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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紙傘下,另一道有些瘦削的人影說話有些猶豫:“我雖名義上是那小蹄子的舅母,但到底不是正經舅母,我說話能管用?”
矮胖人影是個老婆子,聞言立即道:“怎地不管用,夫人可是名正言順的繼室,這麼些年撫養大娘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外頭哪個不敢認?”
吳佳怡可不敢認。
王婆子繼續安她的心:“這不是還有老奴嘛。老奴這麼些年,跟著夫人在外頭,也是認識不少人的。”
吳佳怡總算露出一絲笑意:“那就聽王媽媽的。喲!這是什麼!”吳佳怡沒注意,抬腳就踩在楊大貴的身體上。
王婆子趕緊提起燈籠照著,聲音頓時驚懼萬分:“這,這不是楊大貴嗎?怎地躺在這裡?他,他,死了?來人……”
吳佳怡趕緊拉了一把她:“王媽媽,別急。”
消失了兩天的楊大貴突然回到秦家挺屍,王婆子能不著急:“大太太您這是……”
吳佳怡詭異一笑:“這不是挺好,此前那小蹄子說她在寶相寺遇到楊大貴,楊大貴欲對她行不軌。如今現成的把柄送上門來……”
王婆子瞬間明白了吳佳怡打的算盤:“那大太太且說,該怎麼做?”
吳佳怡蹲下身子,將手指伸到楊大貴的鼻下,站起來道:“王媽媽你且留在這裡,我去找我家那死鬼來,一道扛他回去。對了,咱家可有相熟的醫工?最好口風要緊的。”
既然站在了同一條船上,那就是自己人。
王婆子很不情願地道:“老奴有個同鄉是醫工,早年得了老奴的一些恩惠,口風倒是緊的。”
得了王老婆子應允,吳佳怡拿過王婆子手上的燈籠,轉身離去。
老天可還下著雨呢!王婆子不著聲色地唾了吳佳怡一口,也顧不上地上躺著的楊大貴,往避雨的地方而去。
許是做著虛心的事,她竟是沒看清腳下,絆了個什麼東西,跌了一跤。
她年紀大了,這一跌,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站起來,裙子溼了,雙手也溼了。
王婆子站起來,竟沒敢回頭看楊大貴一眼,而是哆哆嗦嗦的站在避風的角落裡,心中默唸著:“楊大貴,你若是要怪,就怪大娘子,怪吳氏,可千萬別怪我……”
她沒念多少回,一盞昏黃的燈籠快速移了過來。
“王媽媽?”是吳佳怡在叫她。
王婆子趕緊小聲應道:“老奴在這裡。”
鐘有志原本躺在溫暖的被窩裡,被吳佳怡臨時拖出來,吹著冷風冷雨,語氣有些不耐煩:“人在哪裡?”
“就在那邊。”王婆子趕緊往楊大貴躺著的地方指。
鐘有志提著燈籠走過去,吳佳怡打著傘,也跟著一起過去。
可地上哪有人?別說人了,就連人躺過的痕跡也被細雨衝沒了。
王婆子和吳佳怡面面相覷,疑心自己見了鬼。可方才,明明白白的,就是楊大貴啊!一人眼花就算了,那也不能兩個人同時眼花吧。
滋溜一聲,熱油潑在蔥花和蒜末上,發出誘人的香味。
晶瑩剔透的細碎火腿,並著同樣切得細碎的豚肉,以及細碎的萵筍,襯著綠油油的蔥花、白色的蒜末,竟然有幾分好看。
大娘子這一碗扁食,也太誘人了。
便是平時裡吃食十分自律的紅袖,也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秦想想拿了兩個小碗,分別舀了一些,再將碗推到二人面前:“試試,再說出真實的評價。”
紅袖小心翼翼的用調羹舀了一些,輕輕吹了吹,送進嘴中。
扁食甫一入口,她的眼睛就亮了:“好吃!”扁食在盛國,是很常見的食物。在秦家,廚工也是常做扁食的。但她從來沒有吃過如此好吃的扁食。實在是,太香了!等等,大娘子會不會是因為覺得秦家的廚工廚藝不行,是以才自己烹煮飯菜的呢?
也怪不得大娘子心心念唸的要開腳店。這樣的手藝,要支撐起一家腳店,完全沒有問題啊。
添香就比較謹慎一些,試了兩口,才有些不情願地點點頭:“大娘子的手藝的確了得。”
紅袖猶豫了一會,才道:“可是在腳店裡,這樣的食材,略有些貴重了吧?”火腿耶,便是她們兩個大丫鬟,一年裡吃到的機會也不多。
秦想想點點頭:“火腿的確貴重,但我們腳店賣的扁食,會因為顧客選擇加入不同的材料,而有不同的價格。一句話,豐儉由人。”
紅袖說:“大娘子的主意好。”
秦想想其實有些累了,往後面鬆了鬆腰骨,神情有些疲倦:“待你們的手好一些,就開始學做扁食吧。”
說到底,還是要讓她們和油煙為伍。
添香嘟了嘟嘴唇,但沒說話。
紅袖倒是應承下來:“是。”
秦想想站起來,只吩咐道:“吃完將碗筷收拾一下。還有,添香,給我提一桶熱水到房裡來,我要梳洗。”
秦想想專門點她的名,添香只得應下:“是,大娘子。”
秦想想沒再說話,施施然的走了。
外面春雨綿綿,寒意悄無聲息地浸入屋中。
灶房裡有動靜,兩個丫鬟在洗碗,還在悄悄的說話。
但秦想想並沒有想著去聽牆壁。她今天打掃腳店,晚上又是做飯,又是做扁食,的確也累壞了。
她半躺在床上,倚著已經有些陳舊的枕頭,靜靜地想著心事。
也不知道她爹在這樣的天氣宿在何處,是恰好趕到驛站入住,還是在趕路?他的傷口在顛簸之下,應該好不了那麼快吧?她爹以前吧,雖然是耕讀人家出身,但這麼些年的養尊處優,早就不適應外面艱苦的生活了。還有鍾氏,還有秦婉婉和那兩個弟弟,從來沒有受過那樣的苦吧?
不過她並沒有思念多久親爹和附帶那些的秦家人,不過一瞬,就從枕頭裡摸出一本小冊子來。
翻開小冊子,裡頭竟然寫了好些官員的名字。
秦想想看著小冊子上,最後謄寫的武德侯穆雷的名字,輕輕搖頭:“到底是折在了武官身上。”
她從髮髻上拔下一根普普通通的簪子,用手一轉,簪子竟然變成了一根可以書寫的炭筆。
她在小冊子上寫下李莊的名字。
雖是用炭筆寫的,但是她的字跡很有力。
“李莊之死,必然有蹊蹺。”
頓了頓,她又寫道:“但願爹爹平安順利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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