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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之前的確從未想過這一頓酒會出什麼問題。
因為賈璉和他關係密切,甚至以後可能還會更進一步成為合作伙伴,王熙鳳上一次也掙到了不少錢,對自己的態度也還不錯,無論是誰都應該不存在對自己不利的動機才是。
至於說賈家來帶話說馬家的事情,在馮紫英看來這是武勳群體和文臣乃至永隆帝之間的撕扯,自己也就是一個能夠在其中發揮一些作用的帶話人,牽扯不到多少利益,賈家就算是有什麼想法,那也只會是交好拉攏自己,而不可能得罪自己。
他哪裡回想得到這雲光的事情居然會把王熙鳳這騷娘們兒給惹了出來,而且這還是包攬訴訟關說司法的事兒,又正巧趕上了雲光被御史們和龍禁尉給咬上了。
這等時候,西征平叛牽動朝野上下,這些個在其中貪墨不法者都是被盯著的,王家和賈家這等武勳本來也就是御史們的眼中釘,若是有機會被他們逮住,自然不會放過。
王熙鳳好歹也是大家出來的女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大勢一起,你是擋都擋不住的,才會有如此深刻的危機感和警惕感,想要把事情扼殺在萌芽狀態。
不過雖然不認為賈家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利,但是對王熙鳳這鬼女人,馮紫英還是一直有些警惕的。
這女人說精明也精明,但都是精明在小處,說有眼光也有眼光,但是這眼光卻只能侷限於她自己身邊這一畝三分地,說井底之外也不為過,但這女人還有一點兒就是夠狠夠毒夠貪,所以這幾方面因素結合起來,就會變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種人。
所以馮紫英也只是下意識有些防範心理,但是也說不上多高,畢竟也就是一噸飯而已,再怎麼也演變不成什麼大事兒。
不過今兒個素來嫻雅宜人的平兒表現就太離譜了,這心神不屬,明顯不在狀態,當慣了丫鬟的人,斟酒上菜那都是基本功,察言觀色的本事也該是槓槓的才對,怎麼今兒個顛三倒四,心不在焉,許多時候都要喊才知道斟酒了。
這就不能不讓馮紫英起疑了。
他不認為平兒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利,本身就沒有多少交織,而且他自認為自己對方心目中印象應該還不錯,出現這種異常,要麼是賈璉有問題,要麼是王熙鳳,當然後者可能性要大得多。
但王熙鳳又有什麼理由要對自己不利呢?
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不代表馮紫英就不做防範了。
害人之心最好少有,嗯,對壞人還是要適當的有,防人之心那就要真的必須要有,尤其是對王熙鳳這等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既然馮紫英有心,而平兒又心神不寧,憑藉著在前世中酒局裡玩出來的花活兒,馮紫英那幹酒舉杯的套路就太多了,不但就大部分往賈璉那邊傾斜了,而後屬於自己一部分的酒也都不動聲色的要麼入地,要麼入菜了。
當然姿態還是要做足的,他就是想要看看,是誰,究竟要幹個啥,目的何在?如果是王熙鳳,那意圖何在?如果是其他人,那就更要搞明白原委了。
這若是被人給盯著,不弄出一個子醜寅卯水落石出來,他怕是真的睡不好覺。
當賈璉和馮紫英再度乾杯之後,兩個人的話都變得含糊不清,一個拍著胸脯說沒問題,一個則是攀著肩膀說著話,究竟說什麼,估計兩人自己都不清楚。
平兒臉色怔忡地託著酒壺看著這兩位爺,璉二爺終於倒下了,而馮大爺也慢慢地伏在了桌案上。
平兒呆呆地看著這兩人出神,一直到王熙鳳身影閃現,急促的聲音響起:“小蹄子,你還在幹什麼,還不趕緊把人扶到屋裡去休息?”
“啊”了一聲,平兒這才趕緊放下酒壺,小心地去扶起馮紫英,然後小聲呼喚:“馮大爺,馮大爺!”
馮紫英醉眼朦朧卻又嘟噥著,“這酒夠勁兒,不錯!”
然後又一頭栽倒在桌上,馮紫英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王熙鳳三步並著兩步進來,瞟了一眼似乎已經進入醉酒狀態的二人,自己扶起賈璉,這才用眼神示意平兒趕緊動手。
心中悲苦,卻又無可奈何,平兒強忍住內心的不願,只能在王熙鳳的目光督促下,一隻手扶起馮紫英的胳膊放在自己肩頭,另一隻手從對方胳膊下穿過去,攙扶著,一邊小聲道:“馮大爺,您喝多了,還是到那邊隔壁屋裡去休息一會兒吧,婢子來扶您。”
“唔,好,我有些暈了,要睡一會兒,就睡上次平兒的床,香!”馮紫英醉眼朦朧的嘟囔著。
平兒臉一燙,而王熙鳳臉上卻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瞥了一眼平兒,只把那平兒看得心驚肉跳。
當平兒一頭汗珠的講馮紫英終於扶到了廂房那邊之後,王熙鳳卻早已經將半醉半醒的賈璉送回了房,疾步趕了過來。
見平兒只是把馮紫英抬上了床,和那迎春共睡一床,但是兩人之間卻還差著距離,而平兒卻是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王熙鳳輕輕哼了一聲,平兒駭然抬起頭來。
王熙鳳陰沉的臉色和不善的目光如針一般刺在平兒身上,逼得眼眶泛紅的平兒最終只能先自己寬衣解帶,先把外邊的比甲脫掉,然後在脫去外裙,只剩下一身肚兜和小衣,這才抖抖索索的靠著床邊,用哀求的目光望著王熙鳳。
王熙鳳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不做聲的轉頭出了門,然後將門關緊。
忍不住淚流滿面,平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又再看在靠裡邊睡得格外香甜的迎春,這才把目光落在眼前這個似乎進入了沉睡狀態下的馮家大郎臉上。
猶豫再三,都走到了這一步,難道自己還能逃得掉?平兒想到王熙鳳那陰冷如蛇眸的目光,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若是這個時候自己違逆了她的意思,只怕她是不會念舊情的。
但若是要把二姑娘推入火海,平兒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過不了這個坎兒,罷了罷了,也只能自己捨身成仁,到時候只求這位馮大爺能看在情分上幫自己一把,莫要讓自己難過,替奶奶把這道難關過了。
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具略帶涼意的身軀鑽了被子中,被子裡的馮紫英卻是格外清醒。
從平兒把他扶進房中時他看到了炕上居然有一個明顯是女性的女子睡得正香,而且這麼大動靜,也毫無反應,顯然也應該是醉了。
這裡邊肯定有事兒,但是究竟是誰?王熙鳳扶賈璉走時的眼神示意馮紫英裝醉並沒有觀察到,但是一直到平兒扶自己進屋然後王熙鳳進來時,他就知道肯定是王熙鳳這個女人在搗鬼了。
雖然二人一句話都沒說,但是他還是悄悄用半眯著的眼角餘光看到了王熙鳳那冷厲狠辣的神色表情以及平兒瑟瑟發抖的神態,一直到平兒當著對方的面脫掉外衣只剩下小衣王熙鳳才離去。
毫無疑問這是王熙鳳要迫使平兒演一出色誘或者酒後亂性的戲了,問題是又有點兒不像,平兒色誘自己有何意義,目的何在?真要有這意思,把平兒直接送給自己不更好?難道囿於賈璉的原因?
還有這炕裡邊睡的是誰?為何要擺出這樣一個局來?
王熙鳳這麼做,受何人指使?意欲何為?
馮紫英已經開始自行腦補,難道是王子騰他們要想幹什麼?對付自己還是文官群體?怎麼也覺得說不通,情理上講不過去啊。
用這種方式來迫使自己幫他們說話,惡了自己,這得不償失啊,再說這平兒就算是被自己睡了,哪有算什麼事兒?誰會在意這個?
馮紫英真的是被王熙鳳的“神操作”給弄糊塗了。
原本以為這背後或許謀莫大的陰謀,甚至是某個勢力在操作,針對的未必是自己,或許是針對自己背後的齊永泰、喬應甲或者柴恪這些大佬代表的文官群體,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不太想,除了這裡邊這位女子不知道是誰外,其他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得了的事兒。
感覺到鑽入自己懷中僵硬無比的嬌軀,臉上落下的一點兒淚珠帶來的涼意讓馮紫英原本有些獸血沸騰然後又冷靜了下來,美人投懷送抱當然是好是,他也不是柳下惠,更不會禽獸不如,但是若是鑽套或者人家不情願,那就失去了意義了。
小心的傾聽了一下門外,王熙鳳應該不在門外,要麼是顧及平兒的顏面,要麼就是對平兒足夠放心了。
“為什麼如此?”
輕輕的一句話如同晴天一個焦雷在耳邊響起,讓原本就心驚膽戰躊躇不決的平兒險些跳了起來,本以為對方早就醉得迷迷糊糊了,沒想到對方卻是根本沒醉,而且之前那些恐怕早就落在人家眼中了。
馮紫英早料到了這一點,一隻手攬住那柔膩豐潤的腰肢,一隻手捂住對方的檀口,“莫要出聲,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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