定是一段歡樂且難忘的時光。

宋秋不知說到哪裡,話鋒一轉就又回到了現實,“待會去的地方在鐵蘭南街的下面,那是以前寧浦超凡者小隊還沒有撤編時的辦公地點,我們喜歡叫它無寧居,諧音是‘無鄰居’,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一旦我們不安寧,那就意味著寧浦也會不得安寧。”

“到現在,那棟二層小樓仍然還在我們幾人的名下。為了打通這條道路,當初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勁,才把這筆至關重要的經費成功申請下來。”

寧浦治安局有過一次搬遷,是為了響應南聯盟當局“集約化行政”的號召,從鐵蘭南街搬到了行政大街,恰好,特調局的秘密書庫就修建在行政大街的下方。

說話間,兩人走完了盤旋向下的石梯,腳下所踏,已然是略微發潮的平整地面。

前方,是一條長長的過道,盡頭處,過道向右拐了彎,兩側牆壁上煤氣燈座以外,還流有未乾的水痕。

寧浦是靠海的縣城,防潮防水向來是工程的重中之重,顯然,這裡的工程質量似乎並不怎麼過關,而這,或許就是宋秋沒有選擇在這條過道中掛上油畫用作裝飾的原因。

這也太破了,一點也不像機關部門的作風,那筆至關重要的經費不會被老宋你貪汙了吧……李慶心中這麼想著,卻沒有敢問出口,他相信,只要他敢問,宋秋就敢直接把自己送進醫院。

似是能洞察李慶的想法,宋秋解釋道:“當初這筆經費是走的治安費,也就是從治安局那條線撥下來的,中途幾經輾轉,從批覆到撥款再到真正拿到錢,這中間足足走了有一年。”

這麼一說,李慶頓時恍然,這種層層撥付,在如今的南聯盟中就是層層搜刮,到了宋秋這裡,能夠將這條地道完整的修起來就已經要燒高香拜佛了。

抱著這種想法,李慶抬起頭打量了一下過道里的煤氣燈,果不其然,不僅燈與燈之間的間距比石梯那兒的寬上了許多,就連燈殼,上面沒有了特調局的徽記不說,所用的材質,也是一碰就脆。

老宋這些年堅守寧浦,委實不容易啊。

拐過三道彎,走了大概十多分鐘,一扇繪刻有方尖碑與圓環圖樣的大門出現在兩人眼前,這扇大門通體漆黑,有兩米多高,門面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其形制與秘密書庫的那一扇鐵門如出一轍,但在材質上,根本無法與那扇小一號的黑鐵門相提並論。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材質上的差異,相比於秘密書庫的那扇門,這一扇門給人的感覺,少了沉重、冰冷與肅穆,多了幾分蕭瑟與冷清。

“門背後就是無寧居的地下室,也是我們以前的倉庫,你現在的許可權,已經可以接觸地下室裡的東西了,記住,待會兒無論看到什麼,都要保持安靜。”

“不要打擾了他們。”

在李慶的注視下,宋秋的神情變得有些蕭索,他抬手豎直一劃,身前的漆黑鐵門上忽然泛出微光,在一記沉悶的響動後,一條縫隙出現在對開的漆黑鐵門中間。

宋秋輕輕推開鐵門,一些細碎的石粒與灰塵從門內被吹出,空氣中浮起一股塵封已久的黴舊氣味。

無寧居的地下室一片漆黑,宋秋輕車熟路地找到燈源開關,在一陣“啪啪”聲響後,閃動的燈光終於穩定了下來。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空間,與“地下室”三字給人的刻板印象:狹窄逼仄,毫不相符。

在宋秋的示意下,李慶踏入黑鐵大門,置身其中,才能真正感受到這裡的空曠,那是一種安靜的空曠,李慶不自禁地想到進門前宋秋說的話,一時間,便覺得安靜的有些滲人。

“這裡是之前寧浦超凡小隊的演武場,現在的說法,我想想,健身區?訓練場?隨你怎麼叫吧。”宋秋開口解釋道。

李慶四下望去,在牆壁上看見了四個造型各異,象徵意味明確的徽記,他們分別代表著四象使、刀劍客、觀星者與槍手四條超凡序列。

“每一條序列都擁有各自的協會,這些協會是超凡者自己抱團形成的組織,這些協會雖然沒有官方掛牌,也不被官方承認,但影響力卻是不容小覷,這四枚徽記,便是這四條序列協會的徽記,你以後肯定會跟他們打交道,哪怕你並不是這一序列的超凡者。”

除了這四枚徽記之外,牆壁上還掛有許多兵器,冷兵器與熱兵器都有,熱兵器佔了絕大多數,其中又以手槍、左輪居多,像是一個槍支陳列牆,冷兵器則只有一類。

劍。

“這些槍支,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是誰的收藏吧?”宋秋笑了笑,似乎是想起那段崢嶸歲月,他招呼了李慶一聲,邁動腳步,往前走去。

前方,是一條不算寬的通道,好像通往其他區域,兩旁終於不再是枯燥無味的滲水牆壁,而是引人遐想的房間。

宋秋在左邊房間門口停下了腳步。

房間的門上繪刻有特調局的徽記。不知怎麼的,站在宋秋背後的李慶,身上沒來由的泛起陣陣涼意。

“不管另外區域是怎麼規定的,凡是加入寧浦小隊的超凡者,第一站,都是這裡。”

這時,宋秋再一次拿出那串極具復古意味的鑰匙,用另一把方頭銅製鑰匙,開啟了房間的門。

當李慶將目光投向房間內時,立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八個玻璃圓柱,圓柱中注入了某種他所不知道的淡藍色液體,這些液體泛著陣陣如星點般的光芒,瑰麗非常。

而在這八柱淡藍色液體中,赫然,分別浸泡著八個面容鮮活的人!

這八個人,肌膚光澤而晶瑩,雖衣著各異,但卻都是雙目緊閉,讓人一時間難辨其生死。

李慶指著這些玻璃柱,“他們……”

“放心吧,他們都死了。”

宋秋的語氣很淡,似是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這八個人當中,有七個是我們寧浦小隊獵殺的敵對超凡者,有北聯邦的,也有其他勢力的。”

“剩下一個,則是我們的隊友,戰友。”

“這個,季耿光。”宋秋也沒有走進去,只站在門口,指著一個面容安詳的男屍,浸泡在玻璃液體裡的他,一頭短髮因浮力而豎起,看其面容,也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比李慶大不了多少,很是年輕。

“他是小隊裡年齡最小的一個,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途中,不慎染上了魔癮,陷入了瘋狂,我們殺了他,把他的屍體帶了回來,那時的技術還不發達,對於染上魔癮後死亡的超凡者,在郊外多是就地拋棄,在市區則就近焚化。”

“我們把這些人放在這裡,既是追憶,也是警醒,按照現在的話來說,應該算是震撼教育。”

宋秋看了李慶一眼,也不管後者還處在震驚當中,自顧關上了門,隨即折身去到對面,如法炮製地拿出鑰匙串開啟了房門。

這一次,宋秋先一步進入房間,因為回聲,讓他傳出的聲音帶上了一股縹緲的意味:

“進來吧,這是所有人加入特調局都必須經歷的一步,”

“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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