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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晴雯羞燥之後接著又是震驚,然後又是狂喜,但是更多的還是對沈宜修的感激。

雖然自小就被賣入賈家,但是要說晴雯的出身也並非無跡可尋,首先榮國府裡那好酒的廚子被喚作多官的吳貴便是晴雯的表兄,這便是最容易著手查詢的線索。

而且買入晴雯的又是賴嬤嬤,以賴嬤嬤的老到,若是不知根知底的,是斷不可能送入賈母房中的。

只不過晴雯幾歲時就被賣進來,而且表兄也是託晴雯的面子才被弄到榮國府裡來的,而據晴雯所知,表兄也只是說聽其父親說晴雯母親也就是自己姑母多年前就嫁到遠方,應該是保定府那邊去了。

那一年保定府那邊遭了災,生活不下去了,晴雯母親所以才帶著晴雯來京郊投靠其兄,只是舅舅家日子也一樣不好過,這才透過關係把晴雯賣入榮國公府,就是找的賴嬤嬤的門道。

而要進賈府可不單單是賣身就行了,也不能只靠吳貴父親一番作保就行,應該還是到晴雯母親所嫁地方去詢問過,確實了沒問題才把晴雯買入府中,而晴雯母親得了銀子也就回保定那邊去了。

現在吳貴的父親早就過世,吳貴也不知道姑母究竟嫁到何處,只知道是在保定府易州,具體哪裡就不清楚了。

馮紫英也沒想到沈宜修突然給自己出這樣一個難題,目光落在晴雯身上:“晴雯,你究竟是想替爺生兒女呢,還是想找到父母呢?”

晴雯跪倒在沈宜修深淺,“奶奶,奴婢……”

“起來,沒事兒老是跪著幹什麼?”沈宜修笑著拉起晴雯,“我也不過是開個玩笑,難道沒這樁事兒,你就不能替爺生兒育女了?爺就不替你找你父母了?香菱的母親都能找得到,你的父母自然也能找到,不過就是花些工夫罷了,現在香菱母親都在府裡邊過日子,你跟了我,跟了爺,若是你父母日子過不下去了,照拂一二,不也是為人子女的孝道?”

馮紫英都忍不住在心中給沈宜修輸一個大拇指,難怪晴雯死心塌地的跟著沈宜修,就這手段,你想不服氣都不行。

“晴雯,你家奶奶說的是,倒是爺有些疏忽了。”馮紫英也點頭,“我記得你有個表兄在榮國府吧,他知道你母親是嫁到哪裡麼?”

“怕是不知道,奴婢問過,表兄說他不知道,只有舅父知道,可舅父幾年前就過世了,當初奴婢也沒想過要去找,奴婢尚未記事時便被賣到榮國府裡,要說有多麼記掛家裡,也說不上,……”晴雯眼圈都紅了起來,聲音也有些哽咽,扭著汗巾子的手指都有些用力過度而發白,“只是原來有時候在榮國府裡看見鴛鴦和襲人以及金釧兒她們,逢年過節都能熱鬧一番,有個走動,難免也會有些牽絆,……”

“那你說你是被賴嬤嬤買進來的,那賴嬤嬤知曉麼?”馮紫英再問道。

晴雯遲疑了一下,“奴婢原來也問過賴嬤嬤,賴嬤嬤說她是託人去保定易州官府那邊問過,是有這麼一家人,有根底了,沒多問了,可她託的人原本是宛平縣衙裡的,現在都沒有幹了,估計是回鄉裡了,找不著人,後來奴婢也就沒問了。”

以這個時代的通訊手段,只能是人託人去問,而且中間斷了一環,就再難彌合起來,這也很正常,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當初賴嬤嬤也不過就是確定一下晴雯出身有沒有問題而已。

馮紫英點點頭,如果是這樣,倒也不是不能問到。

先從賴嬤嬤那裡問到她所託之人是誰,這個人應該是宛平縣衙裡的吏員,沒幹了也就是回鄉,還在宛平縣境內,無外乎就是城外鄉野間罷了,找到並不難。

找到人讓他回憶一下,當時託什麼人和保定易州那邊誰聯絡上的,這樣順藤摸瓜,也許就能問到根源,當然也不排除中間某一人不在了,那就斷線不好查了。

“好了,也知道了,這事兒也掛在心上。”馮紫英點點頭,“嗯,爺的事情,晴雯也掛在心上,明白麼?”

“爺的事情?爺的什麼事情?”晴雯抬起紅腫的雙眸,疑惑地問道。

“咦,生兒子女兒的事情啊。”馮紫英理直氣壯地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爺替你把父母找到,你替爺生兒子女兒,這不很公平麼?”

晴雯大羞,忍不住跺腳:“奶奶,您瞧瞧爺,都五品大老爺了,還這麼欺負人?”

在沈宜修的笑聲和晴雯的嬌憨地埋怨聲中,馮紫英樂不可支地出門而去,逗弄一下子晴雯這個丫頭,倒也是一番樂趣。

在會客廳裡見到賈赦,印象中這還是賈赦第一次登馮府,馮紫英也沒有怠慢,雖然他也同意晴雯的看法,這賈赦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而且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但有了迎春這層牽掛,倒也不好太對於輕慢對方。

見到馮紫英進來,賈赦立即熱切地捋著鬍鬚笑了起來,“賢侄,這幾日裡愚伯在城中可是四處聽聞你的名聲,愚伯也是臉上有光啊。”

“赦世伯,您可別這麼說,您是自小看著我長大的,我有多大能耐您還能不清楚,不過是因時成事,就被一些人誇大其詞了。”

“欸,話不能那麼說,開海之略就不提了,西征平叛,這遷安之戰,足以說明你是我們武勳子弟中的將門虎子,京營這幫子人懶散慣了,還以為與這蒙古人打仗像是尋常每年操演那麼簡單輕鬆,丟人現眼到了家,現在家家披麻戴孝,哭天喊地,昨日裡已經有一些家眷跑到五軍營那裡去哭門了。”

來了,戲肉來了。

馮紫英從進門開始就在想賈赦找自己幹什麼。

這廝除了銀子是什麼都不感興趣的,總不成上門來找自己借銀子吧?賴家被他和賈瑞、賈珍他們聯手做了,他自己起碼收穫也是一兩萬銀子,這個時候應該是囊中飽滿之時,就算不會嫌銀子多,但也不至於上門找自己借銀子才對。

當他提到京營時,馮紫英就已經意識到這廝是為何而來了。

很顯然這廝並不蠢,也還是從上一回自己與他們兩兄弟談話時聽到的一些訊息中揣摩出了一條發財之路了。

不僅僅是這倒騰房宅鋪子,那畢竟投入也不小,需要壓銀子,而且手續也繁雜,訊息靈通者也不那麼容易上當,相比之下,如果能夠在贖回這些京營將士上做點兒文章,那就真的是一個極好的謀利渠道了。

對這一點,馮紫英倒也不拒絕。

馮紫英揣摩,永隆帝怕是不會出這筆銀子的,哪怕北靜王水溶去找太上皇出面給永隆帝施壓,但是有都察院和朝中群臣的反對聲音,永隆帝還是可以抗衡的,尤其是現在正是藉機把京營人事大權收歸己有的好時候,豈能輕易讓步?

即便是真的到後面,朝廷需要收攬這一部分民心,那也要等到京營改組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但是自己對內喀爾喀人那邊也需要有一個交待,宰賽不可能拖上幾個月都還養著這樣一大幫將佐們而見不到一分銀子或者物資,那恐怕宰賽沒法對內喀爾喀五部和科爾沁人交待,就要翻臉了。

這其中就有很大的迴旋餘地。

“赦世伯,披麻戴孝不至於吧?據我所知三屯營一戰,京營戰死將士並不多,不過千餘人,將佐死亡更是屈指可數,……”馮紫英皺著眉頭。

賈赦當然不會是想說這個,而是借用這個話題來引導下一步的內容,一愣之後就趕緊道:“是啊,不過被俘虜了那麼多人,現在朝廷既然打算把士卒先贖回來,但是那幾百武將軍官據說已經被蒙古人押回草原上去了,那可如何是好?這草原上枯寒無比,這冬天裡據說北風呼嘯,滴水成冰,他們怎麼能熬得下來?”

馮紫英似笑非笑,“赦世伯倒是替他們考慮得周到,只是他們是俘虜,在草原上吃些苦是在所難免的,咱們也不能指望蒙古人把他們待若上賓吧?就算是小侄也沒有那麼大顏面卻讓蒙古人對他們網開一面。”

“嘿嘿,愚伯此番來就是想要問賢侄一個問題,這朝廷,皇上,究竟是如何考慮這幫人的?他們都是我們武勳子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折磨致死在那草原上吧?”

賈赦搓著手,滿臉期待,這樣子哪像是替那些人考慮,倒像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感覺。

馮紫英看了一眼賈赦,“赦世伯,您想做什麼?”

“紫英,你先回答愚伯的問題。”賈赦不悅地道。

“嗯,皇上和朝廷也許有心,但是卻無力,又或者朝中一些大臣也不願意,京營的表現太讓人失望,至於說最終如何,可能還要看後邊兒情況了,不過恐怕這些將佐們家裡怕是不願意如此吧?”

馮紫英的話卻引來賈赦詭秘的一笑,“紫英,那可不一定,一個大家族裡內部齷齪事兒還少了?沒準兒就有人希望他們死在草原上別回來了呢,當然如果是他們的至親,或者在家裡地位穩固的,還是希望他們能被贖回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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