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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志寶立即緊張了起來。
給了劉柏山一個手勢示意,兩人立即散開,按照商量好的路線,一左一右向著前面的四海治所潛行而去。
實際上在這個距離上不算潛行了,周圍野地都沒有人,全是崎嶇破碎的山石夾雜著枯草灌木,只管沿著既定路線一路奔行就是,無須擔心被別人發現,或者說即便是發現也無所謂,在這種山地中他們並不懼怕遇到任何人。
這對於他們兩個長期生活在這一片山區獵手出身的他們來說,這種地形太熟悉不過,經年累月在這種山地裡浪蕩,再加上被招入薊鎮軍中之後,又被有針對性進行過專門訓練,他們這方面的經驗可豐富得緊。
宋志寶是沿著四海治所邊上的山麓潛行的,但是在靠近四海治所不到一里地時,他便改變了方向,沿著山麓往山上走,前方地勢更高,一里地不算遠,如果堡寨裡邊出了什麼狀況,他自信可以透過眺望窺探出一二來。
沿著山麓一路攀爬,這種山地岩石破碎,好在在破碎風化的岩石間隙裡還生長著不少不知名的枯草和貼地灌木,能夠夠著借力一把,讓他能迅速向上攀登。
一口氣爬上去幾十步,饒是宋志寶體力過人,還是感覺到自己胸膛有如風箱一般喘息。。
選了一處略微平緩之地,宋志寶這才沿著山岩貼緊,任憑有些冰涼的岩石擠靠著自己已經被汗水打溼夾襖,溼漉漉地很是不舒服,但此時的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下邊堡寨裡的情形給吸引住了。
四海治所名義上時一個衛所,但是又不能完全算是一個衛所。
作為支援前方黒漢嶺堡和週四溝堡的前線衛所,和內陸腹地的衛所情形還是截然不同的。
除了一處囤兵的堡寨外,沿著堡寨外的寨牆還有幾條有百十幢破爛不堪的屋宅橫七豎八簇擁起來的街道。
這些屋宅大多是用石塊混雜木板又或者一些枯枝茅草,甚至用泥土塗抹,反正各種建築材料混雜在一起,看上去凌亂龐雜而不協調,但是在這種距離邊牆不遠的堡寨邊兒上,卻是顯得格外正常。
這些都是周邊軍戶親眷和發配來的犯人,以及願意來這邊牆邊上討生活的諸如商人、獵戶、小手藝人等等雜七雜八的人慢慢積累起來的,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這種不倫不類的類似於邊境上小集鎮一般的聚居點。
堡寨牆下的幾處閃光讓宋志寶臉色忍不住有些發白,先前還氣喘吁吁的喘息聲被他給憋回了胸腔裡,雖然他明知道距離這麼遠,就算是咳嗽幾聲那邊也聽不見,往這邊看也未必能發現什麼,但是他還是下意識地弓起身子,蜷縮起來。
十多騎騎兵沿著邊牆繞行過來,晃動他眼的是這些人手裡拿著兵刃反光。
宋志寶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宣府軍的騎兵,如果這種隊形出來,這小旗鐵定是要吃鞭子的。
只有邊牆外的察哈爾人或者土默特人才會有這種漫不經心或者說放蕩不羈的鬆散陣型,但是他們高超的騎術可以彌補他們紀律隊形上的不足,而且可以在極短時間內就能調整完畢,做出攻擊陣型。
宋志寶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隔著這麼遠,究竟是土默特人還是察哈爾人無法斷定,這兩部蒙古人在衣衫上也許有些不同,但這麼遠卻分辨不出來。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只要蒙古人出現在四海治所的堡寨牆下,而且是如此肆無忌憚,足以說明一切了。
堡寨內根本就沒有駐軍了,有也只是蒙古人,但這些原來的大周駐軍去了哪裡?是被蒙古人突襲殲滅了,還是早就撤離了?而前方的黒漢嶺堡和週四溝堡究竟怎麼了?
宋志寶來不及多想了,他轉過頭去往回望,他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報告還在前方休整的大隊,至於說同伴從另一側繞過去的結果他也管不了了。
一旦堡寨內的蒙古人騎兵集結起來,沿著這條道路出來,和毫無防備的己方部隊撞在一起,會發生什麼,宋志寶不敢想。
竭力讓僵硬的身體放鬆,他沿著山麓邊上的斜坡,呈之字形迅速向後方奔行,但他又不敢跑得太快,這種有些破碎的山岩岩石一旦被踩裂引發滾落,很難說會不會被那幫看起來似乎還興高采烈在互相說著什麼的蒙古人給發現什麼,雖然這種距離上被發現的機率並不大。
幾條街口的蒙古騎兵圈著馬來回打著旋兒,四處打量著,張望著,還有些不耐煩。
陣陣叱喝和叫罵聲以及一些慘嚎聲不斷傳出來,應該是堡寨外這些屋宅裡的人正在遭到洗劫和屠戮,但對於宋志寶來說,這絲毫不能分他的心,現在的他指向以最快速度回去,讓主將做好迎敵準備。
好容易終於從山脊上下來,宋志寶貼著山麓邊上的溝谷一路狂奔,一口氣奔出一里多地,從前方的一處溝下猛然竄出一道人影,宋志寶來不及多想,手中的短刀倏地一下直奔對方腰肋,另外一隻手則兇狠無比地朝著對方的頸項一勾。
對方反應也很快,身體陡然向後一個側仰,一個身體半蜷在地,躲過宋志寶狠辣的一刀,一隻腿卻是陰毒無比的兔子蹬鷹朝著宋志寶的胯下踹來。
宋志寶沒想到對方如此刁滑,勾手失手,一刺落空不說,對方還趁勢斜躺來一個狠招蹬腿,如果被對方蹬實在了,這輩子就別想做男人了。
側腿滑步,躲過那一腳,宋志寶猛撲而上,手中刀向下一沉,就準備在對方腿上給對方開個大窟窿,卻聽得一聲低叱:“大寶,是我!”
宋志寶一聽才反應過來,鬆了一口氣,差點兒癱軟在地上,“孃的,柏山,怎麼是你?你差點兒害死我!”
怎麼不是他?都是太過緊張,慌忙之下,才會連人都沒看清楚,陡下狠招。
“我不也一樣,你這一刀差點兒就要了我的命!”劉柏山也癱倒在地,喘著粗氣:“孃的,察哈爾人進來了,我在那邊街口上險些碰個正著,宣府軍這幫混賬究竟幹什麼吃的?怎麼連四海治所都被察哈爾人給拿下來了?黒漢嶺堡難道被他們攻陷了?或者是週四溝堡?”
一揮手,宋志寶一邊迅速爬起身來往回走,一邊搖頭:“不可能是從週四溝堡過來的,察哈爾人如果從那裡過來,就該直接奔永寧去了,還能在這裡折騰?”
“也是,趕緊走,回去報信,咱們這一次就算立下大功了。”一脫離險地,劉柏山就開始心思活絡起來了。
他和宋志寶被補入這支部隊的斥候時間不長,還不到一年,主要就是看中了他們對這一地區山地情況的熟悉,加上他們是獵戶出身,擅長在山間奔行,體力好,也還懂點兒武技,所以左良玉才將他們選入斥候隊中。
但他們畢竟是第一次真刀真槍的從事這一行,而且一來就碰上了這種大事,大喜大驚之下,難免就有些失態,所以兩人本來都是很要好很熟悉的關係,才會在緊張之下連人都沒看清楚就下狠手,幸好二人武技相當,才沒有釀出悲劇。
兩人拔腿一路狂奔,沿著山麓一口氣奔回到三里地外還在整隊休息的兩部。
“什麼,察哈爾人進來了?!”左良玉一驚之後反而是大喜。
這一趟還真走對了,不管是宣府軍有意放察哈爾人入邊牆,還是宣府軍因為抽調太多被察哈爾人偷襲成功,都無關緊要了。
現在自己是要面對察哈爾人的進攻,這可比與宣府軍打仗強太多了,宣府軍以步軍為主,而且戰鬥力極強,真要和他們幹一仗損失不會小。
和蒙古人打仗就相對簡單了,如果遇到野戰,迎頭相撞,地形不適合,也許就被一場大潰敗,但現在卻是搶先得到了情報,預知了敵情,而且從四海治所往東西走地勢都很崎嶇,要想選擇設伏地點並不難,關鍵是要夠快,時間要趕得及才行。
“肯定是察哈爾人,小的隔得最近的騎兵只有二十步遠,幸虧小的躲閃得快,否則就被發現了。”劉柏山連連點頭,那邊宋志寶也接上話:“將軍,小的也不會看錯,現在四海治所堡寨裡還亂成一團,外邊也還在擄掠,只有一少部分人開始集結在街口,……”
黃得功會意地和左良玉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即商量起來。
如果察哈爾人進來了,可能會走兩個方向。
一個就是朝著自己這一行人過來的方向,再越內長城,進入順天府境內,直逼潮河所。
一個方向就是走永寧,拿下永寧,再擇機看可否進攻延慶州城。
很快二人就否定了前者,因為從現在獲知的情況來看,察哈爾人不太可能是大規模入侵,而更有可能是小股襲擾或者是被牛繼宗故意放進來的,如果要進順天府還要面對薊鎮軍鎮守的內長城,他們不會去冒這個險。
搶一搶永寧和延慶州不香麼?
迅速確定了方向,那就是要選擇設伏地點了,當然是四海治到永寧的那段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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