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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紙上談兵式的探討其實對真正的戰爭沒有太大的意義,幾個人都是沒有參與過戰爭的,除了馮紫英在寧夏之役中算是親身感受過,其他人更多的都還是從戰略角度的一種分析研究。

不過馮紫英還是希望他們能多一些這種的探討,紙上談兵也勝過毫無依據的憑空臆想,起碼大家探討能夠查缺補漏,在兵部職方司本來也就是做這樣的事情。

馮紫英幫他們提了很多問題,尤其是在後勤保障和情報支撐上如何提前佈局,如何統籌協調,這使得眾人的情緒始終得以維持,甚至到後來不太感興趣的馬士英、宋師襄和許其勳三人都參與了進來。

今天算是永隆八年這一科考中而且與馮紫英有些交情的學子們來替馮紫英送行,因為明日馮紫英就要返回永平府了。

在京師城一呆四日,該見的人都見了,該談話的都談了,該作的也都做了,也該啟程回去去做正事了。

午間幾人都在馮紫英家中用飯,馮紫英感覺得出,即便是這六人中關係密切程度也不盡一致。

比如孫傳庭和陳奇瑜關係不錯,陳奇瑜與傅宗龍關係也很密切,而馬士英則和許其勳關係相對親近,而宋師襄則和孫傳庭相對熟悉,與其他人都關係一般。

馬士英能夠來,馮紫英也略感驚異。

他推薦馬士英擔任《內參》總編,主要還是出於維護《內參》的地位,一個無論各方面都很優秀的新科榜眼卻不能躋身《內參》編委會,本身就容易遭人詬病,會被視為一種不公和小團體抱團的趨勢。

雖然小團體抱團在哪裡都是不爭的事實,但馮紫英不願意太過明顯的顯現出來,基本的公正公平馮紫英希望一直保持下去。

但馮紫英的推薦還是被視為對馬士英的認可,而馬士英也絕非不識時務之人,自然也要主動融入到這個群體中來。

雖然馮紫英是北地青年士人領袖,但是卻並不排斥其他地方的青年士子們,像今科的許其勳,上科的吳甡、方有度都是江南士人,而上科的王應熊今科傅宗龍,上科賀逢聖,分別都是西南士子和湖廣士子。

這也是促成了馬士英主動加入並迅速融入進來。

送走了同學們一行,馮紫英站在窗前靜靜佇立,注視著窗外。

不得不說,馮府和榮國府相比,還是顯得太過寒磣了,大觀園不用比,即便是老榮國府裡邊的佈局結構,都輕鬆碾壓馮府,嗯,碾壓呼倫侯府,單單是這窗外景緻,就讓人懷念榮國府,更懷念大觀園裡。

這就是老牌勳貴的底蘊,榮寧二府也不是一日就建立起來的,從最初在前明一處侯府和一處破落大雜院的基礎上開始興建二府,到幾十年間不斷的增添和完善,不斷的修繕和改造,最終在大觀園建成之後,榮寧二府的格局才達到了巔峰。

“相公,您好像興致不太高?是有什麼事兒麼?”照理說同學們來送行,馮紫英應該心情很好才對,但是沈宜修還是能感受到馮紫英內心情緒的低落。

“照理說該高興才對,大家都能記掛著我,專門來為我送行,我也能體會到他們的心意,但是言談中免不了要說到當下朝廷局面,不容樂觀啊。”

馮紫英本不想和懷孕的妻子說這些,到最後既解決不了問題,還要讓妻子掛心,但妻子如此聰慧之人,而且還一直和老丈人保持著書信往來,再有小舅子的不斷通風報信,有些事情你藏著掖著更讓她擔心。

“是哪方面?公公那邊的東虜,還是蒙古左翼?”沈宜修被丈夫攬住腰肢,二人就這樣倚窗而立,格外溫馨,連晴雯和雲裳都知趣地不來打擾。

“都有,但都不是主要,而是西南。”馮紫英搖搖頭。

前兩日沈自徵來看望他姐姐,當然也因為自己這個姐夫回來了,免不了要說一會兒話。

雖然未曾提及各方的戰事,更多談沈自徵以往遊歷宣大、薊鎮邊塞之事兒,馮紫英給他建議多寫一寫自己對北地邊境地理地貌情況和建議,《內參》可以按照軍事地理類進行刊載,鼓勵更多的人來了解掌握地理這門新興學科。

地理這門學科的介紹、價值和意義,馮紫英已經在離開翰林院時提了出來,最後一次以總編身份親筆撰寫了這門學科的推介,並就自己的一些想法將地理進行了一個粗略分類,包括自然地理、軍事地理、農業地理、商業地理。

馮紫英知道自己這分類極不科學,但是你要讓這個學科體現出來價值意義,吸引更多的人來關注瞭解,甚至在日後的秋闈春闈大比中染指,那麼你肯定要吸引朝中大佬們的目光,讓他們感興趣,才能潛移默化地達到目的。

馮紫英在介紹中尤其是重點談及了西南地區和九邊的地理情況,談及了當下輿圖的種種不足,談及了大周商人們在日常經商中自家使用的輿圖了能都比兵部職方司更詳盡細緻,談及了海商們自家珍藏的各種航海輿圖零碎,朝廷在前明鄭和下西洋之後的輿圖檔案被時任兵部尚書劉大夏藏匿之後一直未曾找到,再後來就沒人去找了,因為大周也閉關採取朝貢制度了。

他用很客觀而又犀利的言語批評了當下對地理這門新興學科的不重視,建議朝廷應當將地理逐步列入秋闈春闈中考試內容,不求多麼精深,但是起碼要有這個概念,不能連南北東西,大周疆域都分不清楚。

這篇文章在《內參》刊發之後也引起了很大的爭論。

朝廷內部較為主流的觀點是,地理的確日益重要,但是如果要一步就加入到秋闈春闈考試中來未免有些牽強了,士子們平時都讀經義時政,並無多少機會在外遊歷,往往是那些科舉不成的富家士子才有機會花大量時間遊歷,倉促列入科考中肯定不妥。

馮紫英當然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他的目的也就是先要開啟一個口子,讓朝廷內部先有這樣一個印象,日後再來徐徐圖之。

沈自徵既然有這方面的一些見識,不妨就讓他多在《內參》上寫幾篇文章,算是搖旗吶喊造影響了。

“西南?”沈宜修略感詫異,“流土之爭麼?”

楊可棟叛逃的訊息並未擴散,楊嗣昌或許沒有和沈自徵提,或者沈自徵還沒來得及瞭解,又或者瞭解了還未和自己姐姐說。

“有一定關係,但一旦爆發,會很嚴重。朝廷現在各方吃緊,就把捉襟見肘。”馮紫英撫摸了一下妻子的髮梢,溫柔地道:“宛君就莫要操心了,你現在首要大事就是安胎養好身子,把咱們馮家下一代第一個孩子健健康康安安全全生下來。”

“可是妾身看見相公心情不佳,就也跟著難受了。”沈宜修難得地撒了一回嬌,扭動著已經有了幾分孕相的腰肢。

“那為夫該怎麼做呢?”馮紫英也開著玩笑,“宛君給為夫一個建議。”

沈宜修依偎在丈夫懷中,眼珠一轉,“嗯,明日夫君就要回永平府了,難道不去榮國府那邊看一看?”

馮紫英笑了起來。

去見黛玉和寶釵,馮紫英並未瞞沈宜修,而且他也清楚妻子不是那種拈酸吃醋的性子,更清楚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所以沈宜修在馮紫英心中分量越重。

一個知曉輕重聰慧睿智的女子,永遠都比只會以色侍人的女人更讓男人尊重。

“寶妹妹和林妹妹我都見過了,再去也徒增煩擾,……”馮紫英笑著搖頭。

“薛家妹妹和林家妹妹固然見過了,可還有其他妹妹呢?比如邢家妹妹……”沈宜修逗樂,也是半試探。

“岫煙?”馮紫英一愣,“岫煙妹妹是個靈秀女子,不過為夫可沒有打她的主意,……”

“那相公在打誰的主意呢?”沈宜修笑靨如花,“讓妾身猜一猜,探春妹妹,還是湘雲妹妹?”

“可別亂說,毀人清譽。”馮紫英也不在意,夫妻倆之間的閨房私話,沈宜修不會這麼不知輕重。

“相公,其實妾身看得出來,無論是探春妹妹還是湘雲妹妹和岫煙妹妹,甚至迎春妹妹恐怕都對夫君是有些情意的,嗯,或許她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們很喜歡很渴望和夫君在一起,哪怕只是說說話,……”

沈宜修的確觀察過,幾位姑娘其實並沒有和丈夫有什麼出格的私情,作為大家女子這點兒自尊自愛還是有的,但是她也同樣看得出來,幾個女孩子對丈夫那種若有若無的親近和依戀,而這種感覺往往其實就是情意的代名詞了。

馮紫英默然,他不想在妻子面前撒謊,那毫無意義,也只會讓妻子輕看。

丈夫的沉默更增添看了沈宜修的肯定,她其實既有些驕傲,也有些難受,自己丈夫如此優秀才會吸引到一干鍾靈毓秀的女孩子們仰慕,但是丈夫現在都已經桃花緣纏身了,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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