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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被鴛鴦的話給說服了。
二位尤姨娘性子盡人皆知,如鴛鴦所說,千兩銀子的事兒,還是修房建屋,若是爺不知道,沒準兒還真要覺得金釧兒太放肆了。
“鴛鴦姐姐,還是你心細,也不知道金釧兒想到這一點沒有,明兒個我得提醒一下她。”香菱把臻首靠了過來,挨著鴛鴦,“早知道鴛鴦姐姐你要過來,那就該和我們一道啊,我們也就比你找到兩日而已。”
雖然香菱沒問什麼事兒,但是肯定還是對自己急匆匆而來所為何事很感興趣,這一點鴛鴦也很清楚,連二尤都隨口問過,不過鴛鴦沒回應,她們也就知趣不問了。
“臨時的事兒,先前也沒想到。”鴛鴦含糊其辭,岔開話題,“香菱,寶姑娘年底嫁過來,你就要去跟著寶姑娘吧?”
香菱和寶釵關係很好,一度成為香菱的庇護者,讓薛蟠沒能染指,所以香菱一直很感恩寶釵,每每到賈府那邊都是先到寶釵屋裡去,和鶯兒關係也很好。
香菱遲疑了一下,“寶姑娘還沒和我說,不過我想要過去吧,嗯,不行我就跟著琴姑娘也行。”
對香菱的隨遇而安的溫順性子,鴛鴦也早有領會,點點頭:“也是,琴姑娘要跟著寶姑娘一起嫁過來,你跟著琴姑娘也好。”
鴛鴦也是見識過寶琴的風采的,這位琴姑娘無論是哪方面都不比寶釵遜色,容貌、才學、氣度都不俗,只是兩姊妹性子卻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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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是雍容沉靜,寶琴是伶俐機巧,但都一樣的聰慧精明。
在鴛鴦看來,這兩姊妹要比林姑娘姐妹倆強太多了,嗯,當然,這個強太多是指為人處世上。
林姑娘本來就是一個有些矜持敏感而又小氣的性子,不過待下人倒也還好,就是和幾個姑娘們愛鬧點兒小性子,倒也無傷大雅。
可林姑娘的那位庶出姐姐就有些幣一樣了,孤傲清高不說,還經常驕矜凌人,而自己卻又沒有多少本事,可以說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外,那點兒咬文嚼字的詩文水準,在賈府裡邊幾個姑娘都不比她差,論身份都比她尊貴,但誰的脾氣都沒她大。
鴛鴦都聽府裡邊下人們說過多次了,這為妙玉姑娘在園子裡幾乎沒有什麼朋友,除了那位邢姑娘外,就算是林姑娘和她這個庶出姐姐關係也很普通。
府裡邊那些個花匠木匠石匠和廚房裡的人,也都對這位妙玉姑娘頗多微詞,認為她講究多,要求高,而且還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樣子,求人都沒有一個求人法。
“嗯,我跟哪位姑娘都沒關係,反正琴姑娘肯定是和寶姑娘在一塊兒。”香菱是和順性子,笑著道:“不過鴛鴦姐姐若是過來了,卻是隻能跟著爺吧?”
鴛鴦身子滾燙,推搡了挨著自己的香菱一把,“瞎說啥,我啥時候說要過來了?”
“姐姐沒說,但是爺可說過好幾回了,一說起府裡的幾個,爺便誇讚鴛鴦姐姐和平兒姐姐,金釧兒是素來不服人的,便是晴雯,金釧兒也都那樣,但對姐姐和平兒姐姐也都沒話說。”
香菱的話讓鴛鴦既心動,又感觸,還有一些彷徨,定了定神才小聲道:“金釧兒和晴雯不和?”
“好像也不是,不過終歸不及和鴛鴦姐姐這麼親密倒是真的。”香菱老老實實地道。
鴛鴦打趣道:“那我過來了,金釧兒咋辦?”
香菱眨了眨眼,半晌才道:“那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鴛鴦姐姐來了,甭管是大奶奶那邊兒,還是寶姑娘嫁過來,又或者林姑娘日後嫁過來了,姐姐去哪兒,肯定奶奶們都是歡迎的。”
見香菱想得如此簡單,鴛鴦忍不住微笑搖頭。
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姐妹間情分再好,但是到了這等事情上,恐怕也就不會那麼容易就撇清了。
長房有晴雯,二房有鶯兒,三房有紫鵑,哪一個都有各家姑娘心目中的體己人。
紫鵑是和忠善性子還好說,但是林姑娘那邊肯定不會答應,紫鵑跟了她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讓自己去三房管事兒?
晴雯和自己關係雖然也很密切親近,甚至晴雯自己都說她自己性子不適合管家,但是對那位大奶奶來說,合適不合適還得要她自己說了算,再不合適也比不上自己體己人不是?
至於二房,鴛鴦倒是從未想過,鶯兒就不是一個簡單角色,而寶釵寶琴兩位姑娘也都不一般,……
不過這些話倒也不必對香菱說,自己未來的路如何走,鴛鴦自己都還沒想明白,更何況老祖宗那邊又該如何交代,都是難題。
倒是像金釧兒,估計現在就覺得有些尷尬,和自己考慮的問題一樣,否則也不會有那種語調來試探自己了。
院子那一頭的聲音終於在驚叫兩聲之後慢慢小了下來,然後又是一陣低不可聞的細碎聲音。
又等了一會兒,便聽見那邊們咯吱響了一聲,估計是有小丫鬟把熱水這些送進了屋,隱約聽見金釧兒和小丫鬟的說話聲,然後門又是一響,再然後便慢慢安靜了下來,……
鴛鴦心腔子終於放了下來,這一夜可真是不安分,不過看香菱似乎有些司空見慣,眼皮子早已經耷拉下來,慢慢細密的呼吸聲伴隨著寂靜的夜在屋裡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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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文言來得很快,幾乎是寶祥一到京師,汪文言接到訊息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如果說在此之前,汪文言只能算是馮紫英心腹,但是一些極為機密甚至是隱私的事情馮紫英還未曾對汪文言放開,但到了現在,汪文言已經完全完成了從林如海幕僚向馮紫英的首席幕僚角色轉化,很多事情就沒有必要瞞著汪文言了。
當然,有些事情馮紫英知道還需要把握好火候,不是擔心汪文言不可靠,而是覺得有些東西汪文言未必能接受,循序漸進來最好。
當馮紫英花了兩個時辰細細講馮家在整個大周武勳體系中的地位,馮家和賈王薛等老金陵勳貴,以及與牛繼宗等四王八公那些藕斷絲連但又說不上多麼深厚密切的瓜葛,以及目前賈家王家所處的困境,乃至於武勳群體在整個大周軍方的地位,以及目前太上皇、永隆帝和義忠親王之間微妙關係,武勳們在這幾者之間的定位站隊,一一娓娓道來之後,汪文言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汪文言之前已經對馮紫英作為北地青年士人領袖以及和北地乃至湖廣籍士人領袖齊喬二人和官柴二人之間的關係有了一個大概瞭解,也對江南士人與北地士人、湖廣士人這大周朝中三大士人官員群體有了一個大概認知,馮紫英是要走文官之路,但是其父卻是武勳出身的高階武將,甚至已經官居武將的巔峰,更為關鍵的是作為薊遼總督的馮唐還直接掌握這薊鎮這支京師城外可以和宣府鎮同時左右京師形勢的軍隊力量。
馮紫英說了很多,汪文言也問了很多,馮紫英幾乎是知無不言,甚至連賈元春在宮中的尷尬地位和當初太妃將其安排給皇帝為妃的目的意圖猜測都沒有隱瞞。
“大人,您的意思是按照您原來的估計,只要皇上能穩住局面,沒有出格舉動,太上皇就不可能有什麼動作,等到太上皇大行,那麼皇上真正掌握朝中軍權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是現在皇上身體不佳成了一個變數?”汪文言遲疑地問道:“您是擔心皇上一旦臥床不起,義忠親王可能會趁機作亂?可您不也說這京營主力都在太上皇控制中,義忠親王和皇上都很難調動,而太上皇是絕不會介入二人爭執中麼?那義忠親王憑什麼挑釁皇上?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汪文言直接問到了關鍵處。
“我也不確定,但是皇上如果真的臥床不起,那麼義忠親王能否從太上皇那裡贏得這些在京營乃至京師城外的軍隊的支援呢?”馮紫英也很苦惱,“這裡邊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如果皇上大行,那太上皇還會像之前那樣保持中立麼?如果在自己嫡長子和孫子之間做出選擇,太上皇會持什麼態度?”
見汪文言也被自己的問題考住了,馮紫英進一步道:“雖然理論上來說,內閣六部是不會介入天家奪嫡之事,但是萬事都有萬一,皇上不太受士林歡迎,這是事實,而義忠親王因為早年屢屢和太上皇下江南,和江南士人商賈關係匪淺,那麼現在朝中仍然是江南士人佔優,那麼他們會不會改變原來的慣例,要介入其中呢?”
這個問題問出來,就顯得有些兇險了,文官和武勳,似乎都不是很傾向於皇上這一系,當然如果皇上一直身體上佳,都不是問題,但如果皇上大行,而義忠親王又意欲不軌,那皇上幾個兒子有抗衡之力麼?
這裡邊每一個大環節中的每一個細微因素都可能帶來變數,甚至一個掌兵武將或者一個重要文官的態度都有可能改變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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