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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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裡，周帷之一股腦殺了十幾個鬼，氣喘吁吁。

他握緊刀柄，瞪著面前擺出一副要和他火拼架勢的小金毛。

小金毛：“來者何人，竟擅闖我華夏天宗！”

幾個只剩一條命的鬼匆匆圍過去：“金長老，我們是不是遇到小BOSS了！”

周帷之一頭霧水：金長老？你不是首城蹬車的小皮猴嗎？

雙方劍拔弩張，周帷之也沒在怕的，登時調動周身靈力，嘴巴裂開一半，露出尖銳的狼牙，低沉的嘶吼聲迴盪在霍然起風的平原上。

小金毛虛得很，他哪裡能打過周帷之呀，對方可是長刑長老的新歡，朝鳳殿的侍衛啊！

想著想著，額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心裡開始咚咚打鼓，他是跑呢，還是要在“弟子鬼”們面前硬抗呢。

玩家們卻悠然自得，沒有一點危機感：“長老你上去A他！你衝我們就衝！”

小金毛：……

吱呀。

緊閉的宅院大門被推開。

關月荻從容地走出來，身後跟了個不修邊幅的老頭。

老頭子的頭頂有一長串稱號——華夏天宗師祖、總技能導師，太虛子。

小金毛如蒙大赦：這假宗門竟還有個師祖！

現代金丹中期的關月荻，指著周帷之，坦蕩地對築基巔峰的太虛子說：“師父，就是他欺負我們！”

太虛子乍見狼妖，心虛的要命。建國之後不準成精，他都好幾十年沒見過妖了！

再看對方也不過築基中期，心裡有底了，當即腰背一挺，自胸口抽出一條拂塵，抖落一下，擺出高人架勢：“何方小妖，也敢來我華國造孽！”

關月荻輕聲說：“是華夏天宗。”

太虛子：“華國官方宗門！”

關月荻：……

周帷之冷哼一聲，一甩銀刀，腳下一蹬，如離弦之箭衝來，架勢十足。

誰知一旁的鬼們沒有害怕的，反而瞪大眼睛大呼小叫：“哇哦！劇情動畫！”

“這夜沒白熬！”

“看看特效！”

太虛子平日插科打諢，能力是有的，他兩指朝空中飛速一畫，朝周帷之一吹：“定！”

周帷之一刀劃傷自己的手腕，鮮紅的血噴濺到刀上，窄背刀飲血，散發出炙熱的邪氣，竟生生砍斷了飛在空中的定身咒。

幾滴血穿過玩家們濺到地上，滋啦滾燙，冒出絲絲白煙。

關月荻適時頒佈任務。

【當前劇情任務：華夏天宗領地不可侵犯】

【任務介紹：協助師祖，活捉狼妖】

小金毛準備幫一手，卻見十幾個熬夜鬼蹭蹭蹭躥了出去。

“打小BOSS了！我去叫我親友！”

“叫啥呀一會劇情結束了，先揍再說！”

眾鬼一擁而上，迫不及待轟向周帷之。

低微的靈力撓癢癢似的，周帷之橫刀一一彈開，衝出眾鬼的圍攻。

那老道忽然一步當先，口中默唸幾句，周帷之腳下竟立現陣法。

白雲觀是太上老君的觀，太上老君擅長創陣破陣，太虛子自稱學習太上老君的道法，在陣法一途也有極高的造詣，關月荻手底下的邪術陣法，也有不少靈感來自太虛子。

在現代沒太虛子大展身手的機會，如今一打，太虛子說不定還真學了點太上老君的皮毛，幾十年的捉鬼實戰經驗碾壓周帷之。

這陣法對修仙界來說乃前所未聞，周帷之很快被束縛住，連一絲妖氣都沒能散出來。

捉妖一途，華夏道法不輸修仙界。

太虛子手腕一轉：“收！”

那籠子逐漸縮小，瞬間把周帷之壓回原型。

關月荻忽而眉心一凜：“等等！”

太虛子沒能及時收回靈力，卻見靈力籠觸碰到周帷之的一剎那，籠上竄出滔天的藍火，火舌撩開數米。

關月荻忙用靈力引陣，透過滿地陣法，散盡靈力，強行將所有與她連結的玩家與僱傭NPC往後一扯，方堪堪躲開了火舌。

太虛子長袖掩面，面露驚色：“乖乖，這是……真正的三昧真火！但怎麼是藍色的……”

玩家們不知死活，還在一旁“哇哇哇”的感嘆特效，瘋狂截圖中。

關月荻清凌的眼眸倒影出搖曳的火光，火焰中，走出來一個修長身影。

他像是剛從臥室裡出來似的，一身金絲繡成的華美長衣裹得嚴嚴實實，披散的黑髮用極品的翠玉隨意束在腦後，耳上又換了新的玉墜子。

戴滿靈石戒指的手裡，拎著一隻耷拉著腦袋的小狼。

眾人一時都看直了，四周只剩下風聲。

關月荻倒是面色沉穩：“邪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他隨手把小狼丟進小金毛的懷裡，小金毛下意識接住，嚇得毛髮豎起，忙不迭下跪：“參，參見邪君！”

太虛子捏著鬍子，悄悄挪到關月荻身後。

來人不覺得自己是個不速之客，看自家後花園似的，懶洋洋環視四周，目光掠過被插在宅院門口吊著的三個邪修，最後落在關月荻平靜坦然的臉上。

半晌，方略不滿地說：“簡陋。”

他又看看地上的血：“好髒。”

關月荻淡聲道：“因長刑長老一直暗中找我的茬，我便誤會了，原來，周帷之是邪君的人。”

邪君在中央派竟然還安插了臥底，說明邪君也在制衡中央派，那她是不是可以大大方方反擊回去了，關月荻眸光微閃。

邪君輕輕勾唇，走過來，忽而彎下腰，湊近了看她。

一股奇異的香氣混合著炙熱的烈火氣灌入關月荻的鼻腔，與她和他初見時，聞到的不同。

他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他交給你，好好調教。”

什麼意思，這是也要在她身邊安插眼線，還是想保護自己投資的產業。

關月荻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男人碎金的眼眸閃過微光，反手一挑，指尖從身後的火舌中分出一撮蒼藍火焰，送到她眼前：“你說要學本君的邪法，本君今兒想到一樣可以教你的，就來了。”

三昧真火練不出來，天上地下，只有極品火靈根中的少數人，才天生攜帶，所以關月荻用盡方法，也只能煉出弱一等的假三昧真火。

但這個，可是真正的三昧真火！多猶豫一秒都是對復仇事業的不尊重，她果斷收下，小心翼翼拿出一個裝靈力的容器裝好。

關月荻確認三昧真火到手，才想起來面前的人，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多謝邪君。”

他笑眯眯地，視線在她面上頓了一頓，方反身走入火光，憑空消失。

隨著他的離開，沖天的火光也驟然熄滅。

周圍的溫度漸漸涼下來。

關月荻蹲下身。

地上留下了一枚滾燙的令牌，上面刻了個“鳳”字。

“是朝鳳殿的令牌。”小金毛驚訝道。

他手裡的小狼突然掙扎起來，跳下地就往森林裡撲去，活像要找個地洞鑽進去的害羞小屁孩。

“它跑了！”

玩家們這才如夢初醒：“快抓回來，我還沒領任務獎勵呢！”

“媽呀，剛才那是誰啊，給我看呆了都！”

“反正就是帥，建模真牛，特效真牛！”

“難不成是掌門的CP？”

“不一定呢，掌門和誰都好磕。”

“包括猴哥？”

“嘿，你們這就磕起來了，主線劇情都還沒出來呢。”

關月荻癟癟嘴。

她戳了幾下令牌等它不燙了才拿起來，放進乾坤袋。

他這是要她定期去彙報進度，還是要她找他學藝呢。

再一回頭，對上太虛子冒金光的雙眼和顫抖的雙手：“那人起碼元嬰了吧！啊？！”

關月荻心想何止，傳聞邪君渡劫失敗，所以他應該一直停留在渡劫巔峰。

渡劫巔峰是類比真仙的存在，在現代是不可能見到的，她理解太虛子的激動。

太虛子緊緊握住她的手：“老道要24小時待在這裡，不走了！”

“師父隨意。”她敢打賭，這老頭12小時沒有手機刷就會哭著鬧著要回家。

趁他激情四射，關月荻把任務等事兒交代了一下，太虛子打包票說自己可以：“別看老道年紀大，打什麼農藥啊，老頭環啊，都在行！遊戲嘛，老道懂！”

關月荻回到宅院。

太虛子在現代丟了個用關月荻頭髮幻化的分身，在關月荻懷疑他根本不是師承太上老君而是菩提老祖審視目光下，再把分身放到電腦桌邊，用一根頭髮綁住她和分身的小拇指。

坐在臥床上，她調動小拇指的靈力，便能透過靈力和分身的眼睛，看到現代的電腦螢幕了。但此法穿越兩界，相當耗費靈力。

現在網上已經流傳開邪君的截圖，莫名收穫了一批顏粉，連帶著《修鬼》遊戲的關注度水漲船高。

看著遊戲論壇人數飆升，關月荻暗自決定，以後一定要找機會忽悠邪君，讓她360度掃描，建模，然後放到遊戲初始介面當個看板郎。

關月荻觀察了一會兒網上的動向，確認白雲觀的小道童正加班加點幫她煉頭環發快遞。因為時差，回過神來時，已經坐了半個時辰了。

院外的空地上稀稀拉拉飄著兩三個風景黨，偶有一兩個玩家，慢慢悠悠在小金毛處搬磚，還有一個玩家追著太虛子不放，非要看看這個頭頂師祖和總技能導師的NPC能教哪些技能。

一開始太虛子還表演了幾個築基期法術，誰知後來又湊上來一個，也要看。

太虛子便故作高深道：“技能預覽動畫只演示一遍。”

玩家：？？？

關月荻又掃視了一通，從前的亂石荒地已經被玩家收拾了一小半。

“嗯？”去追周帷之的幾個玩家呢？

她把神識沒入陣法，發現幾個玩家一直貼著邊界走。

自屋邊拿出一把削好的木劍，關月荻調動靈力，往西邊御劍而去。

季珥是張雲遊的遊戲搭子，他們二人都是字母站UP主，只不過他更喜歡發掘小眾遊戲，而他更喜歡建造、休閒經營類，是PVX玩家。

他當時放言為兄弟情買《修鬼》，張雲遊下線以後奪命連環call，非要他來玩。

一進遊戲他就不想下線了。

這裡啥也沒有，宗門的建設需要他！

只要藍不耗光，他能一直玩！

他觀測了整片荒地的地形，和亂七八糟的材料，默默在心裡構思華夏天宗的倉庫雛形。

不過主線任務還是要做的，這不，他正頂著“野人殺手”的ID，跟著玩家大部隊往西追蹤那隻狼妖。

他玩過類似荒野召喚的沉浸式硬核打獵遊戲，經驗豐富。他俯下身，根據草上的足跡判斷狼妖走過的方位：“往這邊走。”

心裡默默讚歎，這遊戲做的也太真實了。

有幾個玩家被別的東西吸引了就走散了，另外三個玩家同他一起，一直往西走，直到碰到一泛著光的結界。

“這咋回事，到地圖邊界了？試玩版劇情結束了？”

季珥蹲下身，觀察用靈力畫出的陣法，又看向結界外更加茂密的樹林，林間依稀點著燈火。

“絕對不是，這遊戲的地圖分明已經做得很完整了。”他甚至隱隱約約看見了城鎮。

不遠處的森林裡，突然閃過一道黑影，眾玩家屏氣凝神。

“又有動畫了？”

“什麼東西過去了，突然有點怕怕的。”

季珥暗自調動靈力。

倏然間，有一隻更大的黑影朝樹林的南邊撲去，緊接著是一聲狼嚎。

碩大的，黑夜中暗橘色的恐怖身影漸漸變小，咬住狼崽子的後頸把他刁走。

“不好，我們的NPC被抓啦。”

玩家齊刷刷貼著結界跑過去，趴著空氣牆大喊：“放開那隻狼！”

小獸猛地回過頭，淺棕色的眸子猛地睜大。

樹林裡，一群黑乎乎的鬼魂，高舉著雙手，各個瞪大眼睛盯著她。

她瞳孔倏忽放大：鬼啊！！！

玩家們：“啊啊啊啊啊，好大的哈基米喵喵啊！！！”

“把它捉回來，不能讓她帶走我們的任務目標！”

“咪咪不怕，咪咪乖，嘬嘬嘬。”

“這遊戲要是有貓條就好辦了。”

貓妖驚懼地看著幾隻鬼站在那兒如群魔亂舞，又害怕又好奇。

季珥眼疾手快，反身朝灌木叢裡揪下三根最粗最長的狗尾巴草，再用長草一系。

鬼穿不過結界，但NPC可以啊。

他把“逗貓棒”往貓貓臉上一杵，瘋狂左右搖起來。

多年逗貓手藝，等的就是這一刻！

貓妖先是一驚，又是疑惑，緊接著不知為何，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開始瘋狂抬爪，想要捉那根草是怎麼回事！

“上鉤了。”季珥用力朝後一揮，貓妖蹭蹭蹭就跑進了結界，把小狼也刁了進來。

呃啊啊啊這些可惡的鬼！竟然敢戲弄她！

小貓妖心裡嗚嗚嗚，面上夾著聲音喵喵喵~被季珥逗地無能狂怒，瘋狂抓抓抓。

早前長老說此處有異動，懷疑是中央派在搞鬼，就派她來看看，她一眼看見那隻跟在臭猴子身後的蠢狼，趁他虛弱就想把他帶回去邀功，誰知……

怎麼碰上這麼一群惡鬼啊！

“惡鬼”們此時嘻嘻哈哈，紛紛摘草逗起小貓來。

“喵嗚————”

待關月荻趕到，只見累得憨憨喘氣的大橘貓肚皮朝上躺在草地裡，被一群玩家蹲著圍在一塊亂擼，又亮爪又亮牙的，喉嚨裡卻瘋狂呼嚕呼嚕。

關月荻摳摳臉，聽小金毛說，利己派都是一群自大高傲，兇狠野蠻脾氣臭的傢伙，很難搞定……

嘖。

原來就這啊。

*

上清仙宗。

雲霄殿。

鴻天真人立在一盈盈陣法之中。

陣法外，是面色複雜的何明澤。

驚異，疑惑，懊惱，憤怒，都已在這張清秀的臉上停留過。

陣法之中，是兩盞弟子命燈。

刻著明遠的命燈早已熄滅，而另一盞原該熄滅的，卻熊熊燃燒著，甚至因關月荻平衡修為進入煉氣期，燒得更旺了。

“定是第四界那群人，毀了規矩，瞧不上那廢物，便拿明遠開刀。”

“明遠這孩子，真是命苦，指不定第四界早就有侵犯我修仙界之心，這不過是導火索罷了！”

“那廢物竟還活著，定是連第四界都瞧不起她，懶得動手，靠皮囊當個玩物罷了。”

眾長老七嘴八舌，吵鬧不堪。

何明澤滿臉自責，是他大意同意明遠前往第四界，都是他的過錯，他抬手正要行禮告罪。

鴻天真人起手，讓眾人肅靜。

腳下啟動了一個月的聚魂陣終於收網，自四面八方匯聚靈力，勉強凝出一個眾人可視的實體來。

明遠的魂魄被召喚於此，但只能存在半炷香的時間。

第四界邪修手段殘忍，眾人本已做好心理準備。

誰知明遠凝出魂魄時，竟是首身分離之態！

眾人紛紛不忍側目，何明澤呼吸一窒，眨眼間胸膛起伏劇烈起來。

明遠的頭顱落在他的腳邊，忽然睜開眼，嘶吼出一句震驚眾人的話：

“關月荻！

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