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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是大鄴朝初了過年之外最為重要的日子了,也只有這個時候家人才來的齊,徽音和弟弟一起隨著爹孃給祖母徐太夫人請安。

別說這老人家不喜歡紀氏,恨屋及烏,她對家中唯一的男丁鄭無恆卻是很愛,頭還未嗑完,她就喊起了:“恆哥兒,快來祖母這裡。”

鄭無恆卻道:“祖母,我坐在這裡就行,不擠您的位置了。”

他又不傻,這老太太對他好,無非就是看他長大了,將來要繼承父親爵位和兵權,前幾日還要他多和大姐姐親近,說什麼大家都是一家子。誰和她是一家人啊,二姐姐才是他親姐姐,平日欺負她娘和姐姐,現在倒是記起是一家人了。

徽音看了四周一眼,又起身對徐太夫人道:“祖母,這是孫女給您繡的抹額,手藝不精,還請您見諒。”

前世她真的以為母親搶了徐氏的正妻之位,因此對大姐姐也多一分忍讓,即便她的刺繡功夫不比她差,但也不會顯露人前。甚至她做了太后之後,接自己的姐姐上京,也是怕她在封地被人欺負。

如今得知實情,方知徐氏作繭自縛,再有鄭德音搶別人的人生,她也自然不會再做那個處處讓她一射之地的妹妹了。

眾人只見這抹額是兩樣的,一樣是鳳穿牡丹紋的眉勒,另一樣是石青色緞布打底,上面繡的是瑞鶴祥雲紋樣,看起來都精密繁複,寓意也很好。

明眼人見到都知道很好,徐太夫人偏心,卻覺得徽音私心藏奸,故意用這些東西討好自己,以便自己為她在魏王那裡鋪路。

是啊,紀氏不過只是個平陽郡中郎將的女兒,她們東海徐氏可是二世三公,輔佐魏王是以皇帝親弟弟的身份代天子牧民的,最為名正言順了。就憑徽娘這點微末手段,頂多和她母親似的,能騙騙自己兒子這樣耳根子軟的爛糊人罷了,騙不了真正的世家子弟。

但當著兒子的面,徐太夫人也不好多說,只淡淡的道:“做這些耗費功夫,就不必你費心了。”

徽音並不惱,只是笑道:“為長輩盡心,哪裡就費心了,我也是跟大姐姐學的。大姐姐做護膝孝敬父親,我想著便做些針線孝敬長輩。”

對,你是不讓別人表露孝心,你可沒阻止鄭德音。

鄭德音見徽音提起她,又想起她前幾日去見生母徐氏,徐氏這些年心中鬱郁,先聽說自己成了太子良娣,很是歡喜。良娣僅次於太子妃,到時候太子即位,女兒便是貴妃或者皇貴妃,可聽說徽音嫁給了淮陰王,還是舅舅親自做媒,她就覺得是便宜了紀氏母女。

“當年那紀氏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以妾侍自居,沒想到和你父親暗中珠胎暗結,讓我這個正房無處安生,如今她的女兒要為正王妃,你卻還要屈居太子妃之下……”徐氏平生最在意的便是此事。

德音只好道:“淮陰王只是郡王爺,怎麼能和太子相提並論呢,再者淮陰王府上水很深,我聽說淮陰王心中有愛慕之人,且有她苦頭吃呢。”

如此徐氏才道:“我身陷囹圄,卻看仇人子女步步高昇,心中焉能不氣?你這般說,我心中鬱氣稍平。”

在德音看來,她和徽音沒什麼大仇,紀氏也未曾苛待過她,頂多就是對自己的子女更好些,這也無可厚非。日後,她就要嫁給東宮,甚至幾年之後會是皇太后,到時候接自己母親出來易如反掌。

紀氏如今且讓她蹦躂幾日,沒必要計較。

事以密成,語以洩敗;成大事者,守口如瓶!

思緒拉回來,她見徽音這般說,只笑道:“妹妹的手藝真好,只是以前少見你繡,日後我們姐妹倒是可以一處做針線。”

這話其實就是在說徽音以前從不這般孝敬老太太,現在見她做,只是因為想和她比才如此的,徽音又哪裡聽不懂,她含笑道:“大姐姐說的是,你若喜歡來我屋裡便是,我那裡你可有許久沒踏足了。”

德音心道,她這是諷刺我嘴上姐姐妹妹,其實根本不親近裝樣子罷了,她抬頭看向祖母求救,許多時候她根本不需要爭什麼,祖母總是向著她的。

果然,徐太夫人道:“二丫頭,你是小的,也要常常來看你姐姐才是啊。怎麼能讓你姐姐去看你呢?”

徽音立馬恭敬道:“祖母說的是,孫女兒記下了。”

徐太夫人這才滿意,而紀氏看到女兒送東西給這老虔婆,這婆子還教訓自己女兒,心中當然深恨,更別提鄭無恆了。

只不過紀氏不知道女兒為何要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呢?

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徽音證明自己不會再讓著德音了,將來她若是嫁給了淮陰王,也絕對不會讓兄弟們幫此人做事。

紀氏問起這個問題時,徽音就笑道:“娘,我見近來祖母總拉攏弟弟和大姐姐好,今日也是讓你們看清楚她老人家的盤算罷了,想讓弟弟給大姐姐賣命,打心眼裡還是看不起咱們。我想皇后娘娘故意娶鄭家和呂家兩邊的姑娘,到時候恐怕要看兩邊捉殺,父親耳根子軟,唯獨您的話他還能聽進去,您可別看著父親衝鋒陷陣。她若真的登上了後位,又接她母親出來,弟弟和您日後何去何從?”

也別說徽音的格局小,如今她只能在意自己的家人。

紀氏昨日還收到德音給她送的一對荷包,說是感謝她為她置辦嫁妝云云,紀氏其實是個人家對她好,她也容易心軟的人,徽音今日就是想告訴她真相。

“我聽說前幾日她去看了徐氏,徐氏是什麼性情,她服不服氣您,您應該最清楚了。”

紀氏這才明白女兒的良苦用心,深以為然。

冬至過後,家中幾乎都在準備嫁妝,寶馬香車,僕從妝奩樣樣都要備下。大鄴素來最重視女子嫁妝,正所謂婚嫁送終,紛華靡麗。

鄭家作為一方諸侯,自然也不遑多讓。

一直忙到過年,紀氏都是家中最忙的人,徽娘不停地被人量體裁衣,因為她的春衫、冬襖、裘衣、裙子都是在不同的裁縫店做的。

她自己還得繡一些繡件,扇套、荷包,德音自然也是如此,長輩們都知曉,新婦們無論是嫁入皇室還是尋常人家,規矩雖然重要,但是進獻長輩準備的禮物也要有。

偏偏這個時候,新寧公主請鄭家姐妹二人到京中參加詩會,別看如今還有別的地方在打仗,但權貴們的日子依舊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新寧公主是何太后的養女,王貴嬪的女兒,嫁給了輔國將軍之子,出嫁聽聞已經幾年了。

前世徽音和這位公主不對盤,主要是李珩愛你就要冷落你那一招,對自己寵愛,卻對真愛呂笑冷漠,惹得這位常常熱心腸的公主看不慣。

顯然這輩子新寧公主真正想請的人不會是她,而是鄭德音,新寧公主和李珩關係素來極好,鄭德音馬上就要入主東宮了,她想見見未來的弟媳也是給李珩一個面子。

她姐妹二人一起上京,公主府如何繁華富麗自不必說,徽音竟然看到了呂笑,二人說起來也算是當時落水的患難之交了。

這個傻姑娘居然還和徽音悄悄的道:“雖然這麼說不好,但當時我見殿下抱著你去的,你難過嗎?”

徽音故作不明道:“難過?難過什麼?”莫說前世她這個時候都沒動心,就這輩子更是噁心人噁心的要死。

呂笑見徽音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又想起她已然許了親,又生硬的轉了話題:“我聽說你已經許親淮陰王了,可是真的?”

徽音頷首:“你想的沒錯,就是這樣,我姐姐下個月出閣,我五月出閣,要嫁去建業了。倒是呂姐姐現下都是太子妃了,我還未及向你請安呢?”

就是前世徽音也並不討厭呂笑,她真的人如其名,笑口常開。呂威這樣的狠厲之人,居然有這般天真無邪的女兒,也是讓人覺得反差實在是太大。

呂笑倒是很坦誠:“什麼太子妃,不過是政治聯姻罷了,李珩似乎很討厭我,我是為了我爹才嫁的。”

呂威好弄權,但更想挾天子以令諸侯,自然想名正言順。

這樣的場合德音比呂笑更混的開,呂笑雖然是呂威千金,但她不擅長那些閨中禮儀,也並不是很擅長交際,正好徽音自覺不是今日主角,默默在旁吃東西。

德音也微微看了徽音一眼,見她在一個角落坐著吃東西,而自己被諸人禮遇,本來今日請的人中呂笑應該成為主角,但她實在是笨拙也不著調,難怪前世太子不喜歡她?德音一邊不願意搶太子妃的風頭,另一邊又內心有些同情呂笑,但也沒辦法攔住大家更願意和她往來。

再見周圍也有不少她曾經的手帕交過來找他說話,這些人也和她年齡相仿,大多數許了婚。有的嫁到豫州去,還有的是嫁給父親的下屬,她們都各自有各自的煩惱。

她也猶豫要不要告訴妹妹淮陰王心中其實有人的真相,但想想也就作罷了,也許,有時候不告訴她,她還能夠歡喜幾天吧。

三月上旬,德音即將出閣,入東宮,成為新的良娣。

五月,淮陰王以長史官郭岐山,中郎將宇文當做迎親使,代替淮陰王下聘,輜車百乘,馬二十匹,聘金一千斤,另有名貴器具、布料等等。

鄭家也自然不會輸了,紀氏丈夫裴野過世之後,裴家錢財幾乎都是她繼承了,一些給裴朔娶妻置宅,還幫忙置辦了田地,另外還有不少就給徽音了,再有鄭放也是一方諸侯,嫁妝只多不少,浩浩湯湯,奢靡非常。

徽音蓋上蓋頭,上了花轎,去往一條她前世未曾經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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