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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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天華單手不方便打字，說話夏迷又聽不到，他便用語音轉文字發資訊：【事不宜遲，我們儘快行動。你是“濁”中之“清”，是“濁”之內唯一可以和外界溝通的人，根據以往的經驗，只要你看到了我，就可以構建一條通道，讓我們進來。】

夏迷：【怎麼構建通道，隊長？】

她已經飛快地叫起了“隊長”。

廖天華戴著頭盔，全身上下連根頭髮絲都沒露出來，讓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儘管如此，他還是用文字表達了他的抗議：【叫我廖天華或者廖同志就行。】

夏迷：【好的，廖隊。】

夏迷聽了，但又沒完全聽。

廖天華沒時間和她爭辯稱呼的問題，當下情況危急，需要儘快解決幸福裡公寓6號樓的“濁”化事件，其他的都是小事。

他告訴夏迷：【這件事的原理很複雜，我就不一一解釋了。總之，構建通道的具體方法就是，你伸出手，拉住我的手，將我拉進“濁”的領域內，就能夠構建一個暫時的通道，能讓我身後的隊員一起進入。】

直升機上又探出幾個全副武裝的頭盔，對著夏迷揮了揮手。

夏迷也揮了揮手，走向直升機的位置，站在直升機下方，對廖天華伸出手。

直升機的梯子向下延伸了一段，廖天華腳踩著軟梯，一手抓住梯子，一手伸向夏迷。

距離有點不夠，廖天華想往下走一節，卻見夏迷直接跳了起來，手用力揮向廖天華的手。

廖天華連忙伸手握住夏迷的手。

這一次構建通道，除了將隊員送進來之外，廖天華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救出公寓樓中唯一的正常人夏迷。

對戰“濁”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他們的隊員進來也是九死一生，失敗率很高。

但只要通道構建成功，他們至少可以將夏迷拉出泥沼，讓她回到正常社會。

廖天華準確地握向夏迷的手。

夏迷跳得高度剛剛好，準確地抓向廖天華的手。

兩人的手在空中相遇，從對方的手中穿了過去，紛紛撲了個空。

夏迷落在地上，有些迷茫地望著自己的手，說道：“碰不到？”

廖天華頭盔下的臉色發白，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夏迷振作起來，說道：“一定是我起跳時的信仰不夠，你等著，我邊背黨章邊起跳。”

於是她準確地揹著入黨誓詞，起跳，由於廖天華這次沒配合夏迷的動作，夏迷乾脆抓向直升機的梯子，再度撲了個空。

夏迷毫不氣餒地說：“可能是我背錯了，沒關係，我帶了書。”

她從書包裡取出《毛概》，一邊念一邊起跳，還是什麼也沒抓到。

夏迷：“可能是我心不夠誠，畢竟我雜念很多，算不上信仰堅定的戰士。不過沒關係，書是中立的、客觀的！”

這一次，她拿著《毛概》起跳，《毛概》從直升機的梯子劃過。

碰不到。

廖天華與直升機和夏迷就像是兩條平行線，永遠無法相交。

夏迷還想再試其他辦法，手機振動了一下。

廖天華：【別試了，通道不可能構建了。】

夏迷不解道：【為什麼？】

廖天華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這個殘忍的事實告訴夏迷：【你已經開始“濁”化，沒辦法構建通道了。】

夏迷不服：【我沒有碰到任何“濁”化的部位，我一直很小心。】

廖天華：【只要身處在“濁”之內，就會慢慢被濁化，不接觸濁化的人，只能減緩濁化的速度，無法避免濁化。】

廖天華有些悲傷，這棟樓中最後一個正常人也濁化了。

他號稱要拯救所有人，但最終沒能救下任何人。

他們有力量清理這個領域內的“濁”，卻因無法進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整棟樓淪陷。

這是廖天華第一次面對範圍如此廣的“濁”，以往的“濁”大都只有一棟房子，一個家庭，牽扯在內不到十人，“濁”的領域沒有這麼封閉，能夠找到縫隙進入，“濁”造成的後果也沒有這麼大，行動失敗的波及範圍也不廣。

這一次，6號樓的共有11層，每層30個房間，平均每個房間入住2人，330間房，660個人。

數百條生命，太沉重了。

廖天華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

看到資訊的夏迷垂頭不語，廖天華想安慰她，想鼓勵她，卻又說不出口。

此時此刻，無論什麼話，都像是欺騙。

他看到夏迷低了一會兒頭，緊接著開啟揹包，掏出麵包、礦泉水和膝上型電腦。

夏迷席地而坐，將膝上型電腦放在腿上，一手拿著麵包大口吃起來，一手開啟電腦，熟練地找到小遊戲平臺。

廖天華不解地望著夏迷。

吃麵包他可以理解，現在是凌晨三點，夏迷折騰了半個晚上，體力消耗巨大，飢腸轆轆，吃東西補充能量很正常，可她為什麼玩遊戲呢？

被“濁”封閉後，這棟樓沒有網路，她還能玩什麼遊戲，臨死前玩一會單機小遊戲嗎？

只見夏迷開啟一款名為《哈尼公寓》的遊戲，從頭開始。

她一邊惡狠狠地將半個麵包一口吞掉，一邊操縱著名為“小迷”的遊戲角色，打死了遊戲中的一隻蚊子。

“可算是找到你了！”夏迷恨恨道。

她一口氣喝光一瓶礦泉水，雙手熟練地在鍵盤操作。

她飛快地探索房間，在房間裡找到一把斧子，拎著斧子將室內隱藏的透明人趕走，砍了隔壁跑出來的馬賽克怪物。

砍了馬賽克怪物後，斧子升級，“小迷”提著新斧子，砍碎了710的房門，進門對著710那滿屋子的馬賽克暴風亂砍，將710的馬賽克怪物拖出來，一路拖進步梯間，拖到頂樓天台。

廖天華：“……”

他不明白夏迷為什麼要玩單機遊戲，更不明白夏迷是如何將逃命的i角色玩成恐怖逃生遊戲的大boss，更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掛在直升機上看夏迷玩遊戲。

“小迷”將710的馬賽克怪物扔到天台門口，自己則是提著斧子砍碎了天台大門，衝上天台開始搜尋。

廖天華突然發現，“小迷”走進的天台簡直就是6號樓天台的縮小版！

“小迷”轉了一圈，熟悉地形後，在一個位置站定。

正是直升機的正下方。

“小迷”掄起斧子起跳，對準廖天華所在的位置用力砍了下去，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起跳加空中攻擊，要精準地砸中某個特定部位是很難的，夏迷狂按跳躍鍵，手指都按出了殘影！

“小迷”每砍一下，廖天華就覺得身上疼一下。

總感覺“小迷”每一斧子都砍在了他身上。

“小迷”每次都砍了個空，但夏迷毫不氣餒，她一次又一次重複跳躍、空中三板斧的動作，終於在劈了上百次後，遊戲中直升機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條裂痕。

掉下來一架機/槍，一顆手/雷，一套防護服和一張紙。

“果然在天台能找到武器，只是需要技巧。”夏迷道。

她合上電腦，拿起放在地上的斧子，看向廖天華。

廖天華：“……”

夏迷笑笑道：“廖隊，沒事的，斧子砍不到你身上，不疼的。”

廖天華聽不到夏迷的話，但在夏迷臉上看到了破釜沉舟的魄力。

他很敬佩夏迷的鬥志，但前提是他不能是被沉的那艘舟。

他想勸夏迷冷靜，大家一起想辦法，但他的話語無法傳達到夏迷耳中。

他才拿起手機，夏迷早已用更快的速度，起跳，掄起斧子，橫掃、力劈！

動作和遊戲裡的小迷一模一樣。

斧子從廖天華的腰間劃過，雖和之前一樣是穿了過去，但廖天華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疼痛。

這大概就是幻肢痛吧。

夏迷起跳，砍，機械般的動作持續了五十多次。

她累了，滿身大汗，她從書包裡翻出一塊巧克力，一口吞下，又灌了自己一瓶水，提斧繼續劈。

廖天華已經冷靜下來，瞭解了夏迷的意圖。

他不知道夏迷玩的遊戲是何方神聖，但他現在要做的是準備遊戲中掉落的東西，配合夏迷的行動。

遊戲中掉落的是機/槍、手/雷、防護服，廖天華知道這是對付“濁”的武器，這不是普通的武器，而是像夏迷的斧子一樣，被濁化加強過的武器。

機/槍一定是他們帶來的那柄濁化得最完美，可自產子彈的濁化機/槍，手/雷也一定是那枚吸收了足夠能量，能夠淨化一個巨大的“濁”的手/雷。

防護服就沒什麼特殊的了，是他們隊員身上穿的這種，可以防止濁化，防火防水防爆炸防低等物理攻擊的防護服。

這些物品有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它們都是濁化產物，與夏迷的斧頭一樣，介於正常與“濁”之間，應該可以透過領域的縫隙。

廖天華讓隊員們準備好這三樣東西，若夏迷真的能劈開一條通道，通道能維持的時間一定十分短暫，他必須抓住機會，將武器丟進去。

但那張白紙是什麼？他們身上並沒有濁化的白紙啊？

廖天華還沒有想通，夏迷已經第九十九次劈到相同的位置。

這一次，廖天華福至心靈，他突然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他意識到，若是再不躲開，夏迷下一斧就能跨越空間和維度，將他攔腰砍成兩半。

他迅速向上爬了兩步，夏迷的第一百斧擦著他的腳下劃過，廖天華清楚地看到斧子劈斷了他腳下的軟梯。

就是現在，這個瞬間，一道可容濁化物穿過的空間裂縫出現了！

廖天華及時將早就準備好的三樣東西順著裂縫丟下去，自己也嘗試能不能從裂縫跳進去。

可惜物品丟下去的瞬間，裂縫就關閉了。

機會只有這一瞬間。

夏迷撿到三樣東西，露出了笑容。

廖天華立刻給夏迷發資訊：【我沒找到那張紙，白紙象徵著什麼？】

夏迷回覆：【電腦螢幕上的字有點小，你沒看清，那張白紙上寫著《超自然事件處理方針》。】

廖天華頓悟：【我知道了，白紙只是一種象徵，它代表著我的資訊，我可以透過簡訊告訴你“濁”的相關情報和對付“濁”的辦法，遠端指導你行動。】

夏迷笑著回覆訊息：【廖隊，你說我能不能在入職前就拿個三等功？】

廖天華也燃起了希望，順著夏迷的話回覆：【我很看好你，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