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源起浮龍 第九十四章 傳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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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浦治安局大會議室，今天又坐滿了一堂的人，縣長馬寧遠與縣政府副職幹部正在旁聽高志槐主持地縣治安局工作會議。

這已經是馬寧遠近期第三次蒞臨治安局參加工作會議了，本次會議的主題是“寧浦戰前維穩工作彙報暨下一階段維穩工作佈置會”。

值此風雨飄搖之際，寧浦局需要佈置的工作極多，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股腦兒懟上去，直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局裡上上下下連軸轉，忙得不可開交。

這一次，縣局所有副股級（含）以上幹部，包括下轄所有鄉鎮派出所的所長、副所長全數到齊，不少人臉上都帶著疲憊之色，就算當著馬寧遠和高志槐的面，這疲憊也是毫不掩飾。

這段日子，大家著實都被折磨地夠嗆，更重要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圖個什麼，做起事來自然也就沒什麼幹勁，不過也沒辦法，對於領導的指示，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而無論高志槐還是馬寧遠，顯然都沒有與下面人解釋的意思。

會議聽取了寧浦縣治安局局長高志槐對維穩工作的彙報，依照縣政府的指示，寧浦治安局科學研判當前形勢，制定“外鬆內緊”的戰略方針，自上而下，層層推進，壓實責任，積極有序地開展戰前維穩工作。

首先，治安局對各轄區的治安力量進行了重新部署，落實“24+”巡邏機制，施用重典，對近期發生的各類民事糾紛、刑事事件從重、從嚴懲處以為警示，共從重處理民事糾紛24起，從嚴處理刑事事件47起，針對青面幫等長久存在於寧浦的地頭蛇，治安局開展實施了“滅蛇行動”，不論“背景”，不論“靠山”，露頭就打，一視同仁，取得顯著成果。其次，治安局對轄區內的生面孔與形跡可疑者進行了全面摸排，力爭實現“登記造冊全覆蓋”。最後，治安局在加大執法力度，嚴打嚴查的同時，也不忘維護民生穩定，以民為本，“腳印要重，腳步要輕”，目前寧浦縣內輿論基本可控，民眾生活基本不受影響，維穩工作取得良好成效。

李慶坐在第一排邊上的位置，他看的分明，在高志槐說到“滅蛇行動”時，對面馬寧遠左右兩側，好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對勁。

暗笑了一聲，對這些人，李慶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誠如高志槐所說的那樣，這天下的惡徒是殺不乾淨的，他李慶暫時還沒有“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的宏大願望，他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講究的，也只是一個順手為之。

這麼想來，古炳昌死的倒還真是“冤枉”，正好是撞在槍口上了，新仇舊怨、精神發洩，或許還有周琪姵的原因，不過李慶自己暫時沒有將這一點納入這位寧浦地下龍頭的死因中。

想到周琪姵，這姑娘動作倒是利落，上次託她辦的事情已經有了回信兒，這麼幹練的一個人，一直在酒吧裡靠陪人喝酒過活好像也不是個事兒，要不要張羅著幫她找個正常些的工作，但寧浦也不是什麼久留之地，要不還是算了吧……

正在胡思想亂著，這時，突然從旁邊扔過來一個紙團，這紙團“啪”的一下摔在地上，滾了幾圈，好巧不巧地停在了李慶的座位旁邊。

大會議室中一片肅穆，每個人都坐的有模有樣，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一點的動靜都會顯得十分突兀，像扔紙團這種事情就更是如此，包括馬寧遠與正在彙報工作的高志槐，這一刻，會議室內所有人都尋聲望了過來。

感受著眾人的灼灼目光，李慶面不改色，一合手上筆記本，像個沒事人一樣，彎腰拾起紙團。

始作俑者許子舒，卻沒有李慶這麼好的心理素質，感覺到大家的目光有意無意瞄向自己，她趕忙低下頭去，裝模作樣地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著，坐在她旁邊的同事瞥了一眼，就見一條條彎彎曲曲的線條從許子舒的筆端流露而出。

‘原來是李慶和許子舒，那沒事了。’

這是許多人心中的想法，李局的特立獨行已經是深入人心，最近更是有傳言，說那日將古炳昌的頭顱掛在治安局門口的，就是這位年僅二十歲的年輕副局。

將縱橫寧浦十幾年的地下勢力龍頭老大梟首示眾，這等做法，實在令人瞠目結舌，雖然不乏質疑之聲，但這卻一點也不會影響現在的李慶在局裡的超然地位。

就比如這扔紙團的事情吧，換了誰，那肯定都是要被訓斥一通，但李慶和許子舒之間這麼做，大家卻都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一些推崇個人英雄主義的治安幹部，還會覺得李局這是不拘小節，頗有古人“捫蝨而談”的風範。

一如家喻戶曉的陸劍秋般，南聯盟中大多數人都有著英雄情結，只可惜，世道汙濁，英雄難覓。

“咳咳……”高志槐輕咳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來，繼續照本宣科地彙報著。

他的發言已經接近尾聲，緊接著是馬寧遠對寧浦局的工作做點評，並對下一階段的工作作出指示。

對於這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廢話的發言，李慶自是懶得去聽，就算真的有些乾貨，他也相信許子舒能夠幫他將這些重要資訊很好地記錄下來。

紙團開啟，兩行問句，映入眼簾。

“‘一二七’案，你還在查？”

“髮卡是怎麼回事？？？”

看到這兩行問句的李慶，嘴角不由得一抽，不著痕跡地掃了許子舒一眼，後者卻仍是埋著腦袋，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在開會前，許子舒將一枚染著幽香的髮卡交到了李慶手上，在看到髮卡的那一刻，李慶先是一怔，隨即就知道這是周琪姵那邊的情況有了進展。

李慶曾與周琪姵約定，一旦有任何關於程心心的線索就來治安局找他，向他當面彙報，如果人不在，便將任意可以辨識的信物放在治安局辦公室的格子裡，會有人負責將信物送到自己面前，而自己拿到信物後，就會立刻去找她。

他本來以為周琪姵會寫個字條什麼的，雖然這姑娘沒有接受過學校裡的教育，但從她編故事的能力來看，寫幾個字的文化水平應該還是有的，卻沒想到這姑娘少女心性竟還是這麼重，什麼都不寫，只留下一枚髮卡。

李慶當時就明白過來，這是周琪姵在考自己呢，這枚髮卡她曾經戴過，如果自己之前觀察的不夠仔細，那就萬萬辨認不出這枚髮卡的來歷，其後果，雖然也談不上嚴重二字，卻是會與最新情報失之交臂。

至於許子舒的兩個問題，第一個沒什麼，是正常的工作詢問，而第二個問題問到了那枚髮卡，既然自己能聞到髮卡上的香氣，那許子舒自然也能，別的倒也沒什麼，主要是此句結尾連續三個問號，讓李慶有些吃不準，許子舒到底是想問什麼。

想了想，李慶提筆在滿是摺痕的紙上寫了一個“嗯”字，又從第二句向這個“嗯”字引了一個箭頭，然後就將紙團拋了回去。

這一幕，讓許多仍注意著這邊動靜的人都暗暗咋舌，敢在這種規模的會議上公然和女同事“傳小紙條”的，放眼整個南聯盟，恐怕也就眼前這獨一份了。

做完這件事，李慶便坐直了身子，開始認真開會。

話說回來，若不是會議內容與南北戰爭有些關係，現在的李慶應該在去往廠門街南段棚戶區的路上，如果趕路趕得快些，說不定還已經與周琪姵見上了面。

現在，馬寧遠正在點評治安局的維穩工作，整個會議室中只有一個渾厚威嚴的聲音在迴盪，而諸多面帶倦色的治安局幹部們，就算在疲憊，這個時候都必須要打起精神來，持筆以待。

治安局的幹部大多是與高志槐坐在同一側，高志槐發言時，是背對著他們的，看不見他們的神態，而馬寧遠則不同，馬縣長是正對著這些治安幹部，可謂是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誰要是打個哈欠揉下眼睛露出半點困相，一下就會被這位縣裡的一把手瞧了去。

越是在這種時候，人們就越是珍惜手中的權力，權力，是他們安全感的來源，所以自不會有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觸馬寧遠的黴頭。

結束點評後，馬寧遠連口水都沒有喝，直接就拿起了身前的另一摞文稿。

這個小細節，讓不少熟悉馬寧遠的人心中一凜，在結束一個大板塊的發言後，喝上一口茶，一來是顯一下領導的派頭，二來也是給大家一個消化準備的時間，起到一個“承前啟後”的作用。

而現在，馬寧遠卻跳過了這一步，直入正題。

“接下來，我簡單談一談關於下一階段維穩工作的一些想法，我們的時間很緊迫，那些鞏固上一階段工作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只談三點，這三點，是我認為最重要的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